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航,陳鋆瑤,曹紅翠
浙江大學醫(yī)學院附屬第一醫(yī)院 傳染病診治國家重點實驗室 國家感染性疾病臨床醫(yī)學研究中心 感染性疾病診治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浙江 杭州 310003
病毒、酗酒、藥物、代謝紊亂和自身免疫攻擊均可引發(fā)急性、慢性肝損傷,從而導致肝衰竭和肝硬化,對人類健康構成重大威脅。原位肝移植是治療肝硬化和肝衰竭確切有效的治療方法。然而, 合適的供體器官數(shù)量非常有限,迫切需要為肝硬化和肝衰竭患者尋找更有效和可行的治療方法。
間充質干細胞(mesenchymal stem cells, MSCs)因其易獲得性、體外培養(yǎng)的穩(wěn)定性、低免疫原性和多向分化潛能等眾多優(yōu)勢在多種細胞治療中被認為是肝臟疾病最有希望的候選療法。MSCs還可以分泌可溶性因子等物質,有利于損傷肝臟的再生和修復。本文擬對MSCs在肝臟疾病的臨床應用以及在肝臟疾病的動物模型中的作用機制進行綜述。
MSCs是一種來源于中胚層的多能干細胞,可在體外增殖為具有可塑性的貼壁細胞。國際細胞治療學會(International Society for Cellular Therapy, ISCT)間充質和組織干細胞委員會給出人源MSCs最低定義標準:鏡下呈成纖維細胞樣,在體外可形成集落,并可分化為骨細胞、軟骨細胞和脂肪細胞,高表達CD105、CD73和CD90,不表達或低表達CD45、CD34、CD14或CD11、CD79a或CD19和HLA-DR等表面分子[1]。
MSCs于1995年首次作為細胞藥物在人類受試者中進行臨床驗證[2],此后成為全球臨床研究最活躍的實驗性治療細胞。在臨床試驗中,MSCs已被用于治療各種組織損傷和免疫相關疾病。對于肝臟疾病,組織損傷的發(fā)生和炎性反應的過度激活總是如影隨形。因此,MSCs將是肝臟疾病細胞治療的最佳候選者。
MSCs已被證明在肝臟疾病的臨床治療中發(fā)揮有益作用,包括改善肝硬化及其發(fā)展而來的慢加急性肝衰竭和慢性肝衰竭,以及減輕肝移植術后的免疫排斥。
肝硬化是因病毒感染、酒精、藥物等一種或多種病因長期或反復作用形成的彌漫性肝纖維化病變。代償期可無明顯癥狀,失代償期(即肝衰竭)以肝功能損害和門脈高壓為主要表現(xiàn)。肝衰竭是一種以肝細胞大量壞死為特征的嚴重的臨床綜合征。在中國,以肝硬化發(fā)展而來的慢加急性(亞急性)肝衰竭和慢性肝衰竭為主,其中乙肝病毒(hepatitis B virus, HBV)感染相關肝衰竭比例最高。
2.1.1 乙型肝炎病毒相關性肝硬化
2.1.1.1 慢加急性肝衰竭:一些慢性乙型肝炎患者可能會迅速發(fā)展為慢加急性肝衰竭(acute-on-chronic liver failure, ACLF),這是一種嚴重的、危及生命的疾病[3]。臍帶和骨髓等多種來源的MSCs被用于臨床治療ACLF研究。
一項2012年發(fā)表的研究評估了臍帶來源的間充質干細胞(umbilical cord-derived MSCs, UC-MSCs)輸注對HBV相關性ACLF(HBV-ACLF)患者的安全性和初步療效。共有43例ACLF患者參加了這項研究,其中24例患者接受了UC-MSCs 治療,19例患者接受了0.9%氯化鈉溶液作為對照。試驗期間未觀察到明顯的不良反應,輸注UC-MSCs顯著提高了ACLF患者的存活率,降低了終末期肝病模型 (model for end-stage liver disease, MELD)評分,增加了血清白蛋白(albumin, ALB)、膽堿酯酶、凝血酶原活性和血小板數(shù),并且顯著降低了血清總膽紅素(total bilirubin, TBIL)和丙氨酸氨基轉移酶(alanine aminotransferase, ALT)。這項研究證明UC-MSCs輸注在臨床上是安全的,可作為HBV-ACLF患者的一種新的治療方法[4]。
