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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針引線的傳奇
    ——王嘉馨小說的戲劇性

    2023-01-10 22:40:44邱雪雅
    棗莊學(xué)院學(xué)報 2022年3期
    關(guān)鍵詞:小何琳達懸念

    邱雪雅

    (北京語言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北京 100083)

    “時間,通常是生命的敵人,但它也可以成為我們的盟友——如果我們看到一個暗淡的時刻怎么變得光彩照人,然后再變得晶瑩剔透,最后又回到日常的平凡中去?!盵1](P107)在王嘉馨的小說集《織錦緞》里,時間呈現(xiàn)出兩種生命形態(tài):敘事展開的內(nèi)部時間里,時間是具象細微的,我們看到漫長的時間如何被敘述者壓縮省略,也看到瞬間的時刻如何被其撈取釘住,緩慢地?zé)o限延伸;敘事展開的外部世界里,時間是模糊虛化的,故事行進,但從未落實到具體的年份。時間的流動是通過與時遷移的服飾、景觀等外在物事和人物自身操持的“言語”、生活軌跡的變動等讓人感知的,而小說與實在現(xiàn)實也因此見出呼應(yīng)。

    入圍首屆梁曉聲青年文學(xué)獎的長篇小說《琳達》,是王嘉馨的小說集《織錦緞》中的一篇?!栋⑴稚贰缎『巍贰读者_》三篇在編排上暗合作家最終的成文時間,體量上不斷“抻長”,作家技藝也愈見純熟。尤其是《琳達》一篇,故事穿針引線地織入,錦緞愈見華彩。不僅小說《琳達》接續(xù)了老舍、汪曾祺等作家“兩棲創(chuàng)作”的傳統(tǒng),作家在戲劇創(chuàng)作上也貫注了同樣的激情。如話劇《分手》,運用時空交叉等手法,以一個“戲中戲”的嵌套敘事來展示內(nèi)部極強的沖突。如此,其小說內(nèi)部的戲劇性也就有跡可循了,而戲劇沖突、戲劇情境和戲劇懸念是形成戲劇性必不可少的藝術(shù)因素。

    一、城與人:戲劇沖突

    《論戲劇性》一書中,譚霈生先生先破后立,厘清以往把觀點、主張的分歧誤作戲劇沖突的認知謬誤,并指出:“戲劇沖突,指的是活生生的人物之間的性格沖突,要構(gòu)成真正的性格沖突,首要的條件,是寫出活生生的人物形象?!盵2](P72)性格沖突有外部沖突和內(nèi)部沖突兩種形式,前者是由不同的人物性格和人物關(guān)系構(gòu)成的沖突,后者是人物自我內(nèi)心的沖突,這兩者在很多時候并不是全然分離,而是互相作用。王嘉馨小說中有豐富的女性群像,這也是沖突建立的基礎(chǔ)。

    (一)外部沖突

    正如作家自己表述的:“上海是這樣的城市,它因著它的女性而別具一格。”[3](PⅤ)三篇小說各圍繞一個女性的生命故事展開,口吻是傳統(tǒng)的,而故事一旦開啟,采用的卻是現(xiàn)代的敘述手法。王安憶在《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城市》抒發(fā)過城市與女性的天然契合:“女人在這個天地里,原先為土地所不屑的能力卻得到了認可和發(fā)揮。自然給女人的太薄,她只有到了再造的自然里,才能施展?!鞘信c女人水乳交融地合二而一了……”[4](P100)王嘉馨既書寫上海都市間的女性,也有意淡化她們的性別身份,強調(diào)其心靈的共通之處:“這是上海的故事,也是所有人的故事。是女人的故事,更是人的故事?!盵3](PⅤ)但這并不等于沒有女性視角,作為攜帶現(xiàn)代性別意識的女性,作家的性別特質(zhì)已然和作品渾然一體。

    1.新女性與舊女性的沖突

    新女性與舊女性的沖突是王嘉馨小說中人物沖突的主要形式。新女性不受傳統(tǒng)規(guī)范約束,有自己的人生追求,如《阿胖嫂》和《小何》中女性人物的自由婚戀追求,《琳達》中丈夫入獄、自己創(chuàng)業(yè)的琳達。舊女性的自我生命意識被父權(quán)制壓制卻不自知,同時又去壓迫他人,尤其是女性,如《阿胖嫂》中的阿胖姐、《小何》中向出車禍的紅裙女孩“潑臟水”的旁觀女性、《琳達》中屈從男性權(quán)威的琳達母親等。

    因“阿胖”這一男性,“阿胖姐”與“阿胖嫂”的生命有了不情愿的交叉,新舊女性的沖突由此貫穿小說始終。在小說《阿胖嫂》中,顯性的身份沖突,即大姑子和弟媳之間以嫉妒為底色的愛的爭奪,只是王嘉馨在此虛晃一槍;而深層沖突則是從人物的遭遇、命運出發(fā)建構(gòu)的。也正因此,人物外在的身份要素都做了虛化處理。以歷史次序魚貫出場的三個女人——“阿胖姐”“阿胖嫂”和“阿胖囡”,命名上只以男性為共同聯(lián)結(jié)作區(qū)分,她們的性格才是王嘉馨著意放大展示的。

