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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韻旗袍鋪(短篇小說)

      2023-04-03 01:30:37殷文佳
      椰城 2023年4期
      關(guān)鍵詞:海桐小君集會

      殷文佳

      “小君姐,你真的不跟姚姨說一聲?”海桐懷里抱著從姚姨屋里拿來的一件旗袍,站在敞開的行李箱旁。

      小君整理東西的手停下了,她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海桐懷里的旗袍上。這套旗袍用淡紫色的香云紗作料,肩下的盤扣是一朵含苞的紫藤蘿花,這朵花藏在蜀繡繡成的一串紫藤蘿花中,紫藤蘿花自然下垂到腰身,腰身往下,是一大片千姿百態(tài)的紫牡丹,粉紫、藍(lán)紫、紫棠、藕荷、芙蓉紫等不同顏色的紫錯落地滲在花瓣上、葉片上,疏密有致,濃淡相宜。從不同角度看,總有幾片葉子或者花朵會泛一簇閃亮的光澤,好像有花香隱約從衣服里繚繞出來。

      “她讓你拿過來的?”

      “她……沒說,做了快兩年,一直放在里屋,沒拿出去過?!?/p>

      “確實好看,就是做的時間太長了,費時費力,而且樣式太正式了,不是人人在日常里都能穿得上的?!毙【舆^這件旗袍,仔細(xì)打量一番,又還到海桐懷里。

      “你不帶走嗎?今年的旗袍社集會,姚姨說她不會再親自穿旗袍去比賽了。這兩年,除了這件,姚姨沒做過其他旗袍了,這是她花了大心血做出來的?!焙M┎焕斫?。

      “正是這樣,我才不會帶走?!毙【M┱f,“你來這里也有兩年了,你知道,流韻旗袍鋪是從祖祖輩輩手里傳下來的,它確實需要像阿婆、阿媽這樣的人去傳承那些老手藝,我也很愛那些,但……”她瞥了一眼行李箱里厚厚的畫滿旗袍樣式的稿紙,有皺巴巴的裂痕的那幾張被她用膠帶粘起來了,她的眼神更加堅定。

      “好了,以后鋪子里的事你也要多留心,第五代傳承人不是非得血親,你只要記住,你在,就是我在。”

      海桐聽到這話,也明白小君是非走不可了,就不再多勸。此后想起姚姨每次提到小君都會眼睛發(fā)亮,可馬上又會輕聲嘆息,她心頭上就微微發(fā)酸。

      “嘡嘡——咚咚——”一陣歡樂的鑼鼓聲從青街巷子里傳了出來,一聽到這聲音,大伙就明白了,姚姨那里準(zhǔn)是來了人,只有姚姨會用鑼鼓迎接客人,她腳上的一雙千層底布鞋忙得快擦出兩團(tuán)火星子了。

      順著彎彎繞繞的石墻,踩著清亮的石板階梯往里走,就是姚姨的旗袍鋪了。

      推開木門,一陣山茶花的清香撲面而來。東面墻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旗袍,這面墻上的旗袍都是各代創(chuàng)始人最出色的代表作,大半都在旗袍社集會上奪過魁。西面墻上掛滿了用旗袍邊角料做的香囊、口罩、布包、旗袍小吊墜。往里走一個門就是里屋,縫紉機、裁床、各式的布料、針線、盤扣等擺滿了屋子,有幾個女工坐在這里穿針引線,這里頭還有一個梳著和姚姨一樣發(fā)髻的大三學(xué)生,她的圓框眼鏡垂到鼻頭了也不記得扶一下。再往里走一個門,有一張清式架子床,這是謝杜英的臥室,那大廳里頭掛著的旗袍大多出自她的手。姚姨為了更方便照顧她,就把她的老床移到了這里。

      幾個客人貼著東面墻上的旗袍嘖嘖稱奇,只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不動聲色地遠(yuǎn)遠(yuǎn)審視東墻上的旗袍。姚姨往那年輕女子身上瞟了一眼,拿桿子取下一件,遞給她,說:“小姐姐,這件你穿著絕對好看!”