骨髓來源的間充質干細胞(bone marrow-derived MSCs, BM-MSCs)也被用于臨床治療HBV-ACLF。一項研究納入110例患者,其中54例對照組患者僅接受標準藥物治療,56例實驗組患者每周輸注異體BM-MSCs,證實了外周輸注異體BM-MSCs對HBV-ACLF患者安全、方便,并且可通過改善肝功能、降低嚴重感染發(fā)生率從而顯著提高24周生存率[5]。
由此可見,臨床上使用MSCs治療HBV-ACLF是安全的,但由于ACLF發(fā)病和進展都十分迅速,使得用MSCs治療此病的臨床研究開展不夠廣泛。因此,還需要更多的臨床研究來證實MSCs的使用對ACLF患者生存率的提高。
2.1.1.2 慢性肝衰竭:慢性肝衰竭(chronic liver failure, CLF)是在肝硬化基礎上肝功能進行性減退導致的以腹水、門靜脈高壓、凝血功能障礙和肝性腦病等為主要表現(xiàn)的慢性肝功能失代償性疾病[6]。目前臨床上已開展了許多關于MSCs治療CLF的研究。因其進展緩慢,除了異體MSCs輸注外,有足夠的時間可取患者自體骨髓或脂肪來源的MSCs進行體外培養(yǎng)并回輸治療。
迄今HBV-CLF仍是臨床治療的難點。在一項自體BM-MSCs治療乙肝肝衰竭的研究中,53例患者接受經(jīng)肝固有動脈單次移植自體BM-MSCs移植的成功率為100%,未出現(xiàn)嚴重的不良反應或并發(fā)癥;移植后2~3周,移植組患者ALB、TBIL及MELD評分較對照組明顯改善。然而,在192周的隨訪中,兩組的肝細胞癌發(fā)病率或死亡率沒有顯著差異。上述結果提示MSCs移植治療肝臟疾病至少短期療效是顯著的[7]。
另一項類似的研究納入39例患者(移植組20例,對照組19例),發(fā)現(xiàn)自體BM-MSCs經(jīng)肝動脈移植入肝臟中可以改善患者的肝功能。此外,與對照組相比,移植組調節(jié)性T細胞(regulatory T cell, Treg)顯著增加,輔助性T細胞17(T helper cell 17, Th17)顯著減少,導致Treg/Th17比值增加。這提示BM-MSCs產生修復作用的機制與調節(jié)Treg/Th17細胞平衡有關[8]。
然而,Mohamadnejad等進行的臨床隨機對照試驗表明,經(jīng)外周靜脈的自體BM-MSCs移植可能對肝硬化患者無益處。此研究共納入27例患者(移植組15例,安慰劑組12例),在12個月的隨訪中,移植組和安慰劑組的Child評分、MELD評分、ALB、國際標準化比值(INR)、血清轉氨酶和肝體積的絕對變化沒有顯著差異。基于該隨機對照試驗,有必要對更多患者進行進一步研究,以更好地闡明通過外周靜脈或門靜脈輸注MSCs對肝硬化的影響[9]。
除自體來源的BM-MSCs外,同種異體UC-MSCs也被用于臨床治療HBV-CLF。3項臨床研究[10-12]均證實將UC-MSCs經(jīng)外周靜脈輸注到CLF體內,可以顯著提高患者的長期生存率和肝功能,如提高血清ALB和降低血清TBIL水平,并且未觀察到明顯的不良反應和并發(fā)癥。以上提示UC-MSCs或許是治療CLF的合適選擇。
2.1.2 丙型肝炎病毒相關性肝硬化:目前臨床研究多用自體來源的BM-MSCs治療丙型肝炎病毒(hepatitis C virus, HCV)相關肝硬化。Amer等納入20例終末期肝衰竭患者進行BM-MSCs經(jīng)肝或脾臟內注射移植,結果顯示移植組腹水、下肢浮腫、低蛋白血癥等均較對照組有顯著改善,Child評分、MELD評分均有降低;并且肝內組和脾內組之間沒有觀察到差異。這一結果證明了自體BM-MSCs注射液治療肝硬化的安全性和短期療效[13]。
另一項針對20例慢性HCV引起的肝纖維化患者的臨床試驗中,通過脾動脈注射自體BM-MSCs,臨床隨訪24周,結果顯示患者肝功能顯著提高,起到了逆轉肝纖維化進程的目的[14]。