    小說開篇,借阿胖姐在人群中對勾走自己弟弟的“狐貍精”的痛罵,沖突已然蓄勢,但并未爆發(fā);隨著“窄長條臉”女人——阿胖嫂的魅力出場,人心被迅速收買而倒戈。敘述者以俯視視角揭開這一日常中的戲劇性場面:“占有戲劇上的魅力優(yōu)勢的阿胖姐立即敗下陣來,悲情女王悲情地看著自己往日的推崇者歡歡喜喜轉(zhuǎn)向了不吝物欲的敵方”[3](P3)。初見的沖突并未消失,只是被暫時壓抑以待時機。

    兩人的言語沖突來自隱藏其間的心理對抗。阿胖嫂產(chǎn)女后,第二次沖突借以爆發(fā)。丈夫阿胖沒有迎來期待的兒子,對阿胖嫂故意冷落,阿胖姐覷勢借機表達不滿:“鈔票曉得用,兒子不會養(yǎng),迭種女人,過迭種日子,她也配?!”[3](P6)但這次因性別而起的沖突也被阿胖嫂借父親對孩子的愛輕巧化解。第三次沖突已是多年以后,阿胖嫂的女兒阿胖囡輟學(xué)產(chǎn)子,阿胖姐對此種行徑憤憤不平:“歪路子娘養(yǎng)歪路子女兒,作孽是作孽我們阿胖啊……”[3](P11)

    三次沖突,表面是阿胖姐出于嫉妒和爭奪對弟媳阿胖嫂的壓制,但根本則是以阿胖嫂為代表的現(xiàn)代女性與以阿胖姐為代表的舊女性間無法彌合的沖突。一來,阿胖嫂與阿胖是在電影院相遇后開始自由戀愛的,這對于守舊的阿胖姐是難以接受和忍受的,她稱其為“拉三”(行為不檢點的女子),認為兩人的關(guān)系不會有好下場:“馬路上眉來眼去認識的,會得好?”[3](P6)再者,阿胖嫂沒有產(chǎn)下兒子,也成為她被蔑視的把柄。女性被視作純粹的生育工具,而沒有自我存在的生命價值。最后,阿胖的女兒阿胖囡未婚生子,不同于其父母對女兒的憐惜,阿胖姐不只質(zhì)疑嬰兒的“來路不明”的身份,更從道德層面對阿胖囡進行奚落與攻擊,并幸災(zāi)樂禍地說:“還好小的送走啊,不然養(yǎng)大了,知道它是個什么東西?”[3](P11)這與阿胖嫂對孩子的態(tài)度形成鮮明對比,在阿胖去世后,敘述者隱晦暗示阿胖嫂決心和女兒共同撫養(yǎng)這個孩子,計劃著“奪回撫養(yǎng)權(quán)的戰(zhàn)爭”[3](P18)。兩者的沖突背后是根深蒂固的男權(quán)思想,是對女性自我的打壓。雖然隱含敘述者雖借阿胖姐代表的落后女性對阿胖嫂有不可靠敘事的觀看,在隱含作者與敘述者的張力間達成諷刺的效果,但是其對阿胖姐還是抱持了一定的同情和理解。這從阿胖死亡后,對阿胖姐第三人稱全知視角下的心理剖析即可見出:“阿胖這出戲,她始終上不了幾次臺,可那時她是快樂的,快樂地扮演她的悲傷,快樂地散播她的悲傷。如今角兒沒了,龍?zhí)走€有什么戲可唱?回望這一生,沒有什么人愛她,沒有愛,拿些什么來恨恨也是好的。”[3](P16)王嘉馨從阿胖姐生命的孤獨體驗出發(fā),在委婉的批評中寄予了對個體的同情。

    隱含敘述者凝結(jié)于阿胖姐的話語實際建構(gòu)并指向時代中具有保守父權(quán)思想的人對阿胖嫂的冷眼觀看。阿胖姐這一視角兼具雙重作用,一來她作為阿胖家人,對阿胖嫂的生活了如指掌,視角在內(nèi);二來她對阿胖嫂“是敵非友”,其立場與阿胖一家并不一致,這種不和諧使她既是家庭內(nèi)部的一個旁觀內(nèi)視角,更是一個窺探的外視角。二者的沖突既是彼此的交鋒,也是舊秩序的維護者與時代新女性的沖突,小說也隨著這一根本無法協(xié)調(diào)的沖突在平靜的暗流中進行下去。隱含作者通過新女性對舊女性的成功反抗及以舊女性為代表的阿胖姐的落敗,表達了鮮明的女性立場。

    《小何》中對女性道德上的言語審判更是無處不在,隱含敘述者直接發(fā)出嘲諷:“一個美艷的無法還口的人,世間沒有比這更佳的欺辱對象?!盵3](P28)看似柔弱的小何用行動不斷挑戰(zhàn)著小說中舊女性的陳見,她和李姐口中“作風(fēng)不正”的林松產(chǎn)生情感,就堅決與他在一起,后來又因為難以忍受長期遭受婚姻中的冷暴力所造成的心靈痛苦而選擇出軌。主婦們的流言對小何和她的女兒小朵都直接造成了傷害,而隱含敘述者對其曲折的人心作了剖析:“她們越用言語凌遲她,她們就越離那罪惡越遠似的。某種程度上說,她維護了她們理想中自我的正義,成為每個不道德念頭的墊腳石?!盵3](P53)小何與其他隱身的主婦,有著直接的隱秘沖突。

