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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藝術真理是始于事件的“藝術構(gòu)型”
    ——阿蘭·巴迪歐的藝術真理觀

    2022-12-14 08:12:23
    關鍵詞:巴迪歐構(gòu)型美學

    畢 日 生

    (河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24)

    法國當代哲學家阿蘭·巴迪歐(1)學界對Alain Badiou名字的翻譯主要有兩種:巴迪歐和巴丟。本文除注釋中保持文獻的原始譯名外,正文一律使用“巴迪歐”這一譯名。(Alain Badiou,1937—)的“類性”事件哲學是一種追求真理的哲學、一種過程哲學。巴迪歐的藝術真理是在其事件哲學的視域下,在對藝術與哲學“非美學”關系的重新構(gòu)想中展開論述的。巴迪歐提出了怎樣的真理觀?其藝術真理何謂?其藝術真理觀有何局限?本文試圖圍繞以上問題展開探討。

    一、“類性”事件哲學視域中的真理觀

    巴迪歐“不合時宜”地叫板一切當代版本的“哲學終結(jié)論”,他哲學的雄心就是以“回歸柏拉圖”的姿態(tài),讓當今哲學“再向前邁進一步”。他回到古典哲學,尤其是柏拉圖哲學中,并從真理的角度來定義哲學(2)參見巴迪歐《前提》一書第一章《哲學自身的回歸(轉(zhuǎn)向)》(The (Re)Turn of Philosophy Itself)和第二章《哲學的定義》(Definition of Philosophy)。在這兩篇文章中,巴迪歐詳細闡釋了他所理解的哲學定義。。“哲學是我們遭遇真理(真理程序)的中介。”[1]10巴迪歐哲學思想的目標之一就是要重提真理的可能性、普遍性,因此,學界也將巴迪歐的哲學稱為“真理哲學”。此外,國內(nèi)學界更普遍地將其哲學稱為“事件哲學”,而巴迪歐本人對這一看法并不認可。他在《存在與事件》的前言中說:“如果非要用一個范疇來標記我的思想的話,那既不是康托爾的純粹的多,也不是哥德爾的可構(gòu)造性(constructible),更不是空,甚至不是事件。這個范疇應該是類性(3)關于這一概念,學界主要有三種譯法:陳永國譯為“類屬”,藍江譯為“類性”,艾士薇則譯為“脫殊”或“脫殊的”。艾士薇的根據(jù)是,她認為這一概念來自保羅·科恩所創(chuàng)造的“ensemble générique”,英文為“generic set”,在數(shù)學術語中一般被翻譯為“脫殊集合”,因此,將其譯為“脫殊”。藍江譯法的理由是,他咨詢過巴迪歐本人的意見,巴迪歐堅決反對把這個詞理解為“一般性”或“種類”,因為巴迪歐認為générique一詞是指情境中的不可辨識物,是真正的普遍之物,是普遍真理之所在。因此,本文采用了藍江的譯法。(generic)。”[2]15巴迪歐的“類性”概念是借自數(shù)學家科恩的集合理論。巴迪歐說,“類性”與“不可辨識之物”是同義詞,只不過前者是在肯定意義上,而后者強調(diào)其否定的意義[2]327-343。巴迪歐選擇“類性”而非“事件”作為自己全部思想的“關鍵詞”,在筆者看來(4)巴迪歐將自己的思想概括為“類性”突出了其哲學本體論基礎;學界將其思想概括為“事件哲學”,則是從他哲學思想的主要內(nèi)容出發(fā),也是基于他的哲學三部曲——《存在與事件》《世界的邏輯》《真理的內(nèi)在性》。,是因為他的全部哲學思想的終極命題是“新如何在世界中發(fā)生”(5)參見ALAIN B.Being and event[M].OLIVER F,trans.New York: Continuum,2005.在該書的英文版序言中,譯者將巴迪歐哲學思想的基本命題概括為兩個方面:其一是數(shù)學即本體論;其二是事件的條件下,“新”如何在存在中發(fā)生?,他將自己全部哲學思想建立在“類性”數(shù)學集合論的本體論之上。他從“類性”集合論出發(fā),展開對“存在”“事件”“真理-主體”“藝術真理”等問題的思考。他將事件理解為存在本身,存在不是各種既定的事實或現(xiàn)存事物,而是時時生成的事件,即我們存在的世界是各種“類性”事件構(gòu)成的。事件不僅具有突發(fā)性、偶然性,所有事件都是一種自我生成,因此,事件具有獨一性、不可歸類、不可判定等特性。