兩項通過靜脈輸注BM-MSCs來治療肝硬化的臨床研究同樣證實了外周靜脈輸注與之前報道的肝內輸注同樣有效[15-16]。并且,在粒細胞集落刺激因子(granulocyte colony stimulating factor, G-CSF)動員后靜脈輸注BM-MSCs可在前2周內改善血清ALB,并在1個月后改善凝血酶原濃度和ALT。這些結果提示聯(lián)合使用細胞因子可以提高BM-MSCs的療效[16]。
2.1.3 酒精性肝硬化:一項試點研究關注自體BM-MSCs對酒精性肝硬化(alcoholic cirrhosis, AC)療效[17],納入了12例患者,通過肝動脈注射兩次BM-MSCs,觀察到治療后組織學改善和纖維化指標的降低。
此課題組在后續(xù)的研究中納入更多的AC患者(72例),并設置對照組、一次及兩次經(jīng)肝動脈注射細胞組,證實了自體BM-MSCs移植可安全改善AC患者的組織學纖維化和肝功能,以及一次和兩次注射組的治療效果并無明顯差異[18]。這些結果顯示自體BM-MSCs移植對AC患者有較好的療效。
2.1.4 自身免疫性肝硬化:熊去氧膽酸(ursodeoxycholic acid, UDCA)是一種治療原發(fā)性膽汁性肝硬化(primary biliary cirrhosis, PBC)患者有效的藥物;然而,40% PBC患者對UDCA治療的反應不佳。已有臨床研究證實同種異體的BM-MSCs[19]和UC-MSCs[20]經(jīng)外周靜脈輸注到對UDCA反應不完全的PBC患者體內,沒有觀察到移植相關的不良反應;并且細胞治療后大部分患者的乏力、瘙癢等癥狀明顯減輕,肝功能明顯改善。
近年來,Liang等進行的臨床試驗納入26例自身免疫性疾病(包括PBC、原發(fā)性干燥綜合征、類風濕性關節(jié)炎、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系統(tǒng)性硬化癥)所致肝硬化的患者,通過外周靜脈輸注MSCs進行治療,其中23例患者接受了UC-MSCs,2例患者接受了臍帶血來源的間充質干細胞(umbilical cord blood-derived MSCs, UCB-MSCs),1例患者接受了BM-MSCs。隨訪半年,肝功能和MELD評分均有所改善[21]。
從以上結果看,無疑需要納入更多的臨床病例以及設置對照組來支持這一結果。
2.1.5 綜合比較:同種異體BM-MSCs被用于4例病因各異(HBV/HCV/非酒精性/酒精性)的ACLF患者,未表現(xiàn)出輸注相關的不良反應,且未觀察到存活率的顯著提高,但Child評分和MELD評分顯著改善[22]。
Sakai等[25]用新鮮分離的自體AD-MSCs對4例肝硬化患者(HBV/HCV/非酒精性)進行了治療,隨訪一年,并未觀察到嚴重的不良事件,并且患者肝功能有所恢復。這項臨床研究證明自體AD-MSCs用于治療肝硬化是安全的。
然而目前納入各種病因所致肝硬化的臨床研究多缺乏對照組,并且缺乏對MSCs治療不同病因所致肝硬化的療效的差異研究。
肝移植是目前治療終末期肝病的唯一有效手段。然而,肝移植術后的并發(fā)癥如膽道并發(fā)癥、急性排斥反應和感染等會影響移植效果,嚴重威脅移植受者的生存。迫切需要一種新穎有效的治療策略。由于免疫抑制和再生的特性,MSCs可能是一個有效的治療方法。
Zhang等[26]將同種異體UC-MSCs通過外周靜脈多次輸注到12例肝移植后缺血型膽道病變患者體內,與對照組相比,細胞治療組未觀察到明顯的MSCs相關不良事件,并且治療組的肝功能和短期存活率都有所提高。此課題組后續(xù)將UC-MSCs通過靜脈輸注到11例ABO血型不合肝移植((ABO-incompatible liver transplantation, ABO-iLT)受者體內,評估在ABO-iLT中使用MSCs替代利妥昔單抗的安全性和可行性[27]。在為期兩年的隨訪期間,未觀察到嚴重的MSCs相關不良事件;在降低急性排斥發(fā)生率方面,MSCs治療產生了與利妥昔單抗相當、甚至更好的結果;MSCs組的膽道并發(fā)癥和感染率顯著降低。但是,兩組患者2年存活率無顯著差異。這兩項研究提示了MSCs的短期療效。