    《琳達》中同樣存在著這種沖突,因為生為女性,她差點被父母放棄而無法來到這個世上。而在她打拼時,母親也操持著舊的男性語言勸阻:“你現(xiàn)在是有小孩的人了,收收心吧!日子太平一點有什么不好?外頭的世界,終究不是給女人去闖的?!盵3](P114)曹琳達對此并不認同,并決心反抗?!爸匦陆?gòu)主動把握命運的現(xiàn)代心理范式,女性才可能以人的自覺去參與廣闊的社會生活?!盵5](P5)從她逃出由父親圍困的牢籠時,這一漫長的人生反抗就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曹琳達和汪紹祖分手后的歸家并不是順從,而是出于本心,所以不能視作服從。曹琳達不辭艱辛,獨自創(chuàng)業(yè),一生都在與母親、婆婆還有對女性的“規(guī)定”作沖突。王嘉馨在此建構(gòu)的沖突由話語指向意識形態(tài)深處,這是琳達與性別建構(gòu)曠日持久的斗爭,是與父權(quán)思想及維系這一龐大意識形態(tài)的人群的根本沖突。

    2.個人與時代的沖突

    人是時代造就的產(chǎn)物。在表面的人物性格沖突背后,是王嘉馨借人物對時代的透視?!缎『巍芬黄?,王嘉馨不斷穿插進母親對往昔的懷念以暗示時代對人的壓抑:“現(xiàn)在是不講究了,我們那時候,年輕輕的姑娘是不作興這樣素凈的?!盵3](P20)20世紀(jì)70年代的服裝不是審美的表達,而是階級的區(qū)分,服裝被賦予了強烈的道德含義,“我們經(jīng)歷了制度和文化對‘奇裝異服’最后的圍剿,也目睹了著裝自由的艱難降生……服飾被進行了階級分析和強烈禁錮,‘西裝是資產(chǎn)階級的,布拉吉是修正主義的,旗袍是封建主義的’,社會主義的著裝必須‘有利于革命,有利于勞動,有利于工作’”[6](P76)。小何幼時親睹出身不好的父親自殺,自卑的她在日常生活里也是素淡為主,缺乏審美認知:“可她沒見過印象派的畫,她只看過許許多多的標(biāo)語……”[3](P33)愛情喚醒了她對美的追求,扎耳洞并戴上了一對瑩綠耳環(huán)——母親舊年在“抄家”時唯一沒被搜檢出的東西。王嘉馨借林松的觀看以詩意的筆觸描寫了飾物裝扮下,林松被小何煥發(fā)出的這一刻美麗打動了:“耳垂上的綠色寶石,像她的另一雙眼睛,全情全意地望進他瞳孔深處,讓他無法回避?!盵3](P34)這刻的亮麗讓兩人本可能結(jié)束的關(guān)系反而進了一步。時代對女性的壓抑與戕害無處不在,這是小說中的一條暗線,紅裙女孩的死亡既是一場偶然事故,也有時代的悲劇。她生前與死后都被人視為輕賤,只因不寬容的時代容不下太過張揚、美麗的東西。敘述者先揚后抑,以觀看者小何渲染紅裙女孩在舞會的青春綻發(fā)、光彩奪目后,又陡然引入車禍這一悲劇。王嘉馨實際意在揭示生命倏忽消逝這一表面不可控的意外后的深層原因,即社會對人生命自由狀態(tài)的窒息,以及生命個體無能為力的悲哀感。

    (二)內(nèi)部沖突

    “正如瘟疫,戲劇是一種驚人的生命能量的呼喚……使心靈面對自己沖突的根源。”[7](P29~30)《小何》中,小何在失去自我——追求自我——迷失自我的心理沖突中完成自我形塑。前期她的心理是自卑和自怨自艾為主,“空留了這副殼子,做她母親的女兒,廠里的小何出納”[3](P33),她對自我身份的認知是迷茫的。頂著母親反對的壓力與林松結(jié)婚,又在婚后與其他男性來往,愛情是她這時期的全部追求;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挽回林松,反而給自己和女兒帶來了無法止息的痛苦,她陷入了迷失中。小何的一生都未能建立起自我的身份認知,而是寄托、倚賴于別人的愛,一生在愛恨的自我沖突中輾轉(zhuǎn),她最終走向瘋狂。

    生活在無盡的選擇中延伸下去,而沖突無可避地懸于選擇之下。《琳達》里,圍繞愛情,性格各異的個人都經(jīng)歷了一番心理沖突。愛情曾讓她的人生自動分出兩條路:一條是選擇挽回她的紹祖,用愛情實現(xiàn)階層跨越或忠于婚姻,繼續(xù)做與她門當(dāng)戶對人家里的妻子。但琳達選擇了另一條路,即對這個遲來男人的愛意選擇了拒絕,即使她后半生一直暗暗牽掛著他。

