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書院史學考課對科舉積弊的矯正
——兼論清代書院歷史教育的現(xiàn)代價值

周 倩

(揚州大學 社會發(fā)展學院，江蘇 揚州 225002)

科舉是隋唐以來國家最重要的選才制度，至清代發(fā)展至極盛，在社會上產(chǎn)生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書院是清代培育人才的重要場所，會定期舉行考課活動，對生徒學習情況進行考察檢驗。世人通常認為，清代書院的官辦性質(zhì)使得考課活動淪為科舉的附庸，其實并不盡然。由于書院的教育理想與清代科舉長期存在的弊病格格不入，書院考課活動往往成為糾正科舉積弊、完善生徒知識體系的重要手段，而史學考課則是其中的重要內(nèi)容。中國傳統(tǒng)書院的歷史教育體現(xiàn)著獨立品格，對于今天高校教育的改革發(fā)展也可起到借鑒作用。

一、清代科舉積弊對書院教育理想的破壞

書院誕生于唐代中葉，起初的職能是典藏圖書，隨后其教育功能逐漸凸顯。到了宋代，書院正式成為講學課業(yè)之所，此后一直是中國古代重要的文教機構(gòu)。清代是書院發(fā)展的鼎盛期。從分布區(qū)域上看，清代書院不僅遍及內(nèi)地各省，還出現(xiàn)在吉林、黑龍江、蒙古、青海等邊地。從數(shù)量上看，清代新建書院至少在三千所以上，加上修復和重建，總數(shù)遠遠超過唐、宋、元、明四代的總和。從作用上看，書院是有清一代最重要的文教機構(gòu)之一，“其內(nèi)部規(guī)制之嚴密、講學名師之眾多以及學術(shù)成就之突出，更是歷朝所不可匹及”[1]，對于弘揚文教、培育英才、保存文化典籍、促進學術(shù)發(fā)展至關(guān)重要。

在清代“敦崇實學”的學術(shù)風氣影響下，書院教育事業(yè)以“崇實效、黜浮華”為本，鼓勵引導生徒勵志立本，勤學業(yè)、慎交游，將經(jīng)、史、詩、賦、古今文之學講明切究，旨在培育進則兼濟天下、退則有益鄉(xiāng)曲的英才。這種理想在不少書院志和山長的生徒寄語之中都有反映。如成都錦江書院山長劉德芳說：“書院之設(shè)與學校相表里，王化之本，而菁莪棫樸之盛所自出?！?劉德芳：《錦江書院記》，《四川通志》卷八十《學校志五》，嘉慶二十一年刊本)[2]910南京鐘山書院山長盧文弨也有類似的表述：“學校之設(shè)所以教育人才，使德行可以式鄉(xiāng)閭，功業(yè)可以經(jīng)邦國?！?盧文弨：《湖南科試諸生策問九首丁亥》，《抱經(jīng)堂文集》卷第二三《策問》)[3]742開封彝山書院山長栗毓美則指出，國家通過書院培養(yǎng)生徒，“將使讀圣賢書，志古人之志，事古人之事，經(jīng)明行修，蔚為茂材魅艾，備異日干城腹心之任?！?栗毓美：《建修彝山書院記》，《彝山書院志》，道光二十三年刊本)[4]第6冊，259廣州粵秀書院嘉慶十四年(1809)刊定的條規(guī)亦開宗明義：“凡在院諸生，總期屏黜浮華，敦崇實學，以培國家有用之真才，實有厚望?！?《書院條規(guī)十八則》，《粵秀書院志》卷二《條規(guī)》，道光年間藩使刊行本)[4]第3冊，20

然而清代科舉發(fā)展過程中產(chǎn)生的積弊卻嚴重破壞了書院“為國育才”的教育理想，具體來說體現(xiàn)在以下兩方面。

第一，剽竊陳言以求功名膏火。商衍鎏曾這樣描述清代科舉：“順、康、雍、乾百余年間，重樸學，戒空疏，上求下應(yīng)，是可以稱之為盛時。自乾隆中葉以后，八股漸趨巧薄而就衰，士子剽竊陳言，但求幸獲科名?！盵5]269顧炎武則曾說：“昔人所須十年而成者，以一年畢之；昔人所待一年而習者，以一月畢之。成于剿襲，得于假倩。”[6]當時的書籍刊印也受到這種不良學風的影響，張滌華指出：“科舉學盛，人皆欲速其讀書，故多自作類書，以為作文預備。而書賈牟利，亦多所刊布?！盵7]

