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海
它們自帶樂器,撥弄秋風(fēng)落葉
在野,在戶
而今,就隱在小區(qū)
都是誰家的娃?
和樂器已經(jīng)長在一起。
和那些草露、小葉黃楊、矮松的月光,長在一起。
忽而在東,
忽而在西。
一整夜不停
越彈越?jīng)?。它們也忙著考級嗎?/p>
女兒是一只大蛐蛐。
坐在樓上,撥弄古箏,繃緊的燈光
把星星彈成漏洞,
把月亮彈成石頭。
樓下的挖掘機(jī),猛烈吼叫
醫(yī)院門口車輛、豆腐腦、油條
匯集著人流的喧囂
女兒靠在病床上贊嘆:這個(gè)早晨,多美呀!
緊挨女兒躺下,順著
28 號病床,呈
45 度角
透過紗窗,眼里的山坡,堆滿了鳴叫和綠葉
幾片紅屋,露出德式的
尖尖頂,一閃一閃
再向上,是一片鮮嫩的
沒有手術(shù)刀口的藍(lán)天
后座褡褳里,是大鏟、錘子們的
喘息和硬碰硬
各種棱角,都是父親身上的東西
一路站得整齊的是八十年代的
玉米、大豆和高粱,它們都是有名有姓,是
農(nóng)閑的、硬朗的。
一個(gè)個(gè)村子從土坯到磚瓦,站起來
打招呼的樣子,是
明亮、剛猛的
一條沙土路,草叢里濺出來,筆直,叮鈴鈴響著
月亮是青瓷的,火燒出那種
有小豁口,有酒香,先行一步
來到村西頭那家火炕上
品咂著,飯桌古舊的裂紋以及至少
熱過三遍的飯菜
蹲在1993 年的院子里
把緊閉的嘴唇
用秋風(fēng)和月光,遍遍擦拭,連同
這一兜子的大鏟、水泥托板,這
多年相依的老伙計(jì),砍削和壘砌日月的壯年!
骨子里的鋼鐵,直角、銳角
都從身體上卸了下來
嘩啦一聲,砸在東屋倉房的水泥地面上
父親大醉幾天。跟北大荒闊別
在返回山東老家之前。
他知道,一場大雪就要自頭頂,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