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紙,非常珍貴。北宋仁宗年間,有一位官員蘇舜欽,其詩豪邁高遠、熱情奔放,文壇領(lǐng)袖歐陽修對他十分賞識;他的書法也別具一格,常?!奥涔P爭為人所傳”。然而,因為賣廢紙,斷送了他的仕途。
眾所周知,造紙術(shù)是中國古代四大發(fā)明之一。
在紙沒出現(xiàn)以前,人們會把文字記錄在石壁、陶器、木頭竹子、動物骨甲或是絹、帛上。西漢人民在勞作中,發(fā)現(xiàn)了一些植物,如苧麻、亞麻的纖維漿,在干了之后會形成可以書寫的一種材質(zhì)——麻紙。到了東漢,在蔡倫的推廣下,又出現(xiàn)以樹皮、舊麻布、舊魚網(wǎng)為原料的“蔡侯紙”,專供皇家及達官貴人們使用,算是民間麻紙的升級版。
繼麻紙之后,我國又發(fā)明了皮紙。皮紙的原料主要是楮樹皮、桑樹皮等。最早也是始于東漢,但是在魏晉南北朝之后,制作技術(shù)才趨于穩(wěn)定。隋唐之后,開始發(fā)展成熟,逐漸取代了粗糙的麻紙。可以說,古代的紙,非常珍貴。
北宋仁宗年間,有一位官員叫蘇舜欽,其詩豪邁高遠、熱情奔放。文壇領(lǐng)袖歐陽修對他十分賞識,把他與大詩人梅堯臣合稱為“蘇梅”;他的書法也別具一格,常?!奥涔P爭為人所傳”。他的祖父蘇易簡在宋太宗時做副宰相,父親蘇耆在工部郎中、直集賢院行走多年,岳父則是被譽為宋朝最為清廉的宰相杜衍。蘇舜欽家學淵源,青年才俊,前途原本一片光明。然而,因為賣廢紙,斷送了他的仕途。
據(jù)《宋史》載,慶歷四年(公元1044 年),蘇舜欽被范仲淹舉薦為集賢殿校理,監(jiān)進奏院。進奏院是朝廷公文機要處,院內(nèi)公文資料成堆,廢紙張、廢信封多得無處放,因此這里便形成一個“慣例”:每年辦賽神會時,將廢舊紙張賣掉,換點酒錢,大家開懷暢飲一番。于是,蘇舜欽便在這年秋辦賽神會時,派人變賣廢紙,自己又出了些錢,宴請政見趨同、性情相近的王洙、王益柔、梅堯臣等官員。他們邊喝酒邊吟詩,臧否人物,議論時政,酣暢淋漓。
然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御史王拱辰得知此事后,便告到宋仁宗處,致使雷霆震怒。最終,宋仁宗以監(jiān)守自盜罪將蘇舜欽革職為民,而且“永不敘用”,其他參與聚餐的官員亦沒有逃脫懲罰,或革職為民、或貶官外放。
咱們現(xiàn)代人可能不理解,蘇舜欽不過是賣掉一批廢紙而已,怎么就被罷官了呢?首先這是因為政治斗爭——范仲淹正在推行一場政治體制改革,史稱“慶歷新政”,而王拱辰反對改革,又挑不出范仲淹的錯,便從范仲淹舉薦的官員身上挑錯。其次,跟今天相比,宋朝的紙張還是比較貴的,蘇舜欽賣的那批紙應(yīng)該價值不菲。
宋朝的紙有多貴呢?我們來看一段古文:
高郵軍學本《淮海文集》,計四百四十九板,并副葉裱背,共用紙五百張:三省紙每張二十文,計一十貫文??;新管紙每張一十文,計五貫文??;竹下紙每張五文計,計二貫五百文省。工墨每板一文,計五百文省。青紙裱背作一十冊,每冊七十文,計七百文省。官收工料錢,五百文省。
這段古文是南宋前期揚州高郵官辦學校出版《淮海文集》時,刻在最后一頁的印刷成本清單?!痘春N募肥潜彼挝膶W家秦觀的著作,全書449 頁,每本要用500 張紙,其中有質(zhì)量較高的公文用紙“三省紙”,有質(zhì)量普通的“新管紙”,還用了一些質(zhì)量最差的“竹下紙”。三省紙每張價值20 文,花了10000 文;新管紙每張10 文,花了5000 文;竹下紙每張5 文,花了2500 文。將三種紙的成本加起來,共17500 文。原文又說,印刷費500 文,裝訂費700文,工料費500 文,共1700 文。也就是說,印一部《淮海文集》的總成本是19200 文,而紙張成本占了90%還要多。
再看南宋前期工薪階層的收入。按南宋短篇小說集《夷堅志》里的數(shù)據(jù),杭州城里的小販、扛糧食的苦力等普通百姓,月收入一般都是幾千文。假如這些百姓去買紙的話,幾千文月薪只能買幾百張紙。如果買書呢?一本《淮海文集》相當于他們幾個月的收入。
清朝學者錢大昕的《潛研堂集》第三十一卷寫道:“宋世,故紙未嘗輕棄。”意思是說在宋朝,人們不會輕易丟棄廢紙。
錢大昕還舉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例子:“宋槧本《北山小集》四十卷,皆用故紙印刷,驗其紙背,則乾道六年官司簿賬也?!彼伟鏁镉幸惶姿氖淼摹侗鄙叫〖?,全是用廢紙印刷的,隔著陽光觀察書頁夾層里的背面,所用廢紙竟然是宋孝宗乾道六年(公元1170 年)衙門里的賬本。
用過的賬本怎么還能印書呢?方法是這樣的:將賬本仔細拆開,兩張兩張地粘貼起來,把用過的那一面都粘到里面去,這樣就能得到一整張雙面空白的“新紙”。將新紙鋪到刷過墨的印版上,揭起來,一張“嶄新”的書頁就印好了。
現(xiàn)在造紙業(yè)發(fā)達,紙張便宜,但我們?yōu)榱谁h(huán)保起見,仍然可以借鑒宋朝人愛惜物力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