    琳達與方紹祖之間的愛情,不可避免地讓人想到張愛玲《傾城之戀》中的范柳原和白流蘇,她們愛情傳奇里的底色是相似的:家境懸殊的一男一女,琳達孤注一擲地偷逃出家與其相會但又隱瞞個中艱辛,正如白流蘇決心用前途下注去香港尋范柳原。前期的相處里,雙方都處于不平等地位,對于琳達和白流蘇來說,愛情同時包含著愛與生活的救贖兩方面,所以她們一面暗自把驚濤洶涌按捺在心里,一面想要抓住男人。而方紹祖和范柳原尋求的是愛情的感覺,他們具有隨時抽身的自由與權(quán)力。琳達和紹祖間平等關(guān)系的真正建立始于琳達嫁人、紹祖追悔。敘述者雖對琳達此時的心情保持了空白,但從她一生珍留對紹祖所送的戒指,可見出她對其人的念念不忘,拒絕紹祖琳達必定經(jīng)歷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沖突。《琳達》并未聚焦一對一的男女關(guān)系,出場人物的增多使得戀愛關(guān)系更為復(fù)雜。敘述者以雙線敘事展現(xiàn)了相愛者的黯然錯過。這同樣也是敘述者對命運無常的洞察;當(dāng)琳達放棄紹祖時,賈若凡同樣在放棄梅真,而感情方面的心理沖突同樣在賈若凡身上反復(fù)出現(xiàn)。相親前,因為母親的一番勸說與威逼,他只得從現(xiàn)實層面出發(fā),放棄了青梅竹馬但身體較弱的梅真,而選擇生命力旺盛的琳達。多年后,他與琳達有了感情,但對梅真仍放心不下,最終還是與梅真相守。阿大為了而琳達終生未娶,同樣在守衛(wèi)并等待琳達與放棄間經(jīng)歷復(fù)雜的心理沖突。

    二、城與人:戲劇情境

    “只有那種包含著沖突的情境,才能提供外在機緣,引發(fā)內(nèi)在矛盾,使美在一個過程中酣暢地顯現(xiàn)出來?!盵8](P335)戲劇性離不開戲劇情境的營造,“戲劇情境是促使人物產(chǎn)生特有動作的客觀條件,是戲劇沖突爆發(fā)和發(fā)展的契機,又是戲劇情節(jié)的基礎(chǔ)”[2](P123)。而人物之間的矛盾關(guān)系與特定的環(huán)境是打造戲劇情境不可或缺的重要前提與條件。

    (一)精心安排的事件

    “事件往往成為人物生活道路的轉(zhuǎn)折點,成為打開人物心靈之門的一把鑰匙……精心安排的事件,常常是戲劇性的來源,但真正的戲劇性并不在于事件本身,而在于它引起的后果,在于它對劇中人物發(fā)生的重大影響?!盵2](P134)人物的命運借由貫連的事件展開,人物的性格也在不同的情境中得以豐富。

    1.事件與命運

    事件引起人物關(guān)系的變化、發(fā)展,它對人物生活道路、生活命運產(chǎn)生重要影響?!缎『巍肥且黄性幾H之氣的小說,而舞會意外、紅裙女孩之死和小朵之死三樁事件是直接推動小說發(fā)展的重要動因。工會活動中心的舞會上,林松心儀的邀舞對象先他一步離開,而小何把手放在了他懸在半空中的手心。心知肚明的誤會釀成故事的開始:“她本可以拒絕他的,可她沒有?!盵3](P23)“他本可以向她解釋的,可他沒有?!盵3](P23)停電這一意外又使兩人多了次身體接觸,曲子雖然結(jié)束,但兩人的故事卻剛剛啟幕。

    兩人再次相遇是在“廠門口軋死人”之時。死者是舞池里的紅裙女孩,也是小何傾心的女子。死因凄涼中也帶著荒誕:穿裙子騎腳踏車時,女孩拉緊裙子以防吹口哨男性的窺視,卻沒注意迎面的公交車。這是約翰·伯格在《觀看之道》里指出的男性凝視,兩性關(guān)系由觀察和被觀察所主導(dǎo),女性通常是被男性觀察的一方,“‘理想’的觀賞者通常是男人,而女人的形象則是用來討好男人的”[9](P91)。傷心欲絕的林松提拳把怒氣發(fā)泄在一個吹口哨的年輕人身上。他的愛情還沒開始就戛然而止,怎能不讓他心如刀絞、心灰意冷?小何上前拉他,卻被他甩開。事件的后續(xù)是林松因打架被開除,會計小何去他家交付結(jié)算的工資。一來一往,兩人因此熟稔、交往起來,最后順理成章地結(jié)婚。