      這女人聽到她的話,立馬把眼珠子落在這件旗袍上,隨即又泄了氣,連忙往后退一步,擺擺手說:“我不喜歡這種樣式的旗袍,這也太保守了,顏色還這么濃,這旗袍怎么能穿得……”

      “唉喲!”姚姨一聽這話,心里有些不痛快了,“現(xiàn)在的女孩們,就愛穿那些開叉到大腿根的旗袍,開叉那么高,我們是不會做的,旗袍是內(nèi)斂的,在流動的線條里展現(xiàn)優(yōu)雅的氣質(zhì),你別看這個顏色有點鮮,穿上絕對合適。來嘛,就試試,不喜歡脫掉就行了?!?/p>

      那女人勉強笑了笑,接過旗袍進(jìn)了布簾子。

      海桐放下手里的稿紙也出來了,站在姚姨旁邊陪著。

      片刻,那女人翻開簾子出來,同行的客人一見她,眼珠子都聚了過去。

      這件旗袍顏色有些艷麗,面料是玫紅色的綢緞,光滑水潤的質(zhì)感讓這顏色多了一些典雅,少了一些艷俗。黑色山茶花盤扣開在右肩上,層層疊疊的花瓣里仿佛有風(fēng)在輕輕吹動,盤扣下的旗袍縫用黑線修邊包裹,一直往下延伸到腰側(cè),隔遠(yuǎn)一看,好像有開滿山茶花的枝子斜斜地從腰后探了出來。旗袍不緊不松,能恰到好處地展現(xiàn)她身體的柔美,長長的曲線在身體的一舉一動中流轉(zhuǎn)舒展,女人的韻味像花開一樣散開了。

      “還挺合適的?!迸藢χ拍敬┮络R轉(zhuǎn)了一個圈。

      姚姨攤開手,圍著這女人轉(zhuǎn)圈子,千層布鞋里的腳像要跳起舞來,“多美??!”

      一旁的男人也慢慢靠近那女人,他的眼睛里泛起了波瀾。

      海桐靠在姚姨旁邊,小聲說:“姚姨,你給她挑東墻上的旗袍干什么?”

      “她需要。”姚姨好像想起了什么,輕輕嘆了口氣,這聲音只有她自己聽得到。海桐明白了,她在和小君姐斗氣。

      “這個怎么賣?”男人湊過來問。

      “這個不賣?!焙M[擺手。

      “不賣?”男人有些驚訝。

      “不好意思了,東墻上的旗袍是展示用的,不售賣,我們流韻旗袍只接受定制哦!”海桐賠了個笑臉。

      男人不甘心,跟著姚姨的腳步打旋。

      “流韻旗袍鋪有三不接,一是討價還價不接,二是催單不接,三是非定制不接。這個規(guī)矩到我這里已經(jīng)定下一百多年了,你要是喜歡,到里屋來,我們給你量身定制一套。”姚姨還是拒絕了男人的要求。

      “那就定制吧!”女人對著鏡子說,“我想要那種看起來比較新潮的,不能很土氣,平時也能穿得出去的旗袍。”

      “你說的就是要改良一下傳統(tǒng)旗袍的款式,要現(xiàn)代一些嘛!”姚姨對這些要求見怪不怪,平時會直接一口回絕這些要求,她從不會動手做這種旗袍,這種旗袍也從不被允許掛在東墻上,或者說并沒有機會掛在東墻上。小君在的時候,這種單子都是她私底下接,姚姨心里明鏡似的,只是小君不會在旗袍鋪做。

