母親的清醒一刻

□瀾 濤

她是一位身患精神病的母親。她的神志經(jīng)常混沌不清，每當(dāng)受到驚嚇時就會失常。有天晚上，她和三個孩子擠在一張床上看電視。到了9 點多，她穿過堂屋去廚房時，突然發(fā)現(xiàn)房頂上的泥灰簌簌地向下掉，她便走向門外，想看個究竟。誰知她剛走到門外，就看到房子像融化的積雪一樣，慢慢地塌陷。

一天前，當(dāng)?shù)叵逻^一場大雨，她家的土坯房當(dāng)時被水淹了，連墻根都泡軟了，可她并沒有意識到房子會出現(xiàn)異常。此刻，她一下子怔住了，腦子一片空白，只感覺自己似乎要暈倒了。她不知道該怎么做，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能暈倒。

突然，從一片混沌中傳來小女兒的呼喊聲：“媽媽！快幫我撐起！”她瞬間清醒過來，意識到三個孩子還在房間里。她急忙問：“你們有事沒有？”這時，她聽大兒子回應(yīng)道：“媽媽，我們都還活著?！?/p>

確定三個孩子都還活著，她立刻扯開嗓子喊救命，可那天晚上她的丈夫不在家，鄰居也都外出了。漆黑的夜色中，她的呼喊聲顯得悲切、凄涼而無助。喊了一會兒，只有風(fēng)聲回應(yīng)著她。她等不及了，決定先救出孩子。她循著孩子們的聲音，瘋狂地扒拉著殘垣、瓦片和泥土。她一邊瘋狂地扒著，一邊輪流和幾個孩子對話。

她問大兒子：“兒子，你們有事沒有？”

大兒子回應(yīng)她：“媽媽，我們都還活著！”

這時候，她聽到小女兒忐忑的聲音：“哥哥，是不是下冰雹了？”

她聽到大兒子鎮(zhèn)定地回應(yīng)著妹妹：“不是，是房子垮了。別怕，媽媽會救我們！”

接著，她又聽到小兒子虛弱的聲音：“哥哥，我無法呼吸了！”

她再次聽到大兒子鎮(zhèn)定地說：“別怕，哥哥在呢！”

她終于了解了一切：災(zāi)難發(fā)生后，雖然大兒子的手腳都被木頭壓住，右手臂還扎入了一顆釘子，但是，他仍然堅持用身體頂住塌下來的橫梁，撐起了一個僅幾十厘米高的狹小空間，將弟弟妹妹護在身下。

孩子們依然命懸一線，她更加瘋狂地扒拉著泥土，淚水噼里啪啦地滾落。她感覺自己的雙手越來越疼，腳也開始發(fā)軟，她一邊繼續(xù)扒拉，一邊鼓勵自己：“絕不能暈倒!”災(zāi)難撕破夜晚的安寧，鮮血染紅了夜色。她終于看到了紗帳，知道自己已經(jīng)挖到床了。她一把撕開紗帳，將三個孩子拉出來。

名師點評

在災(zāi)難面前，即使是一位神志不清的母親，也會瞬間清醒，這就是母愛的力量。猝不及防的災(zāi)難常常讓人們覺得自己異常渺小，可它常常也能喚醒那些平日里被深藏的凜然、鮮亮的人性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