    但伏筆已經(jīng)埋下。紅裙女孩的死亡是兩人生活里永恒的陰影,林松對這一逝者的愛顯露得越多,小何就被他對自己的漠視傷得越深。林送看不到真實的小何與她的欲望,在他眼里存在的只有“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的母親”。女兒小朵兒也是這一創(chuàng)傷關(guān)系的受害者,她以小孩的敏銳察覺到了父母關(guān)系的不和諧。父親對母親的冷漠,母親報復(fù)的出軌,這些都被她暗自埋藏于心。她一心想要修復(fù)這種關(guān)系,所以雨夜代替父親跌跌撞撞地拿著傘去尋母親。她努力考雙百,只是希望母親愛她,也就能更愛父親。她無力解決成年人的感情問題,并在拯救的過程中把自己獻祭出去。

    朵兒是挽救家庭崩解的最后一根稻草,卻為此失去了生命。她深夜從床上偷溜下來進入冬天凍住的荷花池,意圖使自己感冒發(fā)燒。這不只是為了求得父母更多的關(guān)愛,更是為了父母和好:“這次,一定要比上次病得更久,久到可以讓兩個照顧她的人不再厭棄憎惡對方。”[3](P55)無法承受女兒的死亡,小何終于瘋掉,最后被車?yán)?。愛以傷害的形式出現(xiàn),或者說,愛早已蛻變成了傷害,林松用冷漠,而小何是以背叛。這兩人的互傷重疊到小朵身上,她既要承受母親被議論的道德瑕疵,被罵作“小狐貍精”,又要承擔(dān)修復(fù)父母關(guān)系的任務(wù)。

    這些事件背后潛藏的是愛的執(zhí)迷。隱含敘述者對林松發(fā)出批評,對小何表達了同情:“林松便是這樣,拿出他的小半生,與愛著他的,他愛著的,或親,或遠,或人,或鬼,聚了,又散了的一切,一聲不響地,彼此葬送著?!盵3](P58)林松的錯是推開真實的生活,未能憐取眼前人。但小何實際同樣陷入錯誤的執(zhí)迷,深愛林松的小何有自己的驕傲,她不愿祈求愛,而是用出軌——這樣一個自毀的決然的方式意圖喚醒他的愛?!疤旌诘迷?,知道他幾時回,她便提前將燈拉開,即使她徑自出門去,去給自己制造流言,也竟沒忘了走前為他拉上一盞燈”[3](P51),但沒有傷害到林松,這段耗損自我的感情以孩子的犧牲為代價。小何的母親就清醒指出:“你女兒怎么做人,你想過嗎?……他從沒,就沒拿真心待過你!”[3](P42)她用出軌來報復(fù)自己的丈夫林松,但當(dāng)真正目睹他的痛苦時,卻是她自己先無法承受。

    2.情境與性格

    情境單調(diào),會造成性格的單調(diào)。人物復(fù)雜的性格要在不同的情境中展現(xiàn)?!读者_》中,琳達的創(chuàng)業(yè)之路經(jīng)歷數(shù)次起落,充滿艱辛。她和華亭路第一個萬元戶袁百萬有利益上的沖突,因此屢屢遭其暗算。但在事件的一來一往中反而使琳達更深層的復(fù)雜性格被剝落出來。

    琳達與小羅宋在街邊合伙擺攤,終于辦下營業(yè)執(zhí)照,店鋪即將在華亭路開張,卻意外著火。敘述者雖然未直接透露,但暗示大火與視琳達為眼中釘?shù)脑偃f難脫干系。貨物被燒掉,損失慘重,琳達想出賣預(yù)售券的辦法,卻被暗算,店鋪貼上“安全隱患,停業(yè)整頓”的封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袁百萬指使老婆攜人鬧事,給曹琳達潑了滿身油漆。店鋪剛穩(wěn)定營業(yè)一段時間,袁百萬又伙同老余頭設(shè)計坑騙,賣給琳達一批有質(zhì)量問題掉色嚴(yán)重的馬海毛開衫。還好發(fā)現(xiàn)及時,琳達把賣出去的幾十件,以退款的方式追了回來,沒給店鋪造成更大的“信譽危機”,但這批貨物的虧損只能自己承擔(dān)。第四次則是袁萬元通過老余頭,假說有一筆外銷的急單,使得琳達的車間加急生產(chǎn)了一萬件蝙蝠衫后,卻尋不到買主。如果說此前袁百萬在暗,琳達不清楚是誰讓自己“意外連連”,那從馬海毛開衫后,她終于豁然洞開,但對這個敵人她出人意料地顯現(xiàn)出了寬容。這也讓琳達的性格不再停留于能干要強的“辣火醬”,多了寬容于人的大氣。這些“意外”和陷害是冷漠的利益爭斗,而琳達渴望的成功建立在樸素的奮斗價值之上,不愿去傷害別人。以袁百萬這一被欲望歪曲的人格作對比,琳達顯然蘊含著更高的精神境界。