不良的風氣也影響到書院。不少肄業(yè)生徒不盡心學習，考課時抄襲成文以求膏火的現(xiàn)象很普遍。清人劉大鵬在日記中說道：“吾邑應(yīng)桐封書院課者，生有三十余人，童二十余人，盡心作文者不過數(shù)人而已。或直錄成文竊取獎賞，或抄襲舊文幸得膏火?！盵8]《清朝續(xù)文獻通考》中也載有類似的感嘆：“未幾山長以疲癃充數(shù)，士子以儇薄相高，其所日夕咿唔者，無過時文帖括，然率貪微末之膏火，甚至有頭垂垂白不肯去者。烏呼！朱子有言：科舉不累人，人自累科舉耳。夫書院非猶是也哉！”[9]

第二，百家之書束而不觀。清代科舉偏重對頭場四書文(文體為八股)的校閱，復護初場所中之卷，而不深求二、三場。此舉導致士子于百家之書束而不觀，尤其是經(jīng)史實用之學被棄之不顧，顧炎武所描述的“卒而問其所未讀之經(jīng)，有茫然不知為何書者”[6]的現(xiàn)象十分普遍。

清初名臣、學者王士禎曾記載過這樣一件事：“萊陽宋茘裳按察言：幼時讀書家塾，其邑一前輩老甲科過之，問孺子所讀何書？對曰《史記》。問何人所作？曰司馬遷。又問渠是某科進士？曰漢太史令，非進士也。遽取而觀之，讀一二行輒抵案曰：亦不見佳，何用讀為？荔裳方匿笑之，而此老夷然不屑?！盵10]清末科探花商衍鎏也記載了一件類似的事：“同治十二年(1873)癸酉順天鄉(xiāng)試，中式第十九名徐景春，以策內(nèi)不識《公羊》為何書，致將公羊二字拆開，為磨勘官梁僧寶簽出?！桓锱e人?！盵5]338

以上兩事不禁令人感嘆：身具功名之人居然連《史記》《公羊》都不知道，可見其學識匱乏到了十分驚人的程度。清人徐靈胎《刺時文道情》說：“讀書人，最不濟。爛時文，醉如泥。國家本為求材計，誰知道變作了欺人技。三句承題，兩句破題，搖頭擺尾，便道是圣門高第。可知道三通、四史是何等文章？漢祖、唐宗是哪一朝皇帝？案頭放高頭講章(指講解經(jīng)書與指導寫八股文的書)，店里買新科利器(指仿刻編印的八股文選)。讀得來肩背高低，口角唏噓，甘蔗渣兒嚼了又嚼，有何滋味！辜負光陰，白白昏迷一世。就教他騙得高官，也是百姓朝廷的晦氣?！盵5]361對當時沉溺科舉、追名逐利卻全無學問的讀書人進行了無情的諷刺和批判。

百家之書束而不觀的不良風氣也存在于書院之中。秦瀛在《重修敷文書院記》一文中說：“余聞古者書院之設(shè)自南宋始，領(lǐng)之以山長，有誦講之益，有肄習之美，實與學校相表里。及其既衰，白鹿洞、岳麓僅存序文，而先儒之遺跡泯焉。且自舉業(yè)興，而所謂講誦肄習者，去取括帖之末。近來學者日趨茍簡，百家諸子之書，且束而不觀，而圣賢修齊治平之學，其討論及之者鮮矣?！?《敷文書院志略·碑文》，民國二十四年刊本)[2]886乾隆時期著名學者盧文弨在主講鐘山書院時也曾說：“吾來鐘山，悼世人字體之不正，欲以《說文》救其失，而俗學迷昧，安于所習，其能從吾言者蓋寡”；“在鐘山幾五載，幸有一二同志信而從焉。至于漸染俗學已深者，殆終不能變也?！?盧文弨：《抱經(jīng)堂文集》卷三《序二》)[3]575在腐朽的學術(shù)風氣之下，不少書院不得不通過重建講舍的形式擺脫舊習。如江陰南菁講舍，“有明以來，專尚制藝，主講師長復以四書文八韻詩為圭臬，并宋人建書院意而失之……積重難返”(黃以周：《南菁講舍文集序》)[4]第11冊，293。于是不得已別筑講舍，選高才生充其中，專肄經(jīng)史辭賦，才稍稍扭轉(zhuǎn)了不良的風氣。

