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俄羅斯族的節(jié)日彩蛋研究
——以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染制彩蛋過程為例

孫姝慧

（呼倫貝爾學院圖書館，內蒙古 海拉爾021008）

一、內蒙古俄羅斯族巴斯克節(jié)與俄羅斯復活節(jié)的淵源

俄羅斯族是中國的少數民族，是中華民族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的俄羅斯族是歐亞跨界民族，中國的俄羅斯族民眾是指以中俄通婚為主產生的“華俄后裔”里法定民族成分為俄羅斯族的人［1］，大多既有歐羅巴人種的血統(tǒng)，又有漢族黃種人的特征。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內蒙古共有俄羅斯族4633人，呼倫貝爾市共有俄羅斯族4113人，其中包含呼倫貝爾市下轄的縣級市額爾古納市的俄羅斯族2585人［1］。系統(tǒng)地研究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人口密集區(qū)染制彩蛋的全過程，對深入研究全國俄羅斯族彩蛋習俗、保護和發(fā)掘國家級非物質文化——內蒙古俄羅斯族巴斯克節(jié)具有典型意義，本文填補了中國內蒙古俄羅斯族彩蛋專題學術研究的空白。

內蒙古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的巴斯克節(jié)，于2011年被列入中國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從民族發(fā)展史來看，現今生活在我國內蒙古地區(qū)的俄羅斯族與俄羅斯的俄羅斯族同源。內蒙古額爾古納市的俄羅斯族民眾認為，巴斯克節(jié)是最重要且最盛大的民族節(jié)日。巴斯克節(jié)的節(jié)期為七天，俄羅斯族在此節(jié)日期間有染制彩蛋的習俗［2］，彩蛋是內蒙古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民眾慶祝巴斯克節(jié)的必備食品。

二、俄羅斯彩蛋的文化內涵和寓意

闡釋梳理俄羅斯的俄羅斯族彩蛋文化的內涵和寓意，能夠為正確認識和把握中國內蒙古地區(qū)俄羅斯族彩蛋文化的形成脈絡、特點、價值等提供重要的線索與合理的研究視角。

俄羅斯東正教徒在復活節(jié)期間，將煮熟的雞蛋涂成紅色或者涂染其他色彩后，再繪制各種彩色裝飾圖案以示慶祝耶穌基督復活，這種雞蛋即為彩蛋，是復活節(jié)的必備食品。將雞蛋視為新生命的觀念，在俄羅斯傳承已久；彩蛋具有的文化內涵和寓意更為豐富。他們認為，彩蛋既象征著生殖、新生、生命的復活、生命的延續(xù)，也蘊含著健康、美貌、力量、富足的美好寓意。為此，他們在復活節(jié)期間通過染制彩蛋、互贈彩蛋、彩蛋游戲、食用彩蛋等形式，為自己祈福并與他人相互傳遞祝福。

俄羅斯民眾在復活節(jié)前就為染制彩蛋做好采買染料等準備工作，紅色彩蛋最受俄羅斯民眾歡迎。按照俄羅斯的傳統(tǒng)，人們在節(jié)日期間與親友或者不熟悉的人見面時要互贈彩蛋。在俄羅斯，彩蛋顏色的象征意義同民間一般意義的顏色象征有些不同，最初只有紅色的彩蛋，演變過程中逐漸出現五顏六色、繪有各種圖案的彩蛋。紅色彩蛋象征新生，象征英明果斷、力量強大。在俄羅斯民間，紅色是獻給太陽的顏色，紅色象征生活快樂、愛情美滿。紅皮彩蛋最基本的意義是象征復活節(jié)，象征新生和復活；白色彩蛋象征純凈而快樂的精神生活；黃色彩蛋象征財富和榮譽；紫色彩蛋象征權力；綠色彩蛋象征生命的復蘇；藍色彩蛋象征希望和追求。俄羅斯民眾在復活節(jié)當日，親朋好友之間互換彩蛋；人們自愿在教堂放入一些彩蛋贈給弱勢群體和貧困的人，特別是沿街乞討的人［3］。俄羅斯民眾的復活節(jié)長桌早餐一般都在七點鐘開始，彩蛋是人們最先吃掉的食物。吃彩蛋之前，年輕人互相碰撞彩蛋，認為撞彩蛋游戲中沒有被撞破的彩蛋能夠給持有者帶來好運。碰撞彩蛋的同時，家人之間相互使用節(jié)日的固定問候語句相互問候并且相互親吻面頰三次［2］?？傊实笆嵌砹_斯復活節(jié)的象征物，是節(jié)日的特定食品；人們互贈彩蛋，是相互表達感恩、關愛、祝福的慶祝方式。俄羅斯民間持續(xù)流行多種彩蛋游戲：彩蛋接力賽、找彩蛋、滾彩蛋等等。