    巴迪歐的“類性”事件哲學使哲學本身“事件化”。他認為,哲學本身并不產(chǎn)生思想,哲學只為思想的生成提供概念的空間。他從柏拉圖哲學中受到啟發(fā),認為盡管真理的途徑可能是無窮的,但人類只知道四個,科學、政治、藝術和愛是人類所知的所有方式。因此,他認為哲學的思想來自科學、政治、藝術和愛四個“類性真理程序”。巴迪歐的“類性”事件哲學、真理哲學,就是要在這四個“類性”真理程序中尋找“內(nèi)在性”(immanence)、“獨一性”(singularity)的真理,四種真理程序中產(chǎn)生的多元真理就構(gòu)成了“大寫的真理”,這個“大寫的真理”就是“一”,是永恒真理。

    由此可見,巴迪歐通過集合論中的“類性”思想,在思想內(nèi)部處理作為哲學條件的四個“類性”真理程序的可共存性質(zhì)。在這種特殊的思想操作中構(gòu)造數(shù)學、詩歌、政治和愛的時代屬性,真理問題就成了哲學的唯一問題?!罢軐W被各種類型的真理/類性程序的前提所決定。這些類型包括科學(更準確地說是數(shù)元)、藝術(更準確地說是詩)、政治(更準確地說是內(nèi)在政治或解放政治)和愛(更準確地說是使兩性立場分離的真理程序)?!盵3]因此,真理爆發(fā)在四個真理程序的不同事件中。這樣,“類性”思想、四個真理程序的思想就共同實現(xiàn)了事件、真理、主體的自由循環(huán),形成了“存在-主體-真理”的三位一體思想結(jié)構(gòu),其“類性”事件哲學由此展開。

    巴迪歐的真理觀就建立在上述“類性”事件哲學基礎之上。巴迪歐所說的“真理”是法語中的vérité一詞,有真理、真實(性)、真相、實情、忠誠、誠實、事實、實話、道理等意思。巴迪歐的真理是一種“實踐”的真理、一種“信仰”的真理。真理就是一種信念、一種過程、一種實踐。他認為真理就是主體對于事件的“忠誠”。真理像是一個“信仰問題”,每個主體都表明了“此時、此地、永遠的信仰”。

    巴迪歐的哲學觀念中,真理與事件、主體有關。傳統(tǒng)哲學觀念中所理解的真理是一種客觀存在的東西,而巴迪歐所說的真理是在純粹偶然性、斷裂性的事件發(fā)生之后,在知識和世界的象征秩序被撕開的孔洞中,主體通過介入事件,并宣布對事件的忠誠時,真理得以產(chǎn)生。可見,忠誠性是真理產(chǎn)生的前提之一。真理產(chǎn)生的第二個關鍵之點是“共同性”,即宣布對事件忠誠的“個體”,并非單個的個體,而是集體性的。因此,忠誠性和共同性是真理產(chǎn)生的兩個必要前提。所以,巴迪歐常常把真理稱為“真理-程序”或“真理-過程”。這就表明了真理不是主觀的、客觀靜止的某種東西,也不是靈光一現(xiàn)、稍縱即逝的東西,而是過程中的,并且是分裂的、極不穩(wěn)定的、很難證實的東西。

    總之,巴迪歐的真理哲學是向柏拉圖或笛卡爾的一次回歸。巴迪歐講的真理是偶然的、特殊的,是不時發(fā)生的東西。真理是主體對事件的忠誠,事件是一種絕對偶然發(fā)生的“新”的東西,這樣真理就把主體推到一個未經(jīng)嘗試過的領域,總是“在不知道原因的情況下相信某事”(巴迪歐),獨特的真理都根源于一次事件。