二、清代書院掌教者對教育理想的維護

針對科舉積弊對書院教育理想的破壞，不少書院采取行動，對專事舉業(yè)、束書不觀的風氣展開嚴肅批判，試圖引導生徒正確看待科舉考試，鼓勵生徒開拓眼界，博覽有用之書，回歸學術(shù)正途。

早在康熙年間，成都錦江書院掌教者劉德芳就批評了部分書院“視學為聲利之場”的現(xiàn)象：“(書院)今學之名猶昔而古者，教士之良法美意與其文具一無所與，而士之無所傳習，不務(wù)其實而馳于名也久矣。掌教者又每視學為聲利之場，第取其善為科舉之文而嘗得雋于場屋者以相尚。孰知科名固足以榮當時，而所謂久大之業(yè)，紹往哲以開來學，寧盡乎是？”(劉德芳：《錦江書院記》)[2]910曾任鐘山書院院長的著名學者胡培翚在《鐘山書院課藝序》中指出：“科舉之學如是，其無憑歟！(胡)曰：是，又不然。……本之經(jīng)傳注疏、宋儒理學之書，參之子、史、百家之說，以究其理，以贍其辭；熟讀漢、唐、宋古文，以充其氣；……夫如是，稱心而出，無剿襲之弊，無寒儉之容，無依仿束縛之態(tài)，其文自必見賞于有司，由是而登仕版，以其學之所得為世用，亦必有裨于國家”；“即或畢生不遇，而以其學之所得涵養(yǎng)身心，亦必不至窮而失其守，以律己以教人，博聞多識，廉正自持，循循里闬中而一時式為儀型，后進仰其德望，視懵然無得、僥幸科名、朝榮夕悴者，奚啻霄壤哉？”(胡培翚：《研六室文鈔》卷六，光緒年間刊本)[2]1925-1926嘉道名臣、曾任兩江總督的陶澍也曾為《鐘山書院課藝》作序，其中說道：“夫自大比取士之法行……至其文之高下，則隨時地為轉(zhuǎn)移，要惟以實而不以華為能，垂世而可久焉。……夫?qū)W何以實，蓋必從衣錦尚纟冋之始，以馴致于不見是而無悶之域，而后讀古圣賢之書，恍若謦欬接而聲與通，故發(fā)之為文，悉如古圣賢之所欲言，而犁然有當于人人之心，亦如親見古圣賢而聆其意中之所欲言，以是出而應(yīng)有司之知，其亦可矣。遇與否，則命也。有實學，斯有實行，斯有實用。非是，則五石之匏，非不枵然大也，其中乃一無所有。以中無所有之人，即幸邀有司一日之知，責其實用難矣哉！”(陶澍：《鐘山書院課藝序》，《陶文毅公全集》卷三七，道光二十年刊本)[2]1927曾任保定蓮池書院院長的黃彭年也說：“諸生之來居于此，為其可以習舉業(yè)而博科第、登顯要乎？則揣摩以求合，摭拾以為美，而未可必得；幸而得之，而舉空疏無用之身，又進以揣摩摭拾之術(shù)，以壞天下國家之事而有余，夫豈置書增舍之本意哉！”(黃彭年：《蓮池書院記》，《陶樓文鈔》卷三，光緒十六年刊本)[2]869通過上述引文，我們可以看出書院掌教者對學生應(yīng)舉的基本態(tài)度：潛心向?qū)W、以期實用是士子入院學習的根本所在，也是能否在科舉中脫穎而出的必要條件；生徒是否能夠見遇于有司，是個人命數(shù)，無需強求，更不必為取得功名費盡心思；若生徒有真才實學，即使畢生不遇，亦可著書立言、示范鄉(xiāng)曲。

