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歲女孩手機里的秘密

文｜方圓記者 張振華 通訊員 孫開磊 劉甜甜 胡璇

孟莉莉發(fā)現(xiàn)，侄女妍妍和一名陌生男子的聊天內容簡直不堪入目。根據(jù)聊天內容，她判斷妍妍遇到壞人了，已受到了引誘和侵害，如果置之不理，后果不堪設想

如果不是姑姑孟莉莉偶然間看到了妍妍手機里的照片和聊天內容，她和妍妍的爸爸媽媽說不定永遠不會發(fā)現(xiàn)妍妍和劉然之間那個所謂的“秘密”……

侄女手機里的隱私照片

2021年8月30日上午，孟莉莉把妍妍接到自己家中。妍妍的爸爸媽媽要到外地去辦事，晚上才能回家。所以，妍妍的爸爸和孟莉莉約好，妍妍白天就待在孟莉莉家，等晚上他們到家時，孟莉莉再開車把妍妍送回家去。

孟莉莉的兒子和妍妍差不多大，兩個孩子在孟莉莉家中熱火朝天地做游戲、嬉笑打鬧，一直開心地玩到晚上。

晚上8 點，按照約定，孟莉莉開車把妍妍送回妍妍家中。到了妍妍家，孟莉莉才發(fā)現(xiàn)，倉促之中，妍妍把手機忘在她家了。

孟莉莉于是折返家中想幫妍妍取回手機。但在取手機時，孟莉莉無意間看了下手機的相冊。孟莉莉驚愕地發(fā)現(xiàn)，相冊里竟然有一張小女孩私密部位的照片。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是2021 年8 月28 日上午。

突然間看到這樣的照片，孟莉莉非常吃驚，整個人有些發(fā)蒙。妍妍才8 周歲，這樣的照片不應該出現(xiàn)在她的手機里啊！

稍微冷靜一些，孟莉莉覺得這件事有蹊蹺，有必要深入地了解一下，看看妍妍遇到了什么人，發(fā)生了什么事。她覺得，要在弄清楚事情原委后，再決定如何解決問題，再考慮是否有必要告訴哥哥和嫂子。

于是當晚，孟莉莉仔細地翻看了妍妍手機里的圖片、視頻游戲及微信聊天記錄等。當她看到妍妍的部分微信聊天記錄后，徹底驚呆了。孟莉莉發(fā)現(xiàn)，妍妍和一名陌生男子的聊天內容簡直不堪入目。根據(jù)聊天內容，她判斷妍妍遇到壞人了，已受到了引誘和侵害，如果置之不理，后果不堪設想。

一番思考后，孟莉莉決定馬上將這件事告訴哥哥嫂子。和孟莉莉一樣，妍妍的爸爸媽媽一時間被震驚得無法形容。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妍妍的爸爸媽媽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才8 歲的女兒被陌生人侵害了。忍受著如同地震一般的心理打擊，妍妍媽媽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然后她把妍妍叫過來，耐心地問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插畫：張維

在媽媽的多番鼓勵下，妍妍艱難地告訴了媽媽，自8 月27 日至案發(fā)的這些天，她通過游戲平臺認識了一個叫劉然的“小哥哥”。這個“小哥哥”教她拍了一些圖片和視頻發(fā)給他。照片和視頻發(fā)過去以后，“小哥哥”又讓妍妍把她自拍的照片刪掉了，只剩下姑姑看到的那幾張照片，還沒有來得及刪除。

幼小的妍妍還不能清晰地認識自己受到的侵害的性質，她也不知道那個“小哥哥”為什么讓她做那些事，她甚至連男女朋友是怎么回事都不太清楚。

弄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后，妍妍父母決定報案。2021年8月31日晚23時，妍妍父母到公安機關報案。9 月3 日，公安機關立案偵查。犯罪嫌疑人劉然于9 月10 日，因涉嫌猥褻兒童罪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9 月17日，劉然被檢察院依法批準逮捕。