    二、“非美學”的藝術真理是一種“藝術構(gòu)型”

    巴迪歐在其“類性”事件哲學視域中展開對藝術與哲學關系問題的探討。他在《非美學手冊》第一章“藝術與哲學”[1]1-15中,從自己獨特的真理觀出發(fā),將歷史上的藝術與哲學關系做了圖式化的分析。他從真理具體呈現(xiàn)方式的角度,將歷史上形成的藝術與哲學的關系概括為教諭式(didactic)、浪漫式(romantic)、古典式(classical)三種圖式,藝術真理成為理解這三種關系圖式的紐帶。巴迪歐認為教諭圖式以柏拉圖為代表,將藝術與哲學對立起來,藝術的真理之于藝術并不具有“內(nèi)在性”,實際上是外在于藝術的哲學的真理、政治的真理;與教諭圖式正相反的浪漫圖式以海德格爾為代表,雖然認為藝術產(chǎn)生真理,但藝術的真理也只不過是哲學的真理而已,并未實現(xiàn)真理與藝術關系的“獨一性”;古典圖式以亞里士多德為代表,認為藝術和真理無關,并且藝術無意于表達真理,藝術和哲學處于和平相處的狀態(tài),因此,藝術與真理的關系既無“內(nèi)在性”,也無“獨一性”。20世紀還出現(xiàn)了以先鋒派藝術為代表的“復合圖式”——“教諭-浪漫圖式”。巴迪歐認為,截至20世紀,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三種圖式及其當代復合形式都已經(jīng)走到飽和狀態(tài),對藝術和哲學關系問題的認識沒有新的發(fā)展推進。巴迪歐在數(shù)學集合論的“類性”事件哲學的視域中,從真理的角度重新思考了藝術與哲學的關系問題。他提出藝術與哲學的第四種關系,一種生產(chǎn)性的關系圖式——“非美學”關系圖式。

    他在《非美學手冊》一書的扉頁上這樣解釋“非美學”(inesthétique,英文inaesthetics):

    “我把‘非美學’理解為哲學與藝術之間的一種關系,這種關系既堅持藝術本身作為一種真理的生產(chǎn)者,又避免要將藝術變?yōu)檎軐W的對象。與思辨美學相反,非美學描述了由一些藝術作品的獨立存在所產(chǎn)生的嚴格的內(nèi)在哲學效果。”[1]

    雖然這段題詞不能簡單理解為“非美學”概念的定義,事實上,巴迪歐的“非美學”不僅僅是一個概念,其中包含著更為豐富的美學、哲學內(nèi)涵。這一概念不只是一個概念,更是他對藝術與哲學關系的一種新的認識,是二者的一種新的關系圖式的創(chuàng)造;更是建立在他的事件哲學基礎上的,對于藝術真理、藝術主體、藝術美學、藝術批評等方面的新的認識和理解;還是他的數(shù)學本體論哲學思想、事件哲學思想、真理思想、主體思想在藝術領域的合理延伸,是一種新的“事件美學思想”。

    巴迪歐認為,藝術本身生產(chǎn)真理,藝術是真理產(chǎn)生的真理程序?!八囆g本身就是真理程序”“藝術真理就是對藝術的哲學評價”[1]10。巴迪歐認為,藝術是哲學的四個條件之一,也是四個“類性”真理程序之一,而非哲學的研究對象。在巴迪歐看來,哲學并不產(chǎn)生真理,而只是處理真理的“共存性”,即復數(shù)的真理(truths)——科學的真理、藝術的真理、政治的真理、愛的真理,而藝術本身產(chǎn)生的真理也是“類性”的復數(shù)形式的真理,不同的藝術事件產(chǎn)生不同的真理。哲學最終要把握和呼吁的就是那個大寫的真理(Truth),是要證明哲學真理的毫不妥協(xié)的絕對性、普遍性和永恒性,以此來對抗后現(xiàn)代哲學對真理的拒絕和遺忘。

