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員對在役期間談戀愛持什么態(tài)度?什么樣的人是他們“理想的另一半”?他們面臨的脫單困難有哪些?近日,知名體育公益機構“冠軍基金”發(fā)布了《運動員婚戀觀調查報告》,展現了運動員賽場拼搏背后的另一面。
“長期以來,我們更關注運動員退役之后的職業(yè)規(guī)劃問題,但近幾年發(fā)現,越來越多運動員開始提及‘脫單,婚戀狀況也是大家完成社會身份轉換不可忽視的一部分?!痹撜{查報告負責人朱仁錦透露,本次調查共有來自26個?。▍^(qū)、市)的330名運動員參與,其中退役運動員270名,占比82%;在役運動員60名,占比18%;女性運動員有170名,占比52%;男性運動員有160名,占比48%;被調查者從事的體育項目共計36項。
調查結果顯示,超過90%的運動員都不排斥在役期間談戀愛;運動員群體的未來對象也有很大可能性會是體育相關從業(yè)人士;單身運動員與社會大眾在擇偶上面臨相同難題,而長期處于封閉訓練更加大了認識異性、拓展人際交往圈子的成本。
在朱仁錦看來,運動員在婚戀方面的現實狀況和應對態(tài)度,和他們在退役后的就業(yè)、創(chuàng)業(yè)曲線十分相似,有人相對保守,發(fā)揮強項,穩(wěn)扎穩(wěn)打;有人渴望破圈,在新領域碰撞出火花;但一個明顯的共性在于,大家都希望尋找一段共同進步、互相成就的關系。
圈內人還是圈外人
該項調查顯示,目前已有對象的運動員中接近半數都是通過運動隊隊友、教練、學校同學介紹的途徑相識,且他們的對象從事體育相關職業(yè)的比例高達60%。
來自黑龍江哈爾濱的曲植和王瑤都是鐵餅運動員,他們相識16年,婚齡10年,共同在大連經營一家運動康復中心,這個家庭最近剛迎來了第二個孩子。
“曲老師非常上進,在專業(yè)隊的時候就自己報了英語班,為未來發(fā)展作鋪墊了?!痹谕醅幯壑?,賽場內外,曲植都有著很強的目標感和行動力,這種一往無前的勁頭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跟他在一起能看到未來”。
2011年,曲植正值競技狀態(tài)的高峰期,但一次膝關節(jié)韌帶的嚴重傷病,像一腳急剎車遏制了他的競技生涯。在無法訓練的日子里,他從網絡上接觸到國外的運動康復文獻和報道,而當時國內這個領域鮮人問津,他意識到,“該轉型了”。退役后,他進入高校學習相關專業(yè),經常把學到的東西和王瑤分享,“我先探路,可以給她當半個老師”。沒過多久,王瑤真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隨后,兩人步調一致地從田徑場走入了創(chuàng)業(yè)大潮?!斑@個職業(yè)是在發(fā)揮我們原有運動特長的基礎上作加法,當時服務對象幾乎都是運動員,溝通起來很方便。”曲植曾思考過退役后的出路,“青春大部分都是在體育圈內,如果要轉型,盡量不要選擇離自己所長太遠的領域,就像運動員都想拿奧運冠軍,但擺在前面的是每天的訓練、每個賽季的目標?!边@種踏實感也是他們生活的寫照:2015年,王瑤懷孕,曲植在遼寧保障奧運隊伍,不常在家;難得陪產,等孩子出生4天后,他又去了廣州;王瑤坦言:“有情緒,但一個行業(yè)的,能懂?!?/p>
鄭淑蘭和愛人也是通過親友介紹認識,可他們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出現了“思維方式的碰撞”。
“在中科院?我對科學家很好奇,可以先QQ交流一下?!编嵤缣m記得,當時距她褪去拳擊運動員的身份已有5年,她正在沈陽讀研,雖然對方從事大氣物理研究,和體育看似八竿子打不著,但意外發(fā)現彼此有很多共同愛好,他們決定在北京見面。