“隔空猥褻”兒童也可構成猥褻兒童罪

1 刑法規(guī)定，猥褻兒童罪是指猥褻不滿14 周歲的兒童的行為。這里的兒童，是指不滿14 周歲的男童和女童。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37 條第3 款規(guī)定：

猥褻兒童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有下列情形之一的，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一）猥褻兒童多人或者多次的；

（二）聚眾猥褻兒童的，或者在公共場所當眾猥褻兒童，情節(jié)惡劣的；

（三）造成兒童傷害或者其他嚴重后果的；

（四）猥褻手段惡劣或者有其他惡劣情節(jié)的。

2 2021 年4 月，國務院辦公廳發(fā)布的《中國反對拐賣人口行動計劃（2021—2030 年）》指出：對利用網(wǎng)絡對兒童實施“隔空猥褻”或者制作、販賣、傳播兒童淫穢物品等犯罪，堅決依法懲處。（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負責，中央網(wǎng)信辦、工業(yè)和信息化部、民政部配合）

3 2018 年11 月發(fā)布的《最高人民檢察院第十一批指導性案例》“駱某猥褻兒童案（檢例第43 號）”中指出，猥褻兒童罪是指以淫穢下流的手段猥褻不滿14 周歲兒童的行為。刑法沒有對猥褻兒童的具體方式作出列舉，需要根據(jù)實際情況進行判斷和認定。實踐中，只要行為人主觀上以滿足性刺激為目的，客觀上實施了猥褻兒童的行為，侵害了特定兒童人格尊嚴和身心健康的，應當認定構成猥褻兒童罪。

網(wǎng)絡環(huán)境下，以滿足性刺激為目的，雖未直接與被害兒童進行身體接觸，但是通過QQ、微信等網(wǎng)絡軟件，以誘騙、強迫或者其他方法要求兒童拍攝、傳送暴露身體的不雅照片、視頻，行為人通過畫面看到被害兒童裸體、敏感部位的，是對兒童人格尊嚴和心理健康的嚴重侵害，與實際接觸兒童身體的猥褻行為具有相同的社會危害性，應當認定構成猥褻兒童罪。

他倆之間的“秘密”

22 歲的劉然是一家火鍋店的服務員。沒有女朋友的劉然，為了打發(fā)無聊的時間，經(jīng)常到一些網(wǎng)絡游戲平臺去玩。他在一個游戲平臺結識了妍妍，兩個人很快結為隊友。2021 年8 月27日，劉然主動要到了妍妍的微信，兩個人成為微信好友。

在聊天過程中，劉然了解到妍妍只有8 歲后，心起歹念，想在妍妍身上找點刺激。劉然剛開始是以一起玩游戲的名義和妍妍聊天、套近乎，后來，他便提出和妍妍做男女朋友；并在微信里讓妍妍叫其老公。年幼的妍妍尚不懂得防備，只是稀里糊涂地按照對方要求照做。

添加微信之后，劉然就開始向妍妍發(fā)送色情視頻等，而后開始引誘妍妍向其發(fā)送自己的隱私照片、隱私視頻，并誘惑、指導妍妍向其展示身體隱私部位。他還唆使妍妍在觀看、發(fā)送視頻時鎖門、戴耳機，事后還讓妍妍刪掉相關圖片、視頻，避免讓妍妍父母發(fā)現(xiàn)。在交往中，劉然反復叮囑妍妍，一定不要把兩個人之間的這些事告訴任何人，這是屬于他倆之間的“秘密”。好在，他倆的“秘密”只持續(xù)了幾天，就被孟莉莉發(fā)現(xiàn)了。

得知事情的真相，妍妍及父母身心都受到巨大的傷害。

那段時間里，妍妍一家人精神狀態(tài)都非常不好。媽媽天天以淚洗面，看見孩子就忍不住地落淚，晚上睡不著，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閉上眼就想到這件事。爸爸也沒有去上班，悶在家，也不出門。夫妻倆根本不敢提起這件事。