    因此,在巴迪歐關于藝術與哲學的“非美學”關系構(gòu)想中,藝術與真理的關系是既具有“內(nèi)在性”(immanence),又具有“獨一性”(singularity)的。這里巴迪歐所謂的“內(nèi)在性”是指藝術的真理絕對內(nèi)在于藝術,藝術本身生產(chǎn)真理;所謂“獨一性”是指藝術產(chǎn)生的真理絕對只屬于特定的藝術,而不屬于藝術之外的其他領域。巴迪歐認為,傳統(tǒng)的關于藝術與哲學關系的三種圖式,都沒有實現(xiàn)藝術與真理的“共時性”(stimulaneity)存在。而巴迪歐提出的“非美學”的生產(chǎn)性關系實現(xiàn)了藝術與真理關系的“內(nèi)在性”;而且藝術產(chǎn)生的真理并非屬于外在的哲學的真理、政治的真理,而只是屬于藝術特有的真理,因此,又實現(xiàn)了藝術真理的“獨一性”?!胺敲缹W”關系圖式首次同時實現(xiàn)了藝術與真理關系的“內(nèi)在性”和“獨一性”。

    巴迪歐認為,藝術真理都來源于藝術事件,而不是來自藝術作品,藝術本身就是一種真理程序。反之亦然,一件藝術作品不是一個真理,真理是一種源于事件的藝術程序,這個程序是由若干藝術品構(gòu)成的。巴迪歐認為,“一邊說藝術品是真理,一邊又說藝術品是藝術真理得以形成的事件,這是不可能的”[1]11。一個藝術真理就是一個作品的類性的多。藝術作品的不同節(jié)點就是藝術的主體,換言之,一件藝術品就是一個藝術真理的主體節(jié)點。

    那么,巴迪歐如何解釋“藝術真理”?巴迪歐在《當代藝術的十五個命題》的演講中,強調(diào)了藝術真理與人的感知的內(nèi)在關聯(lián)。他給藝術真理下了這樣的定義:“藝術真理是理念自身在感性世界中的事件?!盵4]在他看來,藝術真理是關于知覺的感性概要的真理,與政治真理、科學真理等不同的地方在于,藝術真理是由人的感知得到,是一個過程。當人的感知發(fā)生變化時,藝術真理也會發(fā)生變化,因此它只是在一定時段內(nèi)相對恒定。人在藝術事件發(fā)生之后,由于宣布了對這一藝術事件的“忠誠”,使藝術真理得以產(chǎn)生。進而言之,在藝術事件發(fā)生后,形成了一系列“藝術構(gòu)型”,藝術真理由此產(chǎn)生。

    那么,何謂“藝術構(gòu)型”?巴迪歐在《非美學手冊》中認為,藝術真理源于“藝術構(gòu)型”(artistic configuration(6)關于“artistic configuration”一詞的翻譯,不同學者分別譯作“藝術配置”“藝術構(gòu)成”或“藝術構(gòu)造”。筆者根據(jù)巴迪歐《非美學手冊》中對這一概念的解釋,認為以上譯法均有道理,又似乎不妥,因此,筆者將這一概念譯作“藝術構(gòu)型”。)。在巴迪歐看來,藝術真理的“內(nèi)在性”與“獨一性”不在于藝術作品,也不在于作家,而在于“藝術構(gòu)型”:“歸根結(jié)底,認為藝術作為一個‘內(nèi)在的’和‘獨一的’真理的最準確的表達既不是作品,也不是作者,而是事件斷裂時的藝術構(gòu)型?!彼^“藝術構(gòu)型”是開始于一個事件的無限作品的混合?!斑@種藝術‘構(gòu)型’既不是一種藝術形式,不是體裁(風格、類型),也不是藝術史上一個‘客觀的’歷史時期;更不是一種‘技術的’機制,不如說,它是始于一個事件激發(fā)的由幾乎無限的作品組成的序列,談及它時,就好像是說它產(chǎn)生了這個藝術(涉及嚴格的內(nèi)在性藝術的角度上)的一種真理,一種藝術的真理?!盵1]13由此可見,“藝術構(gòu)型”是無限的,是一種類性的多個作品的集合。它開始于一個藝術事件的斷裂(這種斷裂通常導致對先前藝術構(gòu)型的揚棄)。所以,這種“藝術構(gòu)型”“既不擁有一個恰當?shù)拿?,也沒有恰當?shù)妮喞?,甚至沒有可能的、借助單一謂詞的總體性”[1]12。它是不能被窮盡的,只能被部分地描述。所以,“藝術構(gòu)型”往往以抽象概念的方式被命名。