      “這個任務(wù)給你了。”姚姨拍拍海桐的后背,轉(zhuǎn)身進(jìn)了里屋。

      流韻旗袍鋪從來不缺生意,姚姨只收合眼緣的人的單子,這點和謝杜英一樣。這么多年來,青街小巷的旗袍鋪也只是個鋪子,沒有開成大館,更不用說連鎖店。謝杜英常說:“做傳統(tǒng)手藝的發(fā)不了大財,想發(fā)大財?shù)某刹涣诉@門手藝?!?/p>

      謝杜英做出來的旗袍和姚姨做出來的旗袍不同,謝杜英眼里容不下一點變數(shù),凡是破了做旗袍規(guī)矩的針線,通通重做。做旗袍的規(guī)矩門道繁多,別說不同場合穿不同款式的旗袍,不同年齡穿不同風(fēng)格的旗袍,不同季節(jié)穿不同布料的旗袍,單是一個盤扣的盤法,就有幾百上千種路數(shù)。姚姨雖從謝杜英手里接下了這些手藝,但不至于容不下一點變化,只不過在反對流水線旗袍的立場上她們出奇地一致。

      謝杜英查里屋總是讓人猝不及防,她手里拿著一把木尺,到處敲敲點點,老頑童的眼睛滴溜滴溜地轉(zhuǎn),嚴(yán)肅又滑稽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大家都不敢跟這個耄耋老太太對著干,姚姨見她出來,也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吳媽!”謝杜英大喊一聲,用木尺不停地敲裁床。吳媽連忙放下手里的線,站到謝杜英前面。

      “我說多少次了,這個裁床不要這么亂,布料亂堆著,怎么做得好衣服!”她雖然一把年紀(jì)了,口齒卻清晰得很,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她又用木尺點了點窗臺上掛著的一排排線卷,“這線也是,這樣掛著亂糟糟的!”

      吳媽連連點頭,聽她挑各種毛病。

      她在里屋慢慢轉(zhuǎn)悠,海桐坐在裁床邊安靜地調(diào)整設(shè)計稿圖,頭也不抬一下,直到謝杜英的衣服貼近她的筆頭,她才意識到這位要求苛刻的“鎮(zhèn)店之寶”來了。謝杜英伸過頭,亮亮的眼珠往稿紙上盯。

      見這情境,海桐突然想到小君姐,那時她還未進(jìn)鋪子,聽女工說這老太太發(fā)過大脾氣,心里暗暗后悔,不應(yīng)該在里屋弄這樣的設(shè)計。海桐的大拇指和食指捏得緊緊的,微微抿嘴,準(zhǔn)備接受謝杜英的審判。

      “你這做的是什么?”謝杜英微微有些激動,還是先克制地問了一句。

      “改良旗袍?!焙L耐低得榱艘谎鬯哪樕?/p>

      “改良旗袍?我們做的是地地道道的傳統(tǒng)旗袍!要改良干什么?你這個哪里是旗袍,就是一條連衣裙!這后面的背是開叉的嗎?拉鏈?”她用木尺敲了一下稿紙上那個模特的后背圖。

      “您眼神真好,就是這樣設(shè)計的?!焙M┯仓^皮說。

      “我看呀!這都被你們的姚姨帶壞了!亂了亂了,全亂了!旗袍后背上怎么能裝拉鏈,整背整袖才能聚攏一個人的精氣神,拉鏈這樣一裝,就破了相呀!盤扣不能被任何東西取代!一個盤扣扣女人身上的一處禁區(qū),一個一個的從上到下,扣一個盤扣定下一個目標(biāo),扣一個盤扣完成一個任務(wù),你這就不是旗袍!”

      躲在木門后的姚姨也聽到了這些話,沒像往常一樣,等謝杜英一顫一顫地走出里屋后她才出來,這次,她的千層底布鞋從木門后挪了出來。她敞開嗓子說:“我姚姨不跟天斗,不跟地斗,天天就跟這個謝老太太斗!沒人做的旗袍讓你滿意,你是一個老頑固!”