與之類似,Shi等[28]也評估了同種異體UC-MSCs對治療急性移植物排斥反應的肝移植患者的安全性和臨床可行性。此研究發(fā)現(xiàn)在經(jīng)靜脈給予UC-MSCs后4周,Tregs百分比和 Treg/Th17 比率顯著增加;相比之下,Th17百分比呈下降趨勢;表明MSCs可能通過對T細胞亞群的免疫抑制來發(fā)揮治療作用。
除UC-MSCs外,BM-MSCs也在臨床試驗中被用于治療肝移植患者。在一項臨床試驗中[29],20例肝移植患者被1∶1隨機分配為細胞治療組和對照組。細胞治療組在移植前經(jīng)靜脈接受單次同種異體BM-MSCs移植。隨訪一年,細胞治療的患者均未出現(xiàn)輸注相關并發(fā)癥;與對照組相比,細胞治療組循環(huán)Treg細胞和耐受性NK細胞亞群在CD56brightNK細胞中的比例比基線略有增加,但移植物功能和存活率并未明顯提高。類似地,Detry等[30]也將同種異體BM-MSCs經(jīng)靜脈單次輸注在10例肝移植患者體內并隨訪一年,MSCs輸注后并未出現(xiàn)器官功能的損害,但是總體排斥率或移植物存活率沒有差異。
綜上,肝移植受者的移植前或后同種異體BM-MSCs輸注是安全的,但對促進耐受和提高存活率方面并未表現(xiàn)出明顯效果。在抑制肝移植后并發(fā)癥方面,目前臨床實驗結果顯示UC-MSCs優(yōu)于BM-MSCs,前者的使用劑量大大高于后者可能是原因之一。未來還需要更多的控制變量的臨床試驗來得出更可靠的結論。
MSCs除了可直接分化為肝細胞樣細胞(hepatocyte-like cells,HLCs)外,更重要的是在受損肝臟中分泌各種可溶性因子來達到抗氧化、抗調節(jié)性細胞死亡、抗纖維化、抑制炎性反應、抑制免疫反應等作用。
MSCs對3個胚層的細胞都有分化潛能。大多數(shù)體外研究表明,MSCs能夠在特定生長因子,如肝細胞生長因子、表皮生長因子(epidermal growth factor,EGF)、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和制瘤素M的作用下分化成具有肝臟特異性形態(tài)和功能的HLCs[31-34]。最近,Zhao等[35]通過非病毒的4個步驟將AD-MSCs有效地誘導成HLCs,使其成功地表達肝細胞標志物、藥物代謝酶和轉運蛋白;并在后續(xù)的研究[36]中闡明AD-MSCs向特定的內胚層分化的調控機制,有助于開發(fā)新的策略來提高MSCs的分化效率。
此外,一些動物實驗也證實了MSCs在體內可以分化為HLCs。Sato等[37]首次證明了MSCs的體內肝分化。在該研究中,將人BM-MSCs直接移植到烯丙醇處理的大鼠肝臟中,第28天觀察到人BM-MSCs分化而來的HLCs,其表達人特異性標志物如甲胎蛋白、ALB、細胞角蛋白18 (cytokeratin 18, CK18)、CK19和去唾液酸糖蛋白受體。Cao等[38]證明了人胎盤來源的間充質干細胞(placenta-derived MSCs, PMSCs)不僅可以在體外和體內分化成HLCs,而且可以延長D-半乳糖胺(D-galactosamine,D-Gal)誘導的ALF中國小型豬的存活時間。
除了骨髓和胎盤,脂肪組織[39]、臍帶[40]等來源的MSCs也可以向肝細胞分化。這些研究結果均表明MSCs可以在體內分化為HLCs。然而,只有一小部分MSCs(不到肝臟總質量的3%)經(jīng)歷了肝細胞轉分化[41]。MSCs衍生的HLCs發(fā)揮作用不僅需要表達成熟肝細胞的基因,而且表達水平需要達到或接近正常肝細胞;而實際上分化的MSCs中缺乏一些肝細胞標志物,如HepPar1(hepatocyte paraffin 1)或肝細胞核因子4,這意味著它們的分化沒有達到成熟肝細胞的水平[40]。總的來說,MSCs介導的治療效果很可能更依賴于其他機制,MSCs直接分化為HLCs這一機制只占極其有限的部分。