    不是懷著恨意去和袁百萬堅決斗爭,當(dāng)小羅宋纏著雷管意圖與袁萬元同歸于盡時,反而是她讓所有人驚詫地躲在袁萬元身前。琳達理智地勸說雙方:“人要尋死,還不簡單?可你我,都是得活下去的人?!盵3](P161)敵對多年的關(guān)系被琳達舉重若輕地加以緩和。甚至千里迢迢去深圳排隊認購證件,袁百萬老婆摔傷跌倒受傷,在袁百萬只是讓其忍耐時,也是琳達于心不忍,從隊伍里脫離出來帶她去醫(yī)院救治,為錢拼搏一生的琳達在危急關(guān)頭的惻隱之心讓人動容。在股票虧損慘重袁百萬跳樓時,勸說的琳達更是直言:“你害過我,害我虧錢,壞我名譽,你恨不得我躺在地上起不來,這些我都知道?!盵3](P247)但她選擇原諒對方,并表示愿意借錢讓他東山再起。此時她的形象早已不止為了欲望而向上攀爬的又一個于連,而是重義輕財,能寬宥并接納他人的一個真正強韌的女性。

    (二)偶然性情節(jié)

    車爾尼雪夫斯基說:“偶然性乃是美不可缺少的屬性?!盵10](P43)情境中的偶然性因素使得緊張的沖突得以展開,戲劇性得到增強,人物性格凸顯。偶然性事件造成情勢突轉(zhuǎn),人物的命運也被悄然逆轉(zhuǎn)。

    1.戲劇化效果

    王嘉馨小說中有一些扣人心弦的偶然情節(jié),這類突發(fā)的驚險事件既加強了小說的戲劇化效果,也在突如其來中更見人物真實性格?!栋⑴稚防铮⑴稚┌肀荒锛液笈玫陌⑸值洞蚪?,抱著嬰孩的她沒有應(yīng)許其勒索的十萬元,而是鎮(zhèn)定反抗,甚至為表決心,主動將脖子往其刀上湊。這一驚人的舉動讓阿生反倒措手不及,阿胖嫂主動反抗,覷機用鞋跟猛踩對方腳趾,但雖然逃脫,她的脖子上也永久留下一條淡淡的疤痕。其臨危不懼的舉動后流露的是她對丈夫的愛與體諒,“你以為我不怕,其實怎么會不怕。不過想到,這點家當(dāng),你是搏了命賺回來的,管它是刀是槍,我都要爭一爭!”[3](P14)女性的堅韌生命在此集中體現(xiàn),只是琳達是反抗自身命運的打拼,而阿胖嫂又回落到對丈夫這一男性愛的溫存上。

    《琳達》里,琳達在廠里當(dāng)庫管員,騎著黃魚車送貨的小鄧意外讓幾十條半裙染上了茶漬。琳達主動提出和小鄧共同承擔(dān)損失,想自己把衣服帶回家賣掉。但污漬無法清洗,她又用縫紉機裁掉臟污的布料,然后把裙子掛在塑料女模特上低價售出??上г谙镒永锼阶再u衣服屬于“投機倒把”的罪行,她被人告發(fā),落荒而逃的路上陣痛產(chǎn)下胎兒,最終被紅袖章們繳獲貨物,“他們中的每一個都認定,這個女人沒戲唱了”[3](P114)。但琳達很快重振旗鼓,背著出生不久的小恒星去馬路擺攤賣牛仔褲,橫禍又至,一群陌生人出現(xiàn)把她的貨物卷跑。意外層出不窮,但她有堅強的心不斷去應(yīng)對,這一意外也促使她和同樣擺攤賣舊貨的小羅宋談判,合作賺回損失。這些偶然性事件既增強了小說的戲劇性,也構(gòu)成其創(chuàng)業(yè)的不易,同時凸顯了琳達不服輸?shù)木髲娦愿瘢芍^“一箭三雕”。

    2.背后的命運觀

    《琳達》中,情節(jié)的多處安排都源于偶然,造成情勢的突轉(zhuǎn),直接影響人物的命運抉擇。曹琳達和介紹的相親對象賈若凡初次見面,去西餐館吃飯卻碰到了紹祖和他的表妹吃飯,于是琳達徹底灰心,“那么快,就有了新的愛人,還是那么登對的人”[3](P93)。這是偶然性引發(fā)的第一次誤會。如果不是這一誤會,琳達可能也不會那么快結(jié)婚——而紹祖三個月后就會回頭找她。

    多年后,琳達事業(yè)有成,和小羅宋去香港接手自己請人代為經(jīng)營多年的服裝店。在叉燒店吃飯時,敘述插入紹祖近況,暗示其陷入落魄不久,此時正在另一家大排檔的后廚里做工。兩人的生命際遇形成明顯對比:一方千辛萬苦打拼來到自己曾向往的香港,而另一個卻沒有守住自己的財產(chǎn),人到中年從最底層做起。這種世事無常,人無力掌控自己的命運的無奈貫穿王嘉馨小說始終。從古希臘的神話、史詩開始,命運一直是一個絕對的文學(xué)母題存在,而王嘉馨小說流露的是人在命運下的渺小卑微,付出種種努力,卻還是難以避免很多不幸。如《阿胖嫂》里,得病去世的阿胖;《小何》里,小何母親的感慨:“這個世界我也是鬧不懂,今天是有銅鈿人,明天就吃苦受罪;這會兒還熱乎乎,過一下就冰冷了?!盵3](P31)這種無常的命運觀也是作者對逝去歷史的關(guān)注,注入作者對人生存境遇的深切關(guān)切。

