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沂水縣第四中學/李超然
夜涼如水,殘月似鉤,一夢華胥。
飛沙在夢中,駝鈴在夢中,趕著駱駝的商隊行進在荒漠中,旅途在蜃景的幻滅中。三千里陽關(guān)道,狂風呼嘯帶起飛沙走石,戲弄著蒼茫的大地。其實并沒有路,只有執(zhí)著的方向,而你,是我夢中永不能走近的神秘地方。
今夜,我就要深入沙漠,尋覓蜃景中輝煌的樓蘭古國、吐蕃古城,尋找金庸筆下《天龍八部》里的大理古城、西夏國都,“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有流星劃過蒼穹,大地那麻黃死寂的臉上找不到半點生的綠色。一弓凄冷的殘月下,唯有幾行還沒有被風沙覆蓋的足跡,清晰悠遠地延續(xù)著生的過程。寒冷和灼熱,在這里共存;白天和夜晚,是兩個世界。
夢走陽關(guān)道,看不到西行的商隊在沙漠烈焰的烘烤下喘息。在起伏的駝峰里,東西方文化與財富的交流搖曳出絲綢與瓷器的光芒,開辟出了輝煌一時的茶馬古道。
今夜深入沙漠,沒有了金戈鐵馬、戰(zhàn)鼓連天,沒有了挾劍而行的俠客,看不見射雕英雄的故事,更沒有神雕俠侶的浪漫。用孤獨的啼聲叩響大漠,在狂風四起、沙礫漫天飛揚中拔劍,了斷恩仇,笑傲江湖。
一切英雄與艱難征途的故事蕩然無存,屠龍刀和倚天劍雪藏了幾個世紀,乾坤大挪移和六脈神劍更是失傳許久,雪山飛狐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希望與幻滅散落在黃沙里,如同歷史的塵埃,唯一柄長劍鍥入蒼穹,在日月輪回里訴不盡昔日輝煌的征程。
深入沙漠,天地寂靜如亙古的荒蕪。找不到路,其實也不需要路。路在心中,可以去向四方,而無論我怎樣行走,天在頭上,風在身旁,都是在清晨的靜穆中孤獨行走。
走進沙漠,沙漠給我困擾。誰說沙礫就代表著殘忍和無情,誰說沙礫就代表著吞噬一切的邪惡力量,其實它們也有憂愁、郁悶的心靈需要慰籍,它們也懷著一顆疲憊的心靈需要向人傾訴。
風沙漸起,篝火在遠方為誰而明?
身在沙漠,我已在蜃景的誘惑中忘記恐懼,忘記歸途。那在江南三月向晚的春帷里等待的女子望不到我,我找尋的是在馬背上飛馳的樓蘭姑娘。
夢走陽關(guān)道,縹緲的馬頭琴聲從蒼穹旋轉(zhuǎn)而來,從蒼涼蕭索漸成歡快喜慶。一群無羈狂放的漢子,喉管里嗚咽著烈酒,在飛沙中為我擊鼓而歌。歌中沒有痛苦與絕望,只有堅毅與努力;歌中沒有不快與難過,只有輕松與簡單。我此時不再孤獨。
輝煌過又被冷落的戈壁情人,蒙著月色輕紗,柔若帶著三分羞澀的少女,以古老的舞姿,玲瓏地向我展現(xiàn)如月色般純潔的愛情。策馬揚鞭的她,用揮斥一切的勇氣,展現(xiàn)著草原兒女的豪情。
狂風四起,黃沙漫天,昏天黑地,天地重新覆上荒蕪,向我逼近,野馬在沙暴的烈焰里嘶叫、長嘯。綠洲每向前走一步,沙漠那孤獨的心靈就會得到一絲安慰??傆幸惶?,冷酷殘暴的沙漠也會變成綠洲,恢復(fù)它那姣好的模樣。
風沙漸息,長夜將盡,篝火幻滅。
古老的篝火為何不滅?它想暗示什么?
醉酒后,慟哭后,歡笑后,曲終人散。過去與未來,凄美與壯麗,在將明未明的天色下緩緩沉眠,重回盤古時的原始寂寞。
遠處,那若隱若現(xiàn)的是什么?那殘存的、被風沙吹干了的,是孤獨而又悲愴的城市。那是已經(jīng)死了的城市,它屬于一個已經(jīng)不存在的國度,是西夏還是鄯善,是車師還是樓蘭?凝聚著歷史滄桑的殘垣斷壁,在寒風中吶喊,在太陽的炙烤下哭泣,用那堅強不屈的靈魂,考驗著世人的勇氣和膽量。
從夢中的陽關(guān)道走出,今夜不應(yīng)是個結(jié)局。我想踏一曲陽關(guān)三疊千年的渭城輕塵,在古往今來中奔馳、疾跑,讀懂人生會老、富貴功名有定份的恒言,在荒漠的黃褐里,尋找一方不屈的綠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