一見面,鄭淑蘭得到兩個選擇:“把行李放回酒店,你想坐地鐵還是公交?”在東北的運動隊里,男孩們通常都表現得很大方,因此,她心里有第三個答案“坐出租車”。當天,映著鳥巢的夜景,心直口快的她談到第一印象:“你挺好的,就是有點兒摳?!彼龥]意識到,剛才拉著自己的手,輕輕松開了。
3天后,通過進一步相處,男孩才透露了當初的想法,鄭淑蘭抵京的時間是下午5點,正是北京晚高峰,地鐵是最快捷的交通方式,而公交車的運行線路會經過一些地標,適合觀光,“一個感性,一個理性;一個敏感,一個專注”。但理性的浪漫有時更加動人,鄭淑蘭記得,一次從北京回沈陽的前夜,愛人從枕頭下拿出一沓錢給她,里面夾著的幾張角票戳中了她,讓她決定畢業(yè)后只身來北京安家。
此后的生活里,思維的碰撞仍火花四溢,但大部分時候,火花能把兩個人都照亮?!拔以诼殘鲋杏龅浇獠婚_的問題,他總能用邏輯分析幫我找到思路,他不擅長和人打交道,但我能幫他處理好很多人際關系?!编嵤缣m覺得,看似不同頻的人,如果有同樣向上的目標,生活節(jié)奏也能精彩。
被“隱瞞”和被崇拜的身份
但“破圈”總有摩擦。早些年,鄭淑蘭陪愛人參加朋友婚禮。酒席上,有人聽說她是拳擊運動員,便對她愛人半開玩笑說:“別惹你老婆,小心她揍你?!边@樣的言論在此后的很多社交時刻都會出現,一次,她忍不住笑著回應:“你太不了解我們了,拳擊運動員很講武德,絕不輕易動手,因為動手可能不知輕重?!?/p>
“你是運動員?身上有沒有傷,有沒有?。俊壁w允霏也曾體會過婚戀市場上對運動員身份的刻板印象。她記得,在自己25-35歲期間,是周圍催婚的聲音最嘈雜的時候,家人曾建議她不要提及傷病,“可如果一個運動員身上沒有一點傷,說明他(她)不是真的投入自己的項目”。她很遺憾,運動員光環(huán)或傷病背后的意志力和韌勁,往往不被人看見,感情生活如此,職場亦如此。
趙允霏是和郭晶晶、伏明霞同時期的國家跳水隊隊員,因傷退役后,在北京大學取得了法學學位。其間,她曾去律所實習,發(fā)現正式招聘時往往不會被選擇,她私下請教一位面試官,對方直言:“運動員的文化教育中間有一段缺失,也許不能勝任專業(yè)性很強的工作。”這件事情給了她很大刺激,她決定重返校園,目前,她在一家國際律師事務所任專業(yè)英語翻譯,“后來很少有人知道我曾是一名國家級運動員”。
但工作時間越久,趙允霏越發(fā)現,運動員的烙印似乎總在隱隱發(fā)燙,“工作上,我總想做到最好;戀愛時,也想找到最強的另一半”。她笑稱,原來進入律所時,希望在法律界找到有專業(yè)實力的對象;進入翻譯領域,又希望和專業(yè)能力更強的人相處,“我希望另一半的能力要得到我的認可,他能帶著我前進,讓我變成更好的自己”。
“認準一個人就堅持到底;遇到問題,先解決,不逃避;一段關系里,要有責任和擔當?!痹谮w允霏看來,這是很多運動員對感情的心態(tài),是體育留下的痕跡,可有時會經歷現實的考驗,她妥協(xié)過,但妥協(xié)只能換來糟糕的經歷,“會愛別人,得先愛自己”?,F在的她很享受作為40多歲單身女性的狀態(tài),且從容之后,她反而捕捉到了變化,“近幾年,遇到新的對象或是工作伙伴,當大家知道我曾是運動員之后,明顯表現出崇拜和好奇,比以前有了很大變化”。觀念的改變和周圍人參與體育的程度有關,現在,她偶爾會回到游泳池,給孩子作培訓,曾經讓她胃里翻騰的漂白粉味不再刺鼻,“像回到主場一樣”。
鄭淑蘭記得,第一次來北京和愛人見面的時候,她特意買了一條灰色和牛仔拼接的連身裙,配了一雙高跟涼鞋,“想淑女一點,但特別別扭”。直到爬長城那天,她換了一身運動服,之后她才知道,正是穿著運動服的颯爽模樣才真正撩動了愛人的心,“原來,最真的自己才是最美的自己”。
(摘自《中國青年報》梁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