      有了姚姨這番話,海桐被敲碎的信心又重新聚了回來。

      “還輪不到你來說我!”謝杜英噘著嘴對空氣發(fā)泄一通,拿著木尺子在空氣里氣咻咻地比劃完,才一顫一顫地走出里屋。

      “誰讓她是我媽呢!操的心還真不比我們少?!币σ掏x杜英離開的背影,卻笑得有些僵硬。不一會兒,她眼眉一垂,看到桌上的稿紙完好無損,眉頭才稍微舒展,慢慢地說:“做旗袍啊,謝老太太是堅決反對改良旗袍的,她覺得這些最多就是一些有旗袍元素的連衣裙,她是過去時代的人,思想和我們不一樣。但旗袍文化是通的,哪些地方該改,哪些地方不該改,還是得你自己在做的過程中慢慢參悟。你接觸的時間還比較短,慢慢來?!?/p>

      海桐點點頭,盯著模特的后背出神。

      “還有,再過兩個月就是旗袍社集會了,這次集會,就由你來穿那件紫氣藏花旗袍參加比賽?!币σ趟厝绽锏挠δ槵F(xiàn)在突然變得嚴(yán)肅起來,“我們流韻旗袍的名聲要一如既往地打響下去?!?/p>

      “可……”海桐還是沒能說出口。

      能有資格和旗袍設(shè)計師參加旗袍社集會,就意味那人是接班弟子。旗袍社集會每兩年舉辦一次,很是盛大,往年的集會都是謝杜英和姚姨一起去的。姚姨雖然年過半百,可穿上旗袍,依然風(fēng)韻十足,或者說正是因她年過半百,身材不及年輕姑娘,穿上旗袍后在氣韻上還能力壓眾艷,更能體現(xiàn)流韻旗袍的技藝之高,流韻旗袍到姚姨這代已經(jīng)連奪六年集會之魁。

      海桐從來沒想到姚姨會帶自己去。她覺得小君姐更應(yīng)該去,不說小君是姚姨的親女兒,單看做旗袍的技藝,自己遠(yuǎn)不如她。海桐還想為小君姐爭取一下,但想到小君姐臨走前說的那句話,她又把到嘴邊的話咽到肚子里了。

      青街小巷上頭的月光從玻璃窗外灑進(jìn)里屋,里屋里的山茶花香從木門縫里飄到青街小巷。女工們酣睡的氣息在夢里流淌,里屋的裁床邊,小君還沒睡著。臺燈的鵝黃亮光灑在稿紙上,一件融廣袖元素的改良旗袍在少女筆尖即將勾勒完成。

      這是她第一次接客人的單子,內(nèi)心難免有些激動,這很正常,可不正常的是,內(nèi)心激動的不止她一人。旗袍鋪從來沒人接過這樣的單子,別說姚姨反對不反對,謝杜英絕不會允許任何有異于傳統(tǒng)旗袍的元素存在。

      小君在鋪子里接這個單子的時候,趕巧謝杜英和姚姨都不在??腿耸且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她交待道:“我想要那種看起來比較新潮的,不能很土氣,平時也能穿得出去的旗袍?!?/p>

      小君很爽快地接下了她的單子,流韻旗袍鋪沒人知道這事。

      月光和燈光在小君的筆尖流淌,她邊畫邊激動地想要做出和東面墻上不一樣的旗袍。

      白紙吞噬筆頭的聲音很響,但還是蓋不住木門被推開的聲音。輕緩的步子挪到裁床邊,幾十秒的沉默后,木尺把稿紙敲得噼里啪啦響,輕微的鼾聲在啪嗒啪嗒開燈的聲音里消失殆盡,即將勾勒完成的旗袍圖紙飄到木凳底下,線頭堆里,裁床腳邊,慢慢被露水蒙得潮濕。沉重的腳步絆倒在裁床前,躲在木門后的那雙千層底鞋卻不敢發(fā)聲。

