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界的畢加索

劉雪楓

斯特拉文斯基（右）與佳吉列夫合作緊密。

西方音樂史進入20世紀之后，俄羅斯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便處在近乎核心的位置。他在1935年出版的自傳《我的編年史》，簡直就是一部20世紀初音樂史的濃縮版。他1882年生于俄羅斯，1902年父親去世，隨后他成為里姆斯基—科薩柯夫的私人弟子，直到1908年后者去世。用斯特拉文斯基的話說，在這6年的時間里，里姆斯基—科薩柯夫待他如父親待兒子一樣地細心體貼。也正是在1908年，斯特拉文斯基首次與著名的劇院經(jīng)理佳吉列夫合作，參與到芭蕾舞劇《仙女們》的音樂創(chuàng)作中。這部由巴甫洛娃和尼金斯基主演的芭蕾舞劇，把肖邦的鋼琴音樂進行管弦樂配器后作為配樂。

1913年，佳吉列夫在摩納哥蒙特卡洛注冊成立了俄羅斯芭蕾舞團，西方現(xiàn)代藝術(shù)史由此翻開了輝煌一頁。只要看看他們推出的劇目就可以知道，如此豪華的作曲、編舞及舞美陣容絕對是空前絕后的——德彪西的《牧神的午后前奏曲》、薩蒂的《街頭巡游》、拉威爾的《達夫尼斯與赫洛?！贰⒗姿贡踊摹镀婷畹耐婢叩辍?、理查·施特勞斯的《約瑟夫的故事》、德·法雅的《三角帽》、普朗克的《牝鹿》、米約的《藍色列車》、奧里克的《水手》和《田園詩》、施密特的《莎樂美的悲劇》以及普羅科菲耶夫的《小丑》和《鋼鐵之舞》。除了這些如雷貫耳的名字之外，斯特拉文斯基更是像佳吉列夫的御用作曲家一樣，幾乎將自己所有的舞蹈音樂都貢獻給了俄羅斯芭蕾舞團，他的名字也因此和舞團的四大編舞尼金斯基、福金、馬辛和巴蘭欽緊密聯(lián)系起來。

從成名作《火鳥》開始，《彼得盧什卡》《春之祭》《夜鶯之歌》《普爾欽奈拉》《 妖女之吻》《 列那狐》《婚禮》和《眾神領(lǐng)袖阿波羅》等，每一部都是斯特拉文斯基音樂創(chuàng)作的一個重要節(jié)點。

其中，芭蕾舞劇《普爾欽奈拉》是斯特拉文斯基長達35年“新古典主義”創(chuàng)作歷程的開山之作。關(guān)于這次轉(zhuǎn)向，斯特拉文斯基說：“《普爾欽奈拉》是我對‘過去’的發(fā)現(xiàn)，有了它，才有可能出現(xiàn)我以后的全部創(chuàng)作。它當然是回頭看，是對‘過去’的初戀，以后還多次為‘過去’而顛倒；不過，它也是對著鏡子看。當時沒有一個評論家理解這一點，因此我被攻擊為抄襲者，責備我在寫‘簡單的’音樂，怪我背棄‘現(xiàn)代主義’，斥我忘本，忘掉‘真正的俄羅斯傳統(tǒng)’?！?/p>

在《普爾欽奈拉》誕生之前，斯特拉文斯基的創(chuàng)作靈感還離不開俄羅斯的民族性，正是從《普爾欽奈拉》之后，斯特拉文斯基的音樂開始呈現(xiàn)出西方主流文化的趨勢，這一方面是因為他在一戰(zhàn)爆發(fā)時離開自己的祖國，直到1962年才重返俄羅斯，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佳吉列夫?qū)λ囆g(shù)的敏感幫助他打開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眼界，使他得以接觸到意大利18世紀作曲家佩戈萊西，并對后者產(chǎn)生深深的敬意。他選用了20段佩戈萊西的音樂，甚至從歌劇中直接拿來6首詠嘆調(diào)及重唱放到舞劇當中。這20首佩戈萊西的音樂有的可能還是“偽作”，但是斯特拉文斯基還是天衣無縫地把它們組合到一起，成就了一部在音樂風格上充滿古風，但在配器方面又極具現(xiàn)代性的舞劇音樂。斯特拉文斯基精心構(gòu)建了樂隊的配置，共采用了33件樂器，其中管樂聲部里舍棄了單簧管，弦樂聲部分成兩組，一組是5個聲部的獨奏組，一組是5個聲部的協(xié)奏組，這顯然是對佩戈萊西時代的“大協(xié)奏曲”的致敬之舉。為了演唱6首歌劇選段，樂隊增加了女高音、男高音和男低音各一位，他們分別演唱詠嘆調(diào)、二重唱和三重唱。

1920年5月15日，《普爾欽奈拉》由安賽梅指揮在巴黎歌劇院首演，馬辛編舞并主演，畢加索繪制布景。1922年12月22日，由作曲家改定的組曲版由蒙托指揮波士頓交響樂團在美國首演。1947年，斯特拉文斯基又做了一次修訂，就是我們今天在音樂會和唱片里最常聽到的版本。組曲版《普爾欽奈拉》共選用了11段音樂，分成8個部分，分別是序曲、小夜曲、諧謔曲、塔蘭泰拉舞曲、托卡塔、帶變奏的加沃特舞曲、二重奏和小步舞曲。

1920年，《普爾欽奈拉》在巴黎歌劇院首演。

畢加索為《普爾欽奈拉》首演做的服裝設(shè)計。

斯特拉文斯基的音樂是典型的“舊瓶裝新酒”，典雅的古老舞曲節(jié)奏配上精湛的管弦樂技法，穿越感極強。這就是時代的推陳出新，既是回到過去，更是開啟未來。聽這樣的音樂，不僅得到特殊的愉悅感，還能感受到濃濃的現(xiàn)代氣息，也正因此，斯特拉文斯基被稱為“音樂界的畢加索”。

斯特拉文斯基的一生豐富多彩， 也充滿不幸， 他的第一次婚姻是和表姐結(jié)婚， 結(jié)果在1938年先是女兒柳德米拉病逝，緊接著妻子和母親又相繼離開，對他打擊甚大，這也促使他決心離開歐洲， 前往美國定居。在那里， 他與相識近20年的紅顏知己維拉結(jié)婚。而在他的戀人里，可可·香奈兒更是一個“神級存在”。

1971年4月6日，斯特拉文斯基在紐約去世，根據(jù)遺囑，他被安葬于威尼斯圣米凱萊島佳吉列夫的墓旁。在這個水上墓園里，還安息著電影導演維斯康蒂、詩人龐德、作家布羅茨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