妍妍也出現(xiàn)了精神恍惚、心緒不寧等心理問題，甚至出現(xiàn)厭學、逃學、自閉等現(xiàn)象。妍妍還時不時地對媽媽說：“那個小哥哥讓我拍屁屁的照片，想看我的屁屁，小哥哥離我家很近，還要喊我出去玩?！鄙胁欢碌腻€拿著鏡子看自己的屁股上是不是有什么東西。

令人后怕的是，偵查機關調取的劉然和妍妍的聊天記錄發(fā)現(xiàn)，劉然和妍妍聊天，發(fā)送照片、視頻只是他的第一步，他甚至已經(jīng)索要到妍妍家的地址，已決定在時機成熟時約妍妍出來見面。幸虧孟莉莉及時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否則很難預測后續(xù)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隔空猥褻”也是犯罪

2021年12月4日，承辦檢察官提審犯罪嫌疑人劉然，其對猥褻妍妍的犯罪事實與其在公安機關供述基本一致。其認罪態(tài)度較好，并表示自愿認罪認罰。

檢察機關經(jīng)審查認為，犯罪嫌疑人劉然作為完全刑事責任能力行為人，明知被害人系不滿14 周歲兒童仍對其進行猥褻，主觀方面的確出于故意。被害人妍妍案發(fā)時，年僅8 周歲，犯罪嫌疑人劉然誘騙被害人發(fā)送隱私照片、隱私視頻并對其講述淫穢言語的行為給被害人身心造成巨大傷害。案發(fā)后，妍妍呈現(xiàn)出諸多心理和精神的狀況，被害人一家深受打擊。劉然的行為觸犯了刑法第237 條的規(guī)定，應當以猥褻兒童罪追究其刑事責任，遂于2021 年11 月向法院提起公訴。

2022 年1 月25 日，此案不公開審理。法庭上，劉然的辯護人提出，劉然沒有接觸到妍妍，只是騙她發(fā)了照片、視頻，引導其自我撫摩和暴露隱私部位，這種“隔空”交際，怎么能算猥褻兒童罪呢？劉然也認為，其沒有和妍妍有身體上的接觸，被判猥褻兒童罪，有些想不通。

法庭認為，劉然通過網(wǎng)絡看到被害兒童妍妍的裸體、敏感隱私部位，是對妍妍人格尊嚴和心理健康的嚴重侵害，與實際接觸兒童身體的猥褻行為具有相同的社會危害，應當認定為猥褻兒童罪。當天，法院依法以猥褻兒童罪判處劉然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

辦案檢察官提醒，隔空猥褻是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新形式。與傳統(tǒng)的身體接觸方式不同，它具有隱蔽性更強、危害性更廣的特點。也正是因為不易曝光，在那些看不到的角落里，已經(jīng)有很多孩子被不法分子“隔空猥褻”。種種個案的發(fā)生說明，目前整個社會對未成年人上網(wǎng)的限制與監(jiān)管還不夠完善，打擊新型網(wǎng)絡犯罪的力度還不夠，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還有疏漏。要想有效地防范“隔空猥褻”等侵害未成年人這一新現(xiàn)象，既要求家長等監(jiān)護人正確履行監(jiān)護職責，避免未成年人過多沉溺于互聯(lián)網(wǎng)，也要求學校和其他部門圍繞未成年人健康上網(wǎng)、防性侵等方面開展安全知識教育，增強自我保護意識和能力。

2022 年12 月28 日，辦案檢察官再次電話回訪了妍妍的母親，對妍妍的心理恢復情況和學習狀態(tài)進行了了解。妍妍的母親表示，通過學校老師、心理老師的輔導和安慰、開導，妍妍已經(jīng)初步走出了心理陰影。作為家長，她也對孩子使用手機的過程進行了合理科學的監(jiān)管。他們一家人逐漸走出了此事帶來的心理傷害，開始了新的生活。（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