      謝杜英第一次發(fā)這么大的脾氣?!傲黜嵠炫垡炅耍 边@句話她不說給姚姨聽,不說給小君聽,不說給女工聽,不說給客人聽,她喊給東面墻上的每一件旗袍聽。

      地上的紙屑像一片片殘破的蝴蝶翅膀,它們倔強地湊到一起,想和小君一起飛上東面墻。奈何,小君看到了木門后的那雙沉默的千層底布鞋,如果時光倒轉(zhuǎn),她多希望自己的眼睛沒有朝那扇木門下看。

      人去,樓卻似空非空。

      重畫了好幾版設(shè)計稿,海桐筆下的旗袍終于飛出來了。裁床旁擺了個人形模具,身上套了一件素白的旗袍。這件旗袍與傳統(tǒng)旗袍不同的地方在于衣袖,袖長而廣,比較松弛,貼身的旗袍盡顯身體曲線,比較緊致,一松一緊中,女性的體態(tài)之美更加靈動。雖然這件旗袍只是初步設(shè)計的雛形,用的布料比較隨意,但上身效果已經(jīng)不錯了。

      “嘎吱”一聲,木門又被推開了,她瞄到剛打開的門縫里的那雙千層布鞋,心里有些小緊張又有些小激動。

      姚姨朝這件旗袍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暗暗苦笑。

      “千想萬想,沒想到你的改良旗袍,改良在給它做了廣袖?!彼p輕撫摸半透明的薄袖。

      海桐聽這話有些不理解,怕是自己又犯了上次那樣被謝老太罵的錯,細(xì)細(xì)想了一會兒,又覺得并沒有什么不妥,才認(rèn)認(rèn)真真地問:“是不是這袖子做得不好,壞了什么講究?”

      “你把袖子這樣改沒問題,就是針腳還可以再密一些,一厘米可以加到十二針?!彼笸肆艘徊?,微微仰起頭,“整體上看,全白色顯得太單調(diào)了?!?/p>

      姚姨從里屋出去,片刻回來,手心托著一個藍(lán)黑相間的蝴蝶盤扣,她把盤扣放在右肩上,蓋住了原來的一字扣。盤扣形狀好似麝鳳蝶,后翅尾被拉長了,拉長的線色逐漸變淺,慢慢化成一縷縷的絲線,像霧一樣洇散在腰間。

      看到這件旗袍變得更美,海桐眼里滿是驚嘆??刹灰粫海钟行┦苤欣?。

      “姚姨,你可是要拿這個盤扣參展的??!”海桐說。

      “不”,姚姨的聲音有些發(fā)顫,“送給你了,這是你的第一個單子?!?/p>

      海桐覺得姚姨眼里亮閃閃的,和今天的月光一樣。

      旗袍社集會盛行于西南地區(qū),是民間各派旗袍自發(fā)自愿組織的旗袍集會,參加集會的都是參會旗袍的設(shè)計師和接班人,意在促進(jìn)各家旗袍相互展示、交流、學(xué)習(xí)。集會每次結(jié)束后,都有匿名投票,選出此次集會展示中最出色的旗袍。流韻旗袍在連奪六年魁首后,名氣大增,旗袍鋪的客人也劇增,惹得各家旗袍好不羨慕,但客人劇增對流韻旗袍鋪來說卻不那么妙。鋪子做旗袍格外講究,一百零八道工序樣樣不能少,一件平民百姓家的旗袍就要做上二十天,別說再精致一些的了。訂單一直往后疊加,都快預(yù)約到五個月之后了,大家也愿意等,可等得也實在是苦。

      憑姚姨身體的好狀態(tài)和越發(fā)高超的手藝,不出意外,這年旗袍社集會的魁首依然是流韻旗袍,大家也很期待姚姨今年會帶什么樣的旗袍參加集會。

      旗袍社集會一般是在驚蟄前后舉辦,正值春暖花開之時,這時不管是有厚度的羊絨面料還是舒適涼快的杭羅,可以不論季節(jié),都能在集會上大放光彩。集會在好幾個相連的吊腳涼亭上舉行,涼亭之間用竹橋相接。穿旗袍的人緩緩行走在幾架竹橋上,供人欣賞。