氧化應激是導致肝臟損傷的一個關鍵因素,其中活性氧自由基(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是公認的有害分子。與MSCs共培養(yǎng)的肝細胞內ROS減少;硫代乙酰胺(thioacetamide,TAA)誘導的肝損傷小鼠經(jīng)MSCs治療后表現(xiàn)出改善的氧化參數(shù)[42]。類似地,在治療四氯化碳(carbon tetrachloride,CCl4)誘導的肝損傷小鼠中,MSCs顯著增加超氧化物歧化酶(superoxide dismutase,SOD)的活性并抑制受損肝臟中ROS的產生[43]。這些均證實了MSCs可通過抗氧化活性和保肝作用減少肝損傷,顯示出治療肝臟疾病的潛力。
在損傷肝臟中,肝細胞已被證明可能以多種形式發(fā)生調節(jié)性細胞死亡,如凋亡和鐵死亡等,以應對氧化應激等壓力[44]。
在D-Gal誘導的暴發(fā)性肝衰竭大鼠模型中,通過輸注MSCs條件培養(yǎng)基(MSCs-conditioned medium,MSCs-CM)使凋亡性肝細胞死亡減少了90%,增殖肝細胞數(shù)量增加了3倍。提示MSCs-CM可通過抑制肝細胞死亡和刺激再生為受傷的肝臟提供營養(yǎng)支持[45]。
最近,肝細胞鐵死亡被證明是CCl4誘導的小鼠急性肝損傷中的重要機制。小鼠BM-MSCs及其來源的外泌體治療可下調小鼠肝臟中前列腺素內過氧化物合酶2(prostaglandin-endoperoxide synthase 2, PTGS2)和脂氧合酶(lipoxygenase, LOX)的mRNA水平,同時恢復溶質載體家族7成員11(solute carrier family 7, member 11, SLC7A11)的蛋白水平,從而抑制肝細胞鐵死亡,減輕小鼠急性肝損傷[46]。
以上結果表明MSCs具有的抗凋亡和抗鐵死亡等功能可為ALF的治療提供新的途徑。
當肝臟受損時,靜止的肝星狀細胞(hepatic stellate cells, HSCs)轉分化為活化的HSCs,這是肝纖維化形成的主要環(huán)節(jié)。MSCs可分泌各種細胞因子抑制HSCs活化,從而預防或減少肝纖維化。乳脂球-EGF因子8(milk fat globule EGF factor 8,MFGE8)是MSCs分泌的一種抗纖維化蛋白,可與HSCs上的avb3整合素結合來下調轉化生長因子-β(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 TGF-β) 1型受體的表達,從而抑制TGF-β信號傳導并減少小鼠細胞外基質沉積和肝纖維化[47]。此外,MSCs釋放腫瘤壞死因子α刺激基因-6(tumor necrosis factor α stimulated gene 6, TSG-6),可顯著下調HSCs活化標志物,誘導HSCs轉化為干細胞樣細胞;經(jīng) TSG-6處理的HSCs類器官可以修復肝纖維化,表明TSG-6直接重編程HSCs可能是肝纖維化的有用策略[48]。Wang等[49]的進一步研究證實了TSG-6的重要性,并拓展其通過調節(jié)M2型巨噬細胞和增加基質金屬蛋白酶(matrix metalloproteinase, MMP)12表達的抗纖維化機制。MSCs還可通過吲哚胺2,3-雙加氧酶(indoleamine 2,3-dioxygenase, IDO)降低肝臟中Th17細胞數(shù)量以及血清IL-17水平,從而減輕CCl4誘導的小鼠肝纖維化[50]。
MSCs可以通過分泌多種生物活性因子來調節(jié)組織免疫反應,從而抑制炎性反應,改善或修復受損肝組織。有研究證明MSCs中白細胞介素1受體拮抗劑(interleukin-1 receptor antagonist, IL1Ra)的表達有助于促進巨噬細胞向M2表型轉換,從而提高血清IL-10水平,減少刀豆蛋白 A (concanavalin A, Con A)誘導的小鼠肝損傷[51]。