此外，書院掌教者為了改變生徒僅攻時文、束書不觀的現(xiàn)狀，開始努力營造重視史學的氛圍，引導生徒樹立重視實學的意識。如南京鐘山書院建成后，時任兩江總督查弼那在為《鐘山書院志》作序時說：“必念念篤于彝倫，而不忍乖也；必時時察于過失，而不憚改也；必字字揆于經(jīng)史，而不徒以占畢度日也。”[11]1從而奠定了鐘山書院重視經(jīng)史之學的基調(diào)。具體的書院教條之中也有加強歷史教育的相關(guān)規(guī)定：“敦躬行，以忠孝為本始；慎交游，以禮義為信從；明經(jīng)學，以傳注為楷模；課文藝，以經(jīng)史為根源?！魇吩u，總前后定論，非有意辯駁。”(宋衡：《掌教宋學士教條四則》)[11]52這就不僅明確了史學作為考課兩大科目之一的地位，還對史評的寫法作出了指導。

乾隆年間著名史地學家李兆洛執(zhí)掌江陰暨陽書院時，“重葺輩學齋，與諸生講誦其中”，使當時日益衰落的暨陽書院重新煥發(fā)了生機。他針對當時暨陽生徒沉溺八股的陋習，“痛繩以先正理法，重刊明人《舉業(yè)筌蹄》，頒給之以楷法”，同時 “教讀《通鑒》、《通考》，以充其學；選定《史記》、《漢書》……以博其識”[12]，通過教人讀史，有效地改善了書院的不良學風。

前文提及，廣州粵秀書院條規(guī)中說，“凡在院諸生，總期屏黜浮華，敦崇實學，以培國家有用之真才”。為了實現(xiàn)這個目標，粵秀書院注重講求實學，并具體規(guī)定：“每月逢二八日上堂講書，不拘‘四書’、‘五經(jīng)’、諸史，聽院長抽閱發(fā)問，諸生務(wù)宜各抒心得，貫串義蘊，明白宣講。書院中經(jīng)史子集，聽諸生隨時向監(jiān)院、教官取閱，登簿注明，閱后繳還銷號?！?《書院條規(guī)十八則》，《粵秀書院志》卷二《條規(guī)》，道光年間藩使刊行本)[4]第3冊，20可見史學是當時書院教學的重要內(nèi)容。

總之，各地書院倡導鼓勵生徒重視史學，并開展各種形式的歷史教育活動引導生徒積極學史，營造重視史學的優(yōu)良風氣，為改變唯重舉業(yè)的不良風氣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表1 清代部分書院課藝志所收錄的史考試題

三、清代書院史學考課對科舉積弊的矯正

科舉考試對士子所習史學的考察形式主要是策問和史論，但是僅通過這兩種形式并不能全面檢驗對歷史的掌握情況。因此書院在進行史學考課時，還會采取一些別的考察形式，如要求撰寫史考、史書讀后感、詠史詩等等，這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科舉考試的遺漏和不足。

第一，史考。考證功夫一直被視為學者史學能力和水平的體現(xiàn)，乾嘉時期歷史考證大興，其重要性愈加凸顯出來。然而由于這種方法所涉問題相對較小，故一般不會作為科舉考試考察史學的項目，然而這一不足卻可以通過書院的史學考課得到很好的彌補。以下列舉一些書院課藝志中所載的史考試題來說明問題(見上頁表1)。

由表1可見，清代書院史考試題所涉內(nèi)容相當豐富，包括事件、人物、典故、制度、輿地等多個方面，生徒如果沒有潛心讀史、用心鉆研，顯然難以寫作好這些文章?？梢哉f，史考是全方位考察書院生徒史學功底和水平的有效形式之一。

第二，史書讀后感。生徒平日讀史，一傳一志或有感受，下筆成文便是史書讀后感。清代書院史學考課重視史書讀后感的寫作，這在不少書院課藝志中亦有體現(xiàn)(見表2)。

表2 清代部分書院課藝志所收錄的史書讀后感題目

由表2可見，清代書院生徒讀史廣泛涉及歷代正史以及各類其他史籍，書院將撰寫史書讀后感作為考課內(nèi)容，對于督促生徒讀書思考，提高其寫作水平大有裨益。

第三，詠史懷古詩賦。詠史懷古詩賦看似屬于辭章之學的范疇，但其反映的卻是士子的歷史情懷，能夠體現(xiàn)出士子的史學素養(yǎng)?？婆e考試雖對詩文有所考察，但由于字數(shù)和韻腳的限制，士子顯然不能盡情發(fā)揮。而書院史學考課中對撰寫詠史懷古詩賦的要求，對于提高士子相關(guān)素養(yǎng)大有裨益。這些詩賦題目，也見于清代書院課藝志中(見表3)。

