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恩傳
一片爛尾的海洋,只留下了
幾枚不知名目的化石在櫥窗里沉降,深邃。
上萬年的夢境已在遠方的丘壑之間
被分解成無數(shù)清冷的白露。
我還能想象,月亮是這個世界最碩大的珍珠,
在時間的幽暗中,拭藏著燦爛的珊瑚。
不同時期的流水回蕩著不同的腔調(diào),
四下無人,我附耳在玻璃壁上,
似乎聽到了一枚貝殼碎身于浪潮中,
而成為一個易于忽視的生命片段。
春山空蕪,草的紀事里,
萬物是一場隱喻。
而我的胸腔內(nèi)部,那個修持心力的年輕人,
在讀三百篇時,眼淚落在了一片蘆葦上。
這么多年,渭水還在流,
采詩官卻老了,桃花笨重,南山有苔。
于是,我們?nèi)缪嗜绫?,難以為頌,
等待秋天,又深沉起來。
假水草耽溺于水的冷僻,
彩色石頭推移著自由的形態(tài)。
塑料盒里,僅剩一只巴西龜,多夢,
啞言,虧厭著時間。
我樂意與它一起看暴雨侵襲,
困在出租屋中,虛構緩慢的傷。
有時候,我覺得需要被放生的應該是自己,
活著,只不過是擁有,
更長久的孤獨。捂著臉,壓制著內(nèi)心,
在黑暗中,從一片廢墟站起身來。
自薛濤井往前百步,古桐葉無端地付于春風,
枇杷巷不知在何處,唐代的城市輿圖上,
自我流放的人已經(jīng)換了灰色道袍,
隱居在望江樓。錦官城也沒有得到時間的薄幸,
轉(zhuǎn)眼便在宋磚古道撿到一枚碗蓮種子。
這些建在廢墟上的胡同,側留著各個朝代的痕跡,
從而寬窄,遠照煙雨。
有歌女、詩人、書生的半部歷史,也有
一代又一代平民生命的真誠。
是的,我們還擁有流水線般的贊美詩,
在陽光下,像是第一次被拒絕,
又像第一次被接受。不敢說來塵世很久了,
有的人風塵仆仆地來深愛著你,
那些破舊的器件也還有著幸福的溫熱。
我們站在高樓上修理花枝,
如同觸手可及的一種命運,當花褶更深,
也就沒有什么生疏的了,
包括樓下搬運快遞的工人,
也熟練地把自己打包成一份禮物,
送到屬于你的完整世界。是的,
不必在意外包裝,他的心如此熾熱,
當你感受到時,日影遲遲,
抽象的都變成了具象,恨與愛,
都還是那么偏執(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