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愛情，如荷塘清風(fēng)般淡雅

文/豬先生

朱自清與陳竹隱

民國時期的愛情，大多轟轟烈烈，如郁達(dá)夫與王映霞、徐悲鴻與蔣碧薇。但朱自清與陳竹隱的愛情卻是溫婉的，沒有驚天動地，只有細(xì)水長流。慢慢品來，別有一番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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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原籍浙江紹興，生于江蘇東海，長大于江蘇揚(yáng)州。他有一個遠(yuǎn)房姑母叫朱安，是魯迅先生的原配夫人。

因為在他之前家里兩個哥哥都夭折，所以家里給他取了乳名“大囡”。囡是吳語中對女孩子的親熱稱呼，父母覺得這樣才會平安長大。

父親給他取了大名自華，取自蘇東坡：“腹有詩書氣自華。”可見父親對他的期望很大。但在成長的歲月里，朱自清對父親卻好感不多，原因是父親喜歡女人，姨太太比較多，家道中落也是因此而起。

朱自清的第一段婚姻來自父母包辦，19歲就與武鐘謙結(jié)婚了，兩人同歲。雖說不是自由戀愛，但也過的四平八穩(wěn)。

兩人性格互補(bǔ)，武鐘謙是舊社會的傳統(tǒng)女性，內(nèi)向沉穩(wěn)。而朱自清的性格有些毛躁，說話很急。在彼此陪伴的十二年里，他們一共生育了三男三女（其中一男早夭）。

朱自清對孩子不是很耐煩，當(dāng)孩子們吵鬧的時候會舉手就打。而武鐘謙對孩子們則很有耐心，也許這也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別吧。

1929年11月，武鐘謙在一次肺病中不幸去世，年僅31歲。當(dāng)時朱自清在清華大學(xué)執(zhí)教，聽聞噩耗倒地不起，被送往醫(yī)院。醒來之后只能嘆息，親作《亡婦詩》：俯仰幽明隔，白頭空相期；到此羈旅寂，誰招千里魂。

她就這樣走了，留下5個孩子，最大的10歲，最小的才3 歲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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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妻離世，悲痛之余的他無心再娶，但活蹦亂跳的孩子在眼前晃著，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的日子朱自清根本弄不來。最后連吃飯都是大難題，一日三餐都由俞平伯的夫人做好后叫人送來。

身邊的朋友覺得他很有必要續(xù)弦，畢竟家里得有個半邊天。朋友好言相勸，他也就陸續(xù)去相親了。

朱自清是文學(xué)大家，相親的對象自然也不會差到哪里去。但對方知道他有好幾個孩子時便打了退堂鼓。數(shù)次下來，相親的難度也大了起來。

1930年8月的一天，好友溥侗、葉公超約朱自清到城南陶然亭酒樓一聚，33歲的朱自清欣然赴會。在這里他見了一位女生，事先他并不知情。日后她曾這樣說他們初見時的情景：

“那天他穿一件米黃色的綢大掛，身材不高，白白的臉上戴著一副眼鏡，顯得挺文雅正氣，但腳上卻穿著一雙老式的雙梁鞋，顯得有些土氣。”

陪她一起去的閨蜜兼同學(xué)廖書筠回宿舍便嘲笑朱自清是“土包子”，說決不能嫁給他，她倒不以為然。她很欽佩朱自清的才學(xué)，此后兩人開始接觸，一起吃飯，看電影。朱自清之子朱思俞后來這樣描述：

“他們一個在清華，一個住城里，來往也不是特別方便。那個時候清華有校車，父親每天從清華發(fā)到城里頭再回來。沒有來往的時候，就靠信件，所以那個時候?qū)懶艑懙帽容^多?！?/p>

他們戀愛期間留下來的情書有70多封，紙已泛黃，情意留存。那些情書現(xiàn)在讀起來還是“電力十足”，足見朱自清對她的傾慕之情。

姑娘長得氣質(zhì)非凡，彼此又有共同愛好，于是他們一起逛中南海、瀛臺，漫步在波光粼粼的河邊，還一起釣魚。而朱自清也時常把自己寫好的文章念給她聽，征求意見。

這位女生便是朱自清的第二任妻子陳竹隱，畢業(yè)于北平藝術(shù)學(xué)校，是齊白石的弟子，國畫、昆曲都有造詣。比起武鐘謙，她顯得活潑好動，是屬于新時代的女性。

03

在和陳竹隱交往的過程中，朱自清才感覺到愛情的美好、甜蜜，心便也蕩漾了起來。

1931年6月，朱自清的情書中寫：“隱，一見你的眼睛，我便清醒起來。我更喜歡看你那暈紅的雙腮，黃昏時的霞彩似的，謝謝你給我力量。”