三、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彩蛋染制的具體內容

（一）染制彩蛋的時間和地點

內蒙古額爾古納市的俄羅斯族民眾在巴斯克節(jié)即將到來時大量染制彩蛋，額爾古納市的俄羅斯族民眾很講究染制彩蛋的時間，俄羅斯族傳統(tǒng)文化傳承深厚的家庭都知道正確的染制彩蛋的時間是在巴斯克節(jié)前的星期四。人們認為，彩蛋不是普通的食品，而是代表著新生和復活，也庇護人們的生活。俄羅斯族民眾要把星期四染制的彩蛋供奉在神龕上，這是一個重要的環(huán)節(jié)。俄羅斯族一些家庭在巴斯克節(jié)期間對彩蛋的需求量不大，就在星期四將神龕上供奉的彩蛋和人們節(jié)日期間食用的彩蛋一同染制；神龕上供奉的彩蛋的數量，有的俄羅斯族家庭是供奉偶數（2個），有的家庭供奉奇數（1個）。三代同堂或者四代同堂的大家庭采取分兩個時間段染制彩蛋的方式，俄羅斯族大家庭在星期四少量地染制彩蛋，星期六再大量染制彩蛋。俄羅斯族祖父母或者外祖父母在星期六等待兒媳、女兒、外甥女帶著孫輩回到他們的原生家庭團聚，染制足夠四五個家庭食用的彩蛋，祖孫三四代其樂融融，一個多小時就可以染制二百多個彩蛋。額爾古納市人民政府所在地拉布大林的俄羅斯族家庭如果親屬數量不多，就在自己家里染制彩蛋七十個左右，其中三十多個留給家人在節(jié)日時食用，其余彩蛋則用方便袋分裝若干份，搭配進口的俄羅斯糖果、小袋速溶咖啡等食品，在節(jié)日期間送給關系比較要好的其他民族的朋友，分享節(jié)日的快樂。額爾古納市黑山頭、上庫力、室韋、莫爾道嘎等村鎮(zhèn)的俄羅斯族群眾民風淳厚，幾家人聚集到一起，在巴斯克節(jié)前的星期四染制彩蛋并將染制好的彩蛋拍成照片，或者將染制彩蛋的歡樂場面拍成視頻，紀念節(jié)日里染制彩蛋的幸福場景，表達俄羅斯族民眾慶祝節(jié)日的喜悅心情。

（二）染制彩蛋的參與者

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民眾慶祝巴斯克節(jié)時，男女老少都可以參與染制彩蛋的過程，家庭里的曾祖父母、祖父母擁有染制彩蛋的主導地位，父母在聽從長輩指導的前提下把染制彩蛋的方法和技藝傳授給子女。俄羅斯族女性在染制彩蛋的過程中，參與者的數量和付出的勞動強度都超過男性。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的老祖母作為彩蛋文化重要的傳承載體，對巴斯克節(jié)的彩蛋染制習俗理解得尤為深刻，染制彩蛋的手法也十分嫻熟，通常是染制彩蛋的主力軍。俄羅斯族的老祖母在每年節(jié)日來臨之際都堅持染制足夠整個直系家族成員食用的幾百個彩蛋，既充分體現了她們對晚輩的關愛，也體現了她們吃苦耐勞的精神。多年以來，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兒童都跟隨祖父母、父母參與和學習染制彩蛋，了解染制彩蛋的常識。

（三）彩蛋染料和彩蛋貼膜的使用方法

目前，額爾古納市的俄羅斯族民眾大多使用的是俄羅斯原裝粉劑彩蛋染料：他們或使用自己從額爾古納河對岸的俄羅斯商店購買的彩蛋染料，或使用俄羅斯親屬寄來的彩蛋染料，或使用額爾古納市當地俄貨商店銷售的俄羅斯原裝的十元一聯、包含六七種顏色的彩蛋染料。彩蛋貼膜也來自俄羅斯，有些額爾古納的俄羅斯族民眾購買額爾古納市俄貨市場銷售的俄羅斯原裝的五元一聯、包含六張繪有俄文首字母縮寫“XB”字樣和精美圖案的彩蛋貼膜。利用彩蛋貼膜制作彩蛋方法是：人們將已經煮熟的雞蛋套入彩蛋貼膜，澆注白開水，彩蛋貼膜遇熱自動吸附在雞蛋上，一個彩蛋就制作成功了。彩蛋貼膜不具有透氣性，不利于彩蛋保質，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民眾不建議大量使用彩蛋貼膜制作彩蛋，使用俄羅斯原裝粉劑染料染制彩蛋更加普遍，也備受推崇，更能給人們帶來染制彩蛋的成就感。改革開放以后，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民眾只有在俄羅斯原裝彩蛋染料粉劑和彩蛋貼膜缺貨的情況下，才會使用國產的食用色素或者哈爾濱生產的彩蛋貼膜制作彩蛋。