    晚年琳達與紹祖正面相逢卻錯過,這一極端的偶然事件,集中表現(xiàn)了命運的荒誕、錯位。此去經(jīng)年,琳達生意破產(chǎn),在弄堂里經(jīng)營起了煙紙店,而紹祖坐大巴車來上海旅游,偏偏來到了她所在的小巷。他在琳達的柜臺上買了駱駝牌香煙,四目相對,紹祖卻并未認出琳達,而琳達遲疑之下,也錯過了對方。后來她又后悔追趕這個男人,卻眼睜睜看著他上了大巴車,終究錯過。敘述者在這里以全知第三人稱內(nèi)視角表達了琳達內(nèi)心深處的悲傷:“她有好多好多的話還沒有講,好多好多的眼神還來不及往他身上放,可他走了,一點點向前,離她而去,如同歲月那樣?!盵3](P313)極具悲劇性的偶然性為兩人一生的故事畫上了句點。但遺憾之處在于,此處的情境設(shè)置稍有刻意之感。包括小說中琳達的發(fā)家之路,大量省略與空白之下,一個弄堂出身的女性是如何無師自通對審美具有先然的天賦的:對服裝設(shè)計敏感,精于給店鋪營造外國情調(diào)和氛圍,擅于抓住時代潮流風(fēng)向,這都不免使人感到狐疑。如其父親自我認命時所說:“我是本地鄉(xiāng)下人,種地出身,給我一個香港女婿?”[3](P73)琳達生長的環(huán)境畢竟并未給她獲得審美教育的機會。袁百萬破產(chǎn)這一意外事件也是如此,他已經(jīng)大賺一筆,又為什么要在行情壞時投資資產(chǎn),這和其精明一世、謹(jǐn)慎一生的性格似乎有所背離。

    三、城與人:戲劇懸念

    “‘懸念’指的是人們對文藝作品中人物的命運、情節(jié)的發(fā)展變化的一種期待的心情……當(dāng)劇作者造成懸念的時候,他決不只是讓觀眾對沖突的展開、情節(jié)的變化和人物的命運有所期待;同時,也就必須會把他提出的社會問題寄寓到懸念之中,讓觀眾領(lǐng)會它、關(guān)注它。而懸念最后解開之處,往往也正是劇作者對這個問題作出回答之時?!盵2](P179)懸念的含義是廣泛的,有總懸念,也有層出不窮的小懸念。而懸念對于戲劇性的營造實不可或缺,如德國戲劇家雷曼所說:“鋪陳、動作上升、突轉(zhuǎn)、災(zāi)變:這一切聽起來是這樣的老套,然而人們卻仍然期待著電影和劇場為他們提供娛樂性的故事?!盵11](P28)

    (一)總懸念

    總懸念直接關(guān)系到全劇戲劇沖突的確立、關(guān)系到主要人物的命運、關(guān)系到劇作主題思想。王嘉馨小說中,這一懸念是人命運的沉浮,正如她在序言里強調(diào)的:“是注定不被銘記的小人物,卻各有各的命運波瀾及時代性格,竭盡所能地書寫著各自的生命史詩,一如她們所生長的這片家園。”[3](PⅥ)人們命運的起落,生存的情狀,是她深切關(guān)注的。而懸念在這一過程中不斷制造出來,又不斷解開。

    《阿胖嫂》中阿胖嫂從初次去阿胖家到半生過去,女兒生子,丈夫去世,敘述者截取其人生中的幾個重要片段加以展覽。她的一生被濃縮于前,而命運本身就是最大的懸念,雖然,阿胖嫂的人生場域只集中在家庭內(nèi)部,但這并未消弱她的獨立意識,而是在日常的沖突與選擇中充分體現(xiàn)。

    《小何》的一生沒有自我,她把自我全都拋進了愛情中,所以這篇小說事關(guān)愛情的懸念。而小說結(jié)束,作者也沒有讓懸念落地,任由其成為懸念:“小何始終不知道,她生命中是否有一刻是被林松愛著的?!盵3](P62)這是一個關(guān)乎人性的懸念,而從他人身上尋求認可根本是自身的匱乏,所以取消懸念,才是小何應(yīng)有之清醒。小何的悲劇正在于她的不獨立,相較阿胖嫂和琳達,她顯得更為孱弱,這是性格悲劇醞釀的一場命運悲劇。

    “現(xiàn)實中的不自由感必然會更深地引起女性對生命不自由的形而上感受?!盵5](P7)《琳達》中,小說的總懸念是女性的創(chuàng)業(yè)史,也是其不向命運屈服的奮斗史,“決心不再期待某一顆星將她收留,天地混沌中,她要,造自己的星”[3](P114)。小說直接通過曹琳達數(shù)次起落的事業(yè),讓懸念交替出現(xiàn)。前期,她起步艱難,丈夫賈小開入獄導(dǎo)致自己被百貨公司開除,在弄堂賣衣服被抄,在街頭馬路擺地攤被偷走貨物,終于辦下營業(yè)執(zhí)照成了個體戶店鋪卻先著火后被查封。懸念就在由順轉(zhuǎn)危和由危轉(zhuǎn)安中交替出現(xiàn)。創(chuàng)業(yè)步入正軌,雖然偶有曲折,但總體蒸蒸日上,琳達在上海擁有了自己的連鎖店:既有高級商場的柜臺,也有獨立的店面,香港的柜臺也有人代為經(jīng)營。