8月，朱自清已對陳竹隱換了親昵的稱呼：“親愛的寶妹，我生平?jīng)]有嘗到這種滋味，很害怕真會整個兒變成你的俘虜呢！”

陳竹隱陷入了糾結(jié)之中。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自然很好，可想想自己一上來就要當(dāng)幾個孩子的后媽，這壓力就來了。親媽不好當(dāng)，后媽更是難上難。想到這些，陳竹隱便刻意與朱自清拉開了距離。

朱自清沒有放棄，他在信中傷感地說：“竹隱，這個名字幾乎費(fèi)了我這個假期中所有獨(dú)處的時間。我不能念出，整個看報也迷迷糊糊的。我相信是個能鎮(zhèn)定的人，但是天知道我現(xiàn)在是怎樣的擾亂啊?！?/p>

陳竹隱最終接受了朱自清的求婚。1932年8月，從歐洲游學(xué)歸來的朱自清與陳竹隱在上海杏花村酒樓舉行婚禮，此時他們正好相識兩周年。

04

戀愛的日子是浪漫而熱烈的，婚后的生活卻是平淡而枯燥的。陳竹隱是一個性格活潑、多才多藝、長期獨(dú)立于社會的年輕姑娘，突然被圈在家里，全職家務(wù)，還要照顧五個孩子，這種轉(zhuǎn)換讓陳竹隱一時無法適從。

朱自清雖然在文學(xué)上滿腹才情，但對婚姻依舊是保守的思想和所謂的大男子主義。當(dāng)然這也跟武鐘謙生活十幾年潛移默化的影響有關(guān)。

一次，陳竹隱的好姐妹來家中做客，閨蜜們聊得歡天喜地，讓坐在一旁看報紙的朱自清心生不快。屋內(nèi)的孩子哭了，陳竹隱前去安撫，作為男主人的朱自清理應(yīng)照顧一下客人，而他卻一言不發(fā)，靜靜坐在那里看著報紙。于是矛盾來了，爭吵也來了。陳竹隱感覺更失落了，甚至想離開朱自清。

朱自清在冷靜思考后作了自我調(diào)整，感到自己對陳竹隱太冷淡了，他理解一個有著廣泛興趣的姑娘為了自己塵封畫筆、擱置昆曲，放棄了大好的青春韶華，是值得加倍疼愛的。因此，他便時常早早回家陪陳竹隱和孩子們，抽出時間陪她一起散步，逛逛景點(diǎn)，唱唱昆曲。

同時，朱自清也讓陳竹隱慢慢地融入到自己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來，有時為了選用一個更貼切的詞語，兩人一起琢磨，一起討論。朱自清很開心，有一種遇到知己的幸福感。于是，他們間的矛盾很快消散了。

婚后的他們住在清華園，日子雖然清苦卻也溫馨。陳竹隱為了照顧幾個孩子也只好不舍地把自己要當(dāng)畫家的夢想埋藏在心底，盡心盡責(zé)地過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

為了能讓孩子們接受良好的教育，陳竹隱聘請了一位家庭教師給孩子們補(bǔ)習(xí)功課，為此她甚至還背著朱自清去醫(yī)院賣過幾 次血。

“我與他的感情也已經(jīng)很深了。像他這樣一個專心做學(xué)問又很有才華的人，應(yīng)該有個人幫助他，與他在一起是會和睦幸福的。我怎能嫌棄這些無辜的孩子們呢？我覺得做些犧牲是值得的?！标愔耠[后來在回憶文章中表露心聲。

陳竹隱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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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依舊清貧，再加上朱自清的胃一直不好，時常犯病，這可苦了陳竹隱。后來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大學(xué)南遷組成著名的西南聯(lián)大，條件還是很艱苦。

在西南聯(lián)大，朱自清上課很嚴(yán)厲，學(xué)生既怕他也敬重他。此時陳竹隱帶著孩子們?nèi)チ顺啥?，讓他安心在?lián)大教書。每到學(xué)校放假，朱自清都會去成都看望她和孩 子們。

1946年，他們從成都回到北平，朱自清繼續(xù)在清華大學(xué)任教。此時政局不穩(wěn)，朱自清又身體多病，1948年8月12日，他因胃潰瘍穿孔，手術(shù)后引起并發(fā)癥逝世，年僅50歲。

陳竹隱與朱自清育有二子一女。朱自清去世后，陳竹隱清華大學(xué)圖書館工作，照顧著孩子們，供他們念書。

孩子們大了之后，她才靜心下來把朱自清的手稿整理了一遍，后來更是把朱自清生前的手稿、文章、實物全部捐獻(xiàn)出來，只給每個孩子分得一封朱自清的信作為紀(jì)念。

1990年6月29日，陳竹隱安詳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