（四）染制彩蛋的方法

通過梳理文獻與實地考察，發(fā)現，比較常見的、被大多數人所認可的染制彩蛋方法為：第一步，用清水將新鮮雞蛋洗凈，控凈水分，待用；第二步，將雞蛋煮熟；第三步，把各色染料分別放入獨立容器中，用開水沖沏成溶劑，待用；第四步，在沖沏好的彩蛋染料中滴入幾滴白醋，以使彩蛋染制后不褪色，不污染食用者的雙手。有些俄羅斯族老祖母始終堅持用50 克的開水加上一羹匙白醋的方法，使彩蛋毫不褪色，保持美觀鮮艷；第五步，用吸水紙、紗布、潔凈的毛巾吸干染好的彩蛋上多余的水分。

四、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彩蛋習俗的變遷與存在問題

內蒙古額爾古納市的俄羅斯族在傳承俄羅斯族染制和食用彩蛋習俗的同時，逐步嘗試拓寬彩蛋的審美疆域，使制作彩蛋的水平、彩蛋的游戲種類得到了進一步的豐富發(fā)展。這一過程也是彩蛋文化發(fā)生變遷的過程，我們應當關注其中顯著的變遷特點和存在問題。彩蛋在文化變遷上具有代表性的特點包括：第一，彩蛋文化的宗教色彩逐漸被淡化，節(jié)日色彩日益突出。學者考察發(fā)現，在內蒙古俄羅斯族民眾中出現了只把彩蛋當作巴斯克節(jié)的必備食品，對彩蛋與俄羅斯東正教復活節(jié)之間的關聯并不了解或者并不關心的現象。第二，與過去給神龕供奉奇數彩蛋（1個彩蛋或者3個彩蛋）的習俗相區(qū)別，已經出現了供奉偶數彩蛋（2個）的俄羅斯族家庭。第三，伴隨巴斯克節(jié)成為各族人民共享的民俗節(jié)日，彩蛋文化本身也逐漸走出了民族、地域的束縛，呈現開放性、靈活性發(fā)展的特點。目前，存在的問題至少包括：首先，一部分俄羅斯族商戶在染制彩蛋時，缺乏染制彩蛋的相應常識，出售的彩蛋褪色、色彩染手、色彩昏暗，致使來自國內其他城市、遠離俄羅斯族區(qū)域文化的游客誤以為彩蛋的本來面目即是如此，誤導和貶低了彩蛋的美學價值。其次，對彩蛋所蘊含的生殖、新生、健康、富足等美好寓意了解不夠，傳播不足。一部分俄羅斯族商戶利用彩蛋常年牟利，自身卻并不了解彩蛋的真正文化內涵、發(fā)展脈絡、文化價值，也不對游客進行必要的講解宣傳，沒有發(fā)揮好文化載體的作用。

五、啟示

民族節(jié)日是民族文化的一部分，是民眾在某一特定時日的生活狀態(tài)，凝聚著這一群體的文化心理積淀。節(jié)日文化互相影響、互相交融、互相吸收，各呈其彩，“每個民族的每個節(jié)日，正是反映這個民族文化最真實的一面?！保?］中國內蒙古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慶祝的巴斯克節(jié)，是中國俄羅斯族節(jié)日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系統(tǒng)地研究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人口密集區(qū)染制彩蛋的全過程，對深入研究中國俄羅斯族彩蛋習俗具有典型意義，對保護和傳承內蒙古俄羅斯族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理論指導意義。

每年參加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巴斯克節(jié)的其他民族群眾的實際數量都超過了當地俄羅斯族群眾本身的數量；巴斯克節(jié)已經成為內蒙古各族人民尤其是額爾古納市各族人民共同的民俗節(jié)日。內蒙古俄羅斯族的節(jié)日彩蛋展示出積極的民俗力量：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民眾在節(jié)前大量染制彩蛋，節(jié)中享用彩蛋、贈送彩蛋，開展互撞彩蛋游戲，都是內蒙古俄羅斯族傳承、保護本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過程；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親友因染制彩蛋而相聚，也是內蒙古額爾古納市俄羅斯族民眾親情和友情交相環(huán)繞的溫馨體現。

內蒙古俄羅斯族巴斯克節(jié)期間，額爾古納市的俄羅斯族民眾向廣大的漢族、蒙古族、達斡爾族、鄂溫克族、鄂倫春族、朝鮮族等群眾贈送彩蛋；向邊防戰(zhàn)士、公安干警、武警和森警官兵贈送彩蛋，展現了內蒙古俄羅斯族民眾大方、慷慨、熱情、好客、充滿愛心的民族性格，發(fā)揮了傳播幸福、維護各民族和睦生活、守望相助、維護祖國邊疆民族團結穩(wěn)定的巨大作用。

內蒙古俄羅斯族巴斯克節(jié)期間，額爾古納市的俄羅斯族民眾向來自祖國各地的俄羅斯族民眾贈送彩蛋，增強了俄羅斯族的民族凝聚力；向來自祖國各地的其他民族游客贈送彩蛋，發(fā)揮了傳播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巴斯克節(jié)的作用；向來自俄羅斯、哈薩克斯坦等鄰國的友人贈送彩蛋，起到了傳播俄羅斯彩蛋文化、增進睦鄰友好、促進“一帶一路”民心相通的巨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