表3 清代部分書院課藝志所收錄的詠史懷古詩賦題目

由表3所錄內(nèi)容可見，清代書院考課中的詠史懷古詩賦寫作，或觀古跡而起，或由今景而發(fā)，或感古事而作，不僅涉及的內(nèi)容廣泛，而且體現(xiàn)出了鮮明的地方特色。此舉對于檢驗生徒對相關(guān)歷史的了解程度，激發(fā)并培育其歷史情懷有著十分積極的作用。

四、清代書院歷史教育的現(xiàn)代價值

史學記千載治亂之變，是一門具有強烈經(jīng)世色彩的學問。早在先秦時期人們就意識到了歷史對現(xiàn)實的指導作用，《尚書》以“疏通知遠”為精神內(nèi)核，《禮記》有“彰往而察來”之語，都指出了“往事”對于“來者”的重要指導作用。書院開展歷史教育，既有實現(xiàn)個人追求知識和真理的目的，更是為了繼承和發(fā)揚致用的精神，培養(yǎng)經(jīng)世濟國的實用人才，使之“貫串古今、通達治體……得以敷陳政事得失利弊，以及籌餉用兵之道”[14]。鵝湖書院山長鄭之僑在《壬戌示諸生十要》一文中指出：“學以讀史為要……夫歷代帝王將相，各有經(jīng)濟之猷。詳內(nèi)而略外，非圣賢明體達用之學也。……經(jīng)世之術(shù)，濟變之方，實莫備于史?！辩娚綍涸洪L楊繩武也說：“士君子束發(fā)受書，當以此等古人為師法，考中外之形勢扼塞、古今政治之盛衰得失，使志識堅定，氣量宏遠，立朝必能建樹，居鄉(xiāng)亦足?？！盵15]清代書院的史學考課，注重引導學生考察在歷史進程中發(fā)揮重要作用、產(chǎn)生重大影響的人物、事件、制度等，評論其善惡得失、分析其借鑒作用，體現(xiàn)了強烈的經(jīng)世致用精神。一大批在清代政壇發(fā)揮過重要作用的名臣都曾肄業(yè)于書院，書院的歷史教育無疑對其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清代書院的教學經(jīng)驗提醒我們，應(yīng)當重視歷史教育；用好歷史課堂，做好歷史教育，也是新時代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wù)的重要途徑。

在中國古代，以讀書自修作為學習的基本形式，將潛心讀書、用心領(lǐng)悟視為治學的基礎(chǔ)，重視讀書也是中國古代教育的優(yōu)良傳統(tǒng)。而晚明時期，空談性命、束書不觀的不良風氣盛行于世，清人反思明末積弊，指出：“夫所謂培其本而澄其原者，何也？多讀書之謂也?！盵15]而且在清代書院中，讀史作為歷史教育的基本形式受到較高重視。其一，書院制訂了詳細的讀史計劃。書院普遍要求生徒以《資治通鑒》、前四史為讀史的基本書目，在學有余力的情況下則可進一步擴展到廿二史以及編年體、典制體、紀事本末體、學案體等各種史籍，并對讀史的重點、次序、進程作出了具體的規(guī)定。其二，具體介紹了讀史的方法。書院掌教者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驗和感想，向生徒介紹讀史的方法，如讀史須“整”、須“?！?、須“身臨其境”等。岳麓書院山長王文清還專門總結(jié)出“讀史六法”，即“記事實”“玩書法”“原治亂”“考時勢”“論心術(shù)”“取議論”(王文清：《讀史六法》，《續(xù)修岳麓書院志》卷一《規(guī)條》)[4]第4冊，437，用高度凝煉的語言加以概括，為生徒指出了一條明路。其三，廣泛推行讀史日志制度。書院要求生徒將每日讀史進度、讀書感想和疑惑等進行記錄，并定期提交書院檢查。這一制度能使生徒及時回顧學習進程中的得失，并督促生徒養(yǎng)成勤讀不綴的好習慣。其四，積極開展史籍藏貯和刊刻活動。清代書院在史籍藏貯和刊刻上取得的成就是超越前人的，為生徒讀史創(chuàng)造了必要的條件、提供了有效的支持。以上經(jīng)驗值得今人汲取，可以為現(xiàn)代歷史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提供有益的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