MSCs還被證明可通過前列腺素E2(prostag-landin E2,PGE2)的分泌抑制肝巨噬細胞中的NOD樣受體熱蛋白結構域相關蛋白3(NOD-like receptor thermal protein domain associated protein 3, NLRP3)炎性小體活化,誘導其為抑炎巨噬細胞 (M2),從而減少炎性細胞因子的產生;此機制不僅在修復小鼠肝臟缺血/再灌注損傷中起著關鍵作用[52],并且在減輕D-Gal/脂多糖(lipopolysaccharide,LPS)誘導的小鼠急性肝損傷中扮演重要角色[53]。除此之外,MSCs還可通過抑制促炎單核細胞的募集、促進其向抑炎巨噬細胞的分化等來維持肝臟巨噬細胞穩(wěn)態(tài),從而減輕CCl4誘導的小鼠急性肝損傷中的炎性反應,提高存活率[54]。
T細胞是導致肝移植后產生免疫排斥的關鍵細胞,已有大量體外實驗證明MSCs能夠通過產生可溶性因子而對T細胞產生抑制作用。干擾素γ(interferon γ, IFN-γ)誘導MSCs產生的IDO能催化色氨酸向犬尿氨酸轉化。體外研究證明MSCs高表達的IDO不僅能夠在混合淋巴細胞反應(mixed lymphocyte response, MLR)中抑制同種異體T細胞反應[55],并且能夠通過誘導活化的T細胞凋亡來抑制T細胞增殖[56],從多個方面對T細胞產生抑制作用。
此外,MSCs產生的一氧化氮(nitric oxide, NO)也是抑制T細胞的主要介質之一。有研究證明在MSCs存在下,NO參與Stat5磷酸化和T細胞增殖的抑制[57]。進一步的研究發(fā)現(xiàn),NO與趨化因子的協(xié)同作用還可誘導MSCs對T細胞的反應性產生抑制作用,有助于預防小鼠移植物抗宿主病[58]。
雖然目前缺乏在肝移植動物模型中對上述機制進行的實驗驗證,但是這些結果為MSCs誘導的免疫抑制機制帶來了新的見解,并可能有助于開發(fā)其臨床應用,以控制人類肝移植免疫相關的不良反應。
基于上述研究,MSCs被認為主要以兩種方式表現(xiàn)出積極的治療效果:直接通過細胞分化和間接通過旁分泌效應。對于肝臟疾病的治療,MSCs的旁分泌作用可能起著更重要的作用。然而上述治療機制不一定同時出現(xiàn)在治療同一疾病的過程中。根據(jù)不同肝臟疾病的基本特征,MSCs在治療過程中的作用機制表現(xiàn)有所側重。例如,MSCs治療肝功能衰竭的療效可能主要取決于其分化成肝細胞樣細胞的特性;而在治療與炎性反應相關的肝病如急性肝損傷時,MSCs的抗炎、抗氧化和抑制凋亡的功能可能起到更重要的作用;對于肝纖維化,MSCs對活化HSCs命運的影響則更多地體現(xiàn)在參與治療過程;在治療與免疫相關的肝病如肝移植并發(fā)癥時,MSCs的免疫調節(jié)功能可能起到更重要的作用。
在治療HBV、HCV或酒精等病因引起的肝硬化、肝衰竭以及肝移植引起的并發(fā)癥等肝病患者的臨床試驗中,MSCs被證實是一種安全且有前景的治療策略。然而,MSCs是一類典型的異質性細胞群體,在其治療的應用中仍然存在一些尚未解決的重要問題。首先,缺乏統(tǒng)一的標準來評估每個試驗中MSCs的質量,包括體外長期培養(yǎng)細胞的穩(wěn)定性,需要建立完善的MSCs質量標準評價體系。其次,缺乏對MSCs治療最佳注射時機、次數(shù)、間隔時間、最佳細胞來源、最少有效細胞數(shù)量以及最佳給藥途徑的相關研究,需要平衡相應的治療效果以及獲得相應劑量MSCs所需的時間和經(jīng)濟成本來確定最佳的治療方案。最后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是,目前對MSCs產生治療作用的機制了解得不夠深入;例如,MSCs在何種環(huán)境下會被激活,通過分泌何種細胞因子達到抗炎、抗氧化、抑制纖維化等效果,哪些信號通路參與其中,不同來源的MSCs發(fā)揮治療作用的機制有什么差別等問題,均未得到清晰而全面的闡明??傊?,隨著上述問題的解決,MSCs移植作為一種極具潛力的肝病治療方式有望得到更廣泛的臨床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