    那么,為什么說藝術真理來源于“藝術構(gòu)型”呢?作品本身是有限的,然而“藝術構(gòu)型”在理論上是無限的,因為它總是被重釋和重構(gòu),于是就形成了一個事實上無限的復雜的作品序列。因此,作品就被巴迪歐稱為真理程序的“主體之點”,就是說,藝術事件引發(fā)了藝術的構(gòu)型,藝術事件通常是一組藝術作品,是一個“獨一”的多。在“藝術構(gòu)型”的約束之下,“作品在‘后事件’的維度上組成真理”。

    總之,藝術的真理不在作品中,也不是由作家創(chuàng)造,而是源于“藝術構(gòu)型”。藝術中發(fā)生的思考就是對“藝術構(gòu)型”的思考。“藝術構(gòu)型”決定了藝術真理的內(nèi)在性與獨一性。

    三、詩學思想中的藝術真理觀

    巴迪歐的“非美學”思想中所說的“特定的藝術”(7)巴迪歐關于“非美學”的思想及其文藝理論和文藝批評,主要體現(xiàn)在《非美學手冊》《詩人的時代》《電影論集》《論貝克特》《理論書寫》等著作,以及《語言、思想、詩歌》《身體、語言、真理》《作為真理程序的藝術》《當代藝術的十五個論題》等論文中。包括詩、小說、戲劇、舞蹈、繪畫、電影等。限于篇幅,在此以巴迪歐的詩學思想為例,管窺其藝術真理觀念在特定藝術門類中的具體呈現(xiàn)。

    巴迪歐的詩學思想可以用最簡潔的方式概括為:詩既是哲學的條件之一,又是藝術真理產(chǎn)生的場所;詩是在與哲學的對抗中確立自身,詩的真理的本體是思想本身;詩歌是對真理的探索,而非對世界的“模仿”和“表現(xiàn)”,詩是一種真理呈現(xiàn)的“事件”;詩的真理就是作為“事件”的詩歌的語言實踐本身,詩是語言沉默的行動。

    巴迪歐對詩歌的推崇始于詩與哲學之爭的巴門尼德和柏拉圖。巴門尼德既是一位哲學創(chuàng)立者,也是一位詩人。他是用詩的形式進行哲學思考的第一人。柏拉圖從其理想國的烏托邦構(gòu)想中保留了哲人的地位而放逐了詩歌和詩人,因為在他看來,詩歌的感性特征及其與真理的距離,使詩歌對教育理想國中的青年有百害而無一利。無論是巴門尼德還是柏拉圖,在巴迪歐看來,二人共同的哲學行動就是讓詩歌走下神壇,實現(xiàn)詩的“祛魅”或曰“解神圣化”(desacralization)。巴迪歐詩學思想的核心就是繼承二人的衣缽,讓詩歌放棄感性和意義,回到思想本身,讓詩歌成為真理的場所,成為思想的事件!

    巴迪歐在《非美學手冊》《詩人的時代》《論貝克特》等著述中最為推崇的詩人包括馬拉美、蘭波、策蘭、貝克特、佩索亞等。這些詩人的系列詩作形成了巴迪歐所謂的詩歌真理的“藝術構(gòu)型”。因為,在巴迪歐看來,這些詩人的詩作關于愛、生存、存在、生死、數(shù)字等方面是永恒的真理的主題,這些詩作是在進行思想的實踐和真理的探索,而非對現(xiàn)實世界的表現(xiàn)與模仿。