      姚姨坐在涼亭里,周圍擠滿了人。

      這幾天的天氣都很晴朗,太陽出來得早,不是很暖和,但光線比較足,才早上十點,整片涼亭竹橋上就鋪滿了陽光。

      換好旗袍的模特開始走上竹橋。這些模特不能是刻意挑選的專業(yè)模特,要么是做出這件旗袍的設(shè)計師,要么是其接班人。這是為了防止大家凈挑年輕的美女模特比美,旗袍因人而異、避短揚長、以氣韻為美的特點會被好身材模糊,旗袍師的手藝不容易展示出來。由此,大家也會格外注意這些穿旗袍的人是哪家代表,特別是一些年輕的生面孔,這將決定這家旗袍往后的發(fā)展。

      海桐在這些穿旗袍的人里,算是最年輕的一個,再加上她穿著那件紫氣藏花旗袍,自然成為最矚目的。紫氣藏花旗袍分外精巧,右肩下的紫藤蘿花串里有上千片花瓣,均用蜀繡,繡出的花瓣細(xì)膩平滑、栩栩如生,下垂的花瓣中最后一朵是一個盤扣,它像一朵被風(fēng)吹散的落花飄到下面的一片紫牡丹花海中。雖然花案是紫色基調(diào),針法在繁雜的交替配色中卻繡出紫的千姿百態(tài)。旗袍面料是水滑靈動的香云紗,不說在陰影下就自帶流光溢彩的氣韻,走在鋪滿陽光的竹橋上,海桐身上更是熠熠閃光、姿態(tài)婀娜,勝似從前的姚姨。再配上低綰的發(fā)髻,海桐身上內(nèi)斂的書香氣也被襯了出來。

      流韻旗袍不僅在花鳥盤扣的設(shè)計上有精湛的路數(shù),蜀繡技藝也實為高妙,盤扣技法和蜀繡相融,再加上本來底子就靈動的香云紗料,還有一貫以“揚長”著稱的“量體”技術(shù),穿一身旗袍就像穿了一幅山水花鳥畫,讓人聞到花香、聽見泉聲、看到風(fēng)吹。周圍的旗袍大多只在某一樣或兩樣技藝上出彩,或是盤扣做得生動,或是布料用得稀奇,或者刺繡精美絕倫,能融這幾樣于一爐的卻是寥寥無幾。

      姚姨拿定本次集會又要奪魁,言行舉止更加內(nèi)斂低調(diào),以免落人話柄。

      竹橋上的旗袍緩緩走過涼亭,姚姨對各家旗袍的風(fēng)格和手藝也摸得門清,熟悉的面孔一一從她身前滑過,右面突然走過的這件旗袍卻讓她大驚失色,旗袍社集會上從來沒出現(xiàn)過這樣的旗袍。

      這旗袍面料是秋香色天鵝絨打底,色澤雖不及香云紗靈動,但陽光下絨布細(xì)膩的光澤盡顯高貴優(yōu)雅。右肩下的盤扣像一朵怒放的古龍須,古龍須不似大多菊花一樣花瓣層疊、碩大厚重、精致紛雜,它的花瓣比較疏朗,做起來更為簡便,搭在旗袍上顯得清麗婉約,花瓣像藤條一樣往下伸展。盤扣看似是一朵古龍須,實則只是一顆花心,周圍的花瓣似盤扣,又似刺繡,真假交織,讓人難以辨認(rèn)。讓姚姨大驚失色的,倒不是這朵能和紫藤蘿花媲美的古龍須有多美,而是這朵古龍須花瓣在大腿往下延伸的過程中,絲絲縷縷的花瓣漸漸變得鏤空,花瓣狀的肌膚在絨布光澤的映襯下像落花一樣自然地散開在旗袍上。