    事業(yè)再次急轉(zhuǎn)直下是小羅宋卷款逃跑。而敘述者安排了阿大這一落魄的騎士,再次拯救了琳達,為了奪回琳達的錢意外傷人被判無期徒刑,且無怨無悔。這個犧牲者的形象實際有點蒼白乏力,是一個無論對琳達還是作者都同時召之即來,呼之即去的“扁平人物”。其特質(zhì)正如福斯特所論及的:“當(dāng)作者想集中全部力量于一擊時他們最是便當(dāng),扁平人物對他會非常有用,因為他們從不需浪費筆墨再做介紹,他們從不會跑掉,不必被大家關(guān)注著做進一步的發(fā)展,而且一出場就能帶出他們特有的氣氛——他們是些事先定制的發(fā)光的小圓盤,在虛空中或在群星間像籌碼般被推來推去……”[12](P73)但琳達把追回的錢大半交給了醫(yī)院救治小羅宋,生意又恰逢重大虧損,終究落入了一窮二白的窘境。為了維持生活,琳達甚至需要出去投簡歷做助理。琳達從無到有,又復(fù)歸一無所有,并未像袁百萬一樣被命運擊垮,她懷著坦然的心境繼續(xù)生活,這是作者所肯定的強悍的女性生命境界,與之相較,琳達的初戀丈夫等男性形象都更為虛弱。懸念產(chǎn)生于懸而未決的沖突,琳達一生跌宕的命運使小說暗流涌動,而讀者始終對懸而未發(fā)的“后來”保持期待,緊緊追隨。

    (二)小懸念

    總懸念外,小說各部分也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懸念。

    《阿胖嫂》一篇,阿胖嫂的出場就是經(jīng)由一個話語充分營造的懸念,借阿胖姐的“控訴”,讀者對尚未露面的人物充滿期待,同時,人物關(guān)系也在這一懸念中不露聲色地提前交代。

    《小何》中阿爺?shù)乃劳鍪侨松S械牟豢芍獞夷?,“沒人知道阿爺?shù)臏?zhǔn)確死因是什么,是年紀(jì)大了,路燈暗了,腳踏車不靈了,還是……”[3](P47)這個無法揭開的懸念直接推動了情節(jié)發(fā)展,既使人們把其死亡歸罪于有出軌這一道德瑕疵的小何,也使得小何與林松的夫妻關(guān)系進一步惡化。

    《琳達》中小羅宋卷款不告而別是一個最大的懸念。以琳達的限制視角,敘述者對這個懸念在時間上加以“拖延”,以加強其力量。通過探監(jiān)阿大和與小羅宋父親交談,這個懸念才開始有了突破。但畢竟無法從昏睡的小羅宋口中知道答案,所以還是疑竇重重。琳達不懂:兩人相伴多年,從生意伙伴變?yōu)橄嘁罏槊姆蚱?,但某天下午,小羅宋為什么突然一言不發(fā)拿走家里的存折徹底消失?這個懸念實際也是被背叛琳達的執(zhí)念。后來,她借與一個牧民的對話試圖自行拼湊真相:為了給病危的母親治病,小羅宋在愛的女人和母親之間做出了無法抉擇的抉擇。

    小羅宋的身世也撲朔迷離,他自述給琳達的是一個版本,而從小羅宋父親那里聽到的是對此前故事的完全解構(gòu)。而小羅宋父親的人品不可信任,其故事也是不可靠敘述,因此懸念在此生成。琳達兒子小恒星的突然失聲同樣是個懸念,他的發(fā)聲系統(tǒng)沒有任何問題,為何堅持多年選擇不發(fā)一言?是遭遇霸凌后長期留下的童年陰影,還是以沉默對自己生活的抗議?小說中的一些情節(jié)都并未具體展開,而只是交代結(jié)果,如琳達生意虧損與被朋友哄騙失去房屋的所有權(quán),只是以父母的質(zhì)問簡短呈現(xiàn)。這都使得讀者遽然陷入震驚。

    四、結(jié)語

    “每個人都深諳生活的戲劇之道:打了燈,有些距離,有些夸張的,才是戲?!盵3](P11)作者王嘉馨直接點破生活與戲劇之間的距離,而小說也許就是她從生活出發(fā)架構(gòu)的戲劇性橋梁。《琳達》結(jié)尾,琳達在咖啡館與陌生年老婦人的交談充滿了敘事安排上的戲劇性,這一背后,實際可以視作曹琳達的想象,她借訴說一生的故事來自我總結(jié),而老婦人是假想出來的一個聆聽者。這是她與上海,與自己半生的一場和解,畢竟,“這個時代愛過她,她亦愛過這個時代”。而琳達的故事落幕:“他不是承受命運,而是要與它相較量”[7](P129),作者對上海的傳奇故事講述,正有待在人心的各式舞臺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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