    在這些詩人中,巴迪歐最為推崇馬拉美,對他的詩歌的分析、論述也是最多的(8)巴迪歐早期著作《主體理論》中,對馬拉美兩首十四行詩進行了解讀;在《存在與事件》的《沉思第19》中解讀了馬拉美的《骰子一擲……》;在《條件》第五章以《馬拉美的方式:減法與間隔》為題分析了馬拉美的相關作品;《非美學手冊》第二至四章多次引用馬拉美的詩作片段進行分析,第五章對馬拉美長詩《骰子一擲……》進行了解讀,第十章“牧神的哲學”對馬拉美《一個牧神的午后》一詩進行了細讀;《世界的邏輯》中“評論與題外話”一節(jié)以回憶的形式總結(jié)了他對馬拉美及貝克特的解讀。。巴迪歐在《世界的邏輯》的“評論與題外話”一節(jié)中曾說過,他與馬拉美和貝克特之間有“不解之緣”。他曾回憶說,馬拉美是他哲學思想得以展開的條件。通過馬拉美,巴迪歐充分論述了自己的詩學思想,更好地解釋了自己的所謂集合論的“減法本體論”。通過對馬拉美詩歌的解讀,巴迪歐讀到的是“否定”和“減法”使詩歌通達純粹思想的高度;從蘭波詩歌里他讀到了“介入”與“超量”的通達真理之途;而對策蘭的解讀,在巴迪歐看來,策蘭詩歌“最深刻的意義就是把我們從這種拜物教中拯救出來,把詩歌從思辨的寄生場所中解救出來,將其回歸給時代的友愛,在那里,它將與數(shù)學、愛和政治發(fā)明并肩棲居于思想之中”[5]。

    以上諸位詩人的作品共同構(gòu)成了藝術真理產(chǎn)生的“藝術構(gòu)型”。巴迪歐通過對以上諸位“特定”詩人詩作的解讀,論述了詩歌作為一種思想,如何通過詩的“操作”,使詩歌與數(shù)學的思維范式相似,生產(chǎn)藝術真理。在巴迪歐看來,詩是一種特殊思想的真理事件。詩的語言是自身之內(nèi)的純粹,是與客體的閉合,詩在于創(chuàng)造,在于宣告它自己的世界,所以詩歌就是一種思想,是沉默的語言的行動。

    巴迪歐認為,詩歌作為一種思想與其他思想,尤其是哲學思想是完全不同的思想,它是一種可感的思想,是不偏離自身行動的思想。而哲學是思想的思想,哲學思想是論辯推論式(或數(shù)學式)的范式。詩通過“減法”和“散播”等“操作”來實現(xiàn)其“可感的思想”的范式。詩歌通過“減法”對對象進行純粹的、去客體化的以及袪魅等一系列“操作”,從客體的任何給定性中“隔離”出來而形成詩的思想。所謂的“散播”的“操作”就是在無窮無盡的隱喻流通中使對象溶解。就是說,一旦被談論,客體就遷往意義的其他地方,通過成為不是它本身的別的東西,使自身去客觀化。詩歌在這種客體的“散播”中顯現(xiàn)為一種思想。巴迪歐以蘭波的一首詩歌《渴感喜劇》,來說明這種減法和散播。

    草地上顫動的鴿群

    獵物,奔跑中看見黑夜,

    那些水獸,那被困的動物,

    末日的蝴蝶!……都渴了。

    通過分析這首詩,巴迪歐認為,正是這首詩在對當下徹底的去客體化之后,詩歌的思想才開始?!霸姼柽h遠不是一種知識形式,而是思想的典范瞬間,這一思想是從維系著知識能力的萬物中撤退和減除而獲得的?!盵6]

    這樣,詩歌作為一種特殊的思想與哲學的作為思想的思想之間就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了沖突。而巴迪歐認為,這種詩與哲學的沖突是本質(zhì)性的。這種沖突希望不要終結(jié)。因為“放棄數(shù)學推理模式對于哲學而言是毀滅性的,那將使它變成一首失敗的詩。而回歸客觀性對詩歌來說也是致命的,那會帶來說教詩歌,迷失在哲學里的詩”[6]。

    所以,在巴迪歐看來,詩就是以一種特殊方式對真理的呈現(xiàn),是用沉默的語言的方式對不可言說的一種言說,對無法思考之物進行的思考。換言之,詩歌是一種特殊的思想,是一個思想事件,是一個真理事件。詩歌本身生產(chǎn)藝術的真理。