      還沒人能這么大膽地帶這種改良旗袍來參加集會,可這改良旗袍確實設(shè)計得非常有創(chuàng)意,旗袍下擺的鏤空花絲是從盤扣往下發(fā)散的,從盤扣的層疊花絲到刺繡的貼衣花絲再到鏤空花絲,層層變化,疏密有致。這件旗袍既保留了傳統(tǒng)旗袍的樣式,又有新的創(chuàng)意,美不在繁冗,而在簡約大膽。

      這樣新穎高妙的設(shè)計技藝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也吸引了姚姨的目光。姚姨這才注意看周圍的人,發(fā)現(xiàn)不是所有人都在看海桐,相反,大家都在看這件旗袍。姚姨從后面轉(zhuǎn)到這旗袍正面,細(xì)細(xì)瞧模特的面貌,居然是小君!

      奪魁的不是流韻旗袍鋪的紫氣藏花旗袍,而是秋香菊落鏤絲旗袍,姚姨能想到奪魁的是小君的秋香菊落鏤絲旗袍,卻沒想到這是新意旗袍鋪的秋香菊落鏤絲旗袍。

      小君的新意旗袍鋪開在離青街巷子有些遠(yuǎn)的熱熱鬧鬧的赤峰路上,和周圍喧鬧的商店比起來,這家鋪子顯得十分安靜。

      姚姨推開新意旗袍鋪的玻璃門,目光立馬落在了西面墻上的十幾件旗袍上,這些旗袍大都做工簡潔、設(shè)計新穎,秋香菊落鏤絲旗袍就列在其中。

      小君聽見開門聲,從布簾下看到那雙千層底布鞋,輕輕嘆了口氣,感慨一聲:“終于來了!”

      “參會的那件旗袍是可以掛在東面墻上的。”姚姨的喉嚨被雨淋濕了,說起話來濕漉漉的。

      “幸好,當(dāng)時的小君也一直相信會是這樣?!毙【崎_布簾,望著姚姨說。

      “你阿婆是想你回去的,但看到你現(xiàn)在的這家鋪子,我倒是覺得這里更適合你?!币σ掏赃叺牡首由献讼聛?。

      “阿婆身上帶著過去那個時代的習(xí)慣,她容不下這個時代的變化,更容不下我。我會經(jīng)常回去看望她的。” 小君說,“還有你?!?/p>

      “你不用看我,”姚姨輕挑了一下眉,“我會經(jīng)常來看你的!看看你這西面墻上的旗袍什么時候超過我鋪子?xùn)|面墻上的旗袍,看看你還要拐走多少個我的徒弟!”

      “姚姨!你這話說的,我哪是被拐走的,拐還不是又拐進(jìn)了你家呀!”海桐笑著從布簾后探出頭來。

      “你是早知道這兒有家新意旗袍的吧,百年老店流韻旗袍還比不上這新開的什么新意旗袍了?”姚姨叉著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時代在變化,傳統(tǒng)旗袍手藝不能丟,但我們的旗袍設(shè)計也要跟上現(xiàn)在人們的需求,簡潔大方的日常改良旗袍也可以很漂亮,而且做工時長很短,人人都能穿得上喲!”小君說完,海桐接著說:“流韻旗袍鋪的旗袍當(dāng)然好,但是我們不能只讓它們被欣賞,還要讓更多人穿得上,適合現(xiàn)代日常風(fēng)格的創(chuàng)新,這也是對旗袍文化的一種傳承?!?/p>

      姚姨不說話了,她靜靜地望著掛在西面墻正中間的那件白色長翅蝶廣袖旗袍,盤扣藍(lán)黑相間的后翅尾在空中飄蕩,拉長的線色逐漸變淺,慢慢化成一縷縷的絲線,像霧一樣洇散在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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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娃娃畫報(2009年13期)2009-11-13 03:5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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