    四、巴迪歐藝術真理的意義及局限性

    巴迪歐的真理觀及其藝術真理的思想,有重要的理論意義,也存在先天的缺陷。正如彼德·霍爾沃德所言:“巴迪歐哲學最重要的和一鳴驚人的舉措,使他完全脫離同代人的舉措,就是證實真理的嚴格的、毫不妥協(xié)的普遍性,并最終把這種真理從判斷和闡釋的合法性中抽取出來。”[7]對于“真理”的徹底放棄也許是當今時代的突出文化癥候之一。然而,巴迪歐從其類性事件哲學立場出發(fā),他幾乎全部的哲學努力就是證明和呼喚真理的普遍性和永恒性。

    當然,盡管巴迪歐哲學思想、文藝思想非?!靶隆?,但也有人指出其思想中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局限與問題。如有的學者指出,巴迪歐的思想并不新。他的許多概念、術語及哲學系統(tǒng)都是借鑒前人基礎上的拓撲嫁接。有人認為,他的“非美學”思想存在各種各樣的悖論。他的真理觀、藝術真理和藝術主體的思想,也存在一些不盡如人意的缺陷。拉克勞等人曾指出,真理的主體產(chǎn)生的唯一條件就是事件突現(xiàn)時對原來情勢結(jié)構(gòu)的撕裂,這就意味著那個真理的主體似乎只能靜候事件的發(fā)生,這樣的主體是“后事件”的,他也不能預測事件的發(fā)生,因此是充滿惰性的或說是不可見的,即巴迪歐所謂的“無主體的主體性”。這種主體就成了一種純粹抽象的主體,而世界上有血有肉的人,如何成為真理的主體,這一點巴迪歐似乎并未給出解決途徑??梢?,巴迪歐真理、主體理論具有高度的抽象化和理論化的烏托邦色彩,很容易滑向一種虛妄的救贖主義。

    評論家讓-雅克·勒賽克爾(Jean-Jacques Lecercle)認為,巴迪歐的藝術思想、詩學思想本質(zhì)上屬于現(xiàn)代性的范疇,因此,在今天看來,似乎已經(jīng)過時。他這樣評論道:“巴迪歐作為詩歌的思想家的重要性的一個方面是,他不回避一項顯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如何建構(gòu)一種詩學的同時,還要降低語言的作用(語言的獨立性、物質(zhì)性及非明晰性)。巴迪歐的偉大在于他哲學立場的超凡的連貫性和獨創(chuàng)性:他關心的是存在和事件,而不是語言及其游戲。”[8]

    那么,事實真的如此嗎?筆者認為,這種結(jié)論明顯帶有以偏概全的嫌疑。這樣的結(jié)論主要認為巴迪歐詩學思想僅僅是圍繞馬拉美、佩索亞、蘭波、策蘭等人的詩歌展開的,而對這些詩人的關注和評論的熱潮早已過去了。事實上,巴迪歐的詩學思想是其哲學思想的一部分,是將詩、藝術作為哲學四個條件之一來進行研究評論的,因此,巴迪歐對他們的“非美學”解讀絕非是“向回看”“向后走”,而恰恰相反,他是通過對特定藝術作品、特定藝術家、特定藝術形式的分析解讀,最終實現(xiàn)其“介入”的哲學主張,實現(xiàn)哲學在終結(jié)之后的“再向前邁進一步”的構(gòu)想。因此,把他的詩學思想籠統(tǒng)地認為“本質(zhì)上是現(xiàn)代性的”,是過時的,這樣的觀點是值得商榷的。

    巴迪歐對普遍、永恒真理的倡導,對當代主流思想的批判,使他的思想似乎看上去“不合時宜”。同時,令人憂慮的是,他對普遍真理的強烈呼吁,他激進的批判姿態(tài),使他只能孤軍奮戰(zhàn),某種意義上更像是一個孤獨的哲學“斗士”,他把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哲學家自嘲為一名“孤獨的守夜人”。真理的曙光和他思想的光輝何時才能劃破冰冷的夜空,我們只能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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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化學刊(2015年7期)2015-03-20 15:5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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