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逝的印記（上）

文/荊 凡 圖/高梓淳

“我為什么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一大清早，葉丹草草地吃過早餐，便和媽媽在梳妝臺旁邊搗鼓。

“你要相信我，我肯定能給你化一個滿分的妝！”媽媽喝了口水，默默地給自己加油打氣。

“你放心吧，雖然你的媽媽平時不怎么化妝，但她在畫布上畫過無數張臉。”爸爸一邊安慰葉丹，一邊給媽媽打氣，說完就去催葉青起床了。

原來，今天是星期六，是葉丹學校舉行文藝匯演的日子。葉丹參加的項目是大合唱，老師建議參加演出的同學在家化好妝，有特殊情況的可以到學校后找老師幫忙。葉丹從來沒有化過妝，只能把任務交給媽媽。媽媽一口應下，還特意去買了一套化妝用品。

葉丹忐忑地坐到梳妝臺前，像接受審判一樣閉上了眼睛。媽媽從一堆瓶瓶罐罐中挑了兩樣，在葉丹臉上涂來涂去。葉丹感覺媽媽把她的臉當成了畫布，忍不住偷偷睜開眼對著鏡子看一下，夸張地說：“媽媽，你把我的臉畫成中世紀宗教畫里的人物啦！”

“不要著急，這只是第一步，不是最終效果?！眿寢屾?zhèn)定地說。

這時候，剛起床的葉青正好抱著自己的恐龍玩偶來找媽媽，看了一眼臉上明暗分明的姐姐后，他咯咯笑了起來：“姐姐看起來真奇怪呀！可是，中世紀宗教畫里人的臉是什么樣子的？”

“中世紀的宗教畫畫家并不追求高超的繪畫技巧，只要能把故事講述清楚即可。畫中人物的面部明暗分明，并不細膩。”媽媽從鏡子里看了葉丹一眼，“嗯，還挺像的?！薄拔腋杏X這個妝頗有喬托的風格……”

這個名字對葉青來說很陌生：“我可不知道什么喬托，我只知道達·芬奇！他畫中的人的面部圓潤、和諧，姐姐臉上的妝卻很生硬?！?/p>

“別著急，我還沒開始暈染呢！”媽媽一邊用指腹輕輕地將涂抹在葉丹臉上的陰影膏暈染開來，一邊給他們科普，“化妝進行到這一步，就可以借鑒達·芬奇的‘暈涂法’了。他的作品經常運用這一技法，因此作品中人的面部看起來非常飽滿，當然，他作品的顏料層也很厚，甚至能達到三十層?！?/p>

葉青剛學會數數，下意識地掰著手指數起來。他和媽媽看過達·芬奇作品的影像展，沒想到那些畫竟有幾十層。葉丹好奇地問媽媽他是怎么做到的。

媽媽告訴他們：據部分學者研究，達·芬奇在畫完草圖以后，先用非常淡的顏料使線條變得柔和，再點上極細的小點，一層一層地潤飾細節(jié)。在畫畫的過程中，他很可能是先把顏料涂抹在手指上，再用手指抹在畫布上，就像自己給葉丹化妝一樣，因為手指有溫度，能讓顏料融合得更好。媽媽講完了，葉丹臉上的明暗交界線也一點點變得柔和起來，臉上的妝也更加細膩了。

媽媽似乎并不滿意，又用陰影膏在葉丹臉上加了幾筆。剛松了一口氣的葉丹急了：“這不是已經挺好的了嗎？怎么又來幾筆？”

爸爸安慰葉丹：“這樣也不錯。如果化妝后的人臉跟京劇臉譜里的白臉似的，那才不真實呢！”

◎ [意]達·芬奇《抱銀鼠的女子》

“白臉是什么？”葉青不明白。

“京劇等戲曲中有時會用白色表現(xiàn)反面角色，這種臉譜叫白臉，比如曹操?！卑职忠贿呎f，一邊學著媽媽的樣子假裝化妝，惹得葉青咯咯笑。

“歐洲好多貴婦人畫像中的臉就是白臉？ ”葉丹說。

“你說得對。她們膚色原本就白，還用鉛白化妝?！眿寢屨f，“比如伊麗莎白一世，她因為自己膚色偏黑，就格外追求白皙膚色，堅持用鉛白化妝，畫像中的她，臉白得很不真實……”

聽到這里，葉丹焦急地問：“鉛白不是有毒嗎？”

“對呀！但是當時很多貴婦人追求病態(tài)的白皙美，代價就是出現(xiàn)眩暈、消瘦、嘔吐、腹痛等癥狀，這樣做不利于身體健康。因為價格便宜，鉛白被廣泛使用。直到十九世紀左右，人們才停止使用鉛白?！?/p>

葉丹聽媽媽這么說，恍然大悟：“難怪在文學作品里很多貴婦人動不動就暈倒，會不會是鉛白惹的禍呢？”

媽媽繼續(xù)給葉丹化妝，也不再接話，鉛白的知識很深奧，她準備空閑時給姐弟倆詳細講解。

趁著這次化妝的機會，媽媽想讓姐弟倆多了解些畫家，于是反問他倆：“你們可知道拉斐爾為什么年紀輕輕就能成為畫圣嗎？”

“不知道——”葉青和葉丹不約而同地說。

“不知道——”爸爸也在邊上附和。

媽媽手上繼續(xù)忙活著，不緊不慢地告訴他們：“拉斐爾不僅早慧，而且學習能力超群，從小被人稱作天才，長大后的他成了文藝復興三杰之一。聰慧的拉斐爾可不是只會埋頭苦干的人，他擅于取長補短，將各位大師的技法與自己的風格融合，創(chuàng)作出了一幅幅令世人驚嘆的作品。他將達·芬奇的暈染法運用在諸多作品中，《草地上的圣母》和《金翅雀圣母》等作品中的圣母與達·芬奇筆下的圣母風格有相似之處，圣母面部都暈染得很細膩；他又借鑒了米開朗琪羅雕塑的技巧，不僅嚴格遵循人體結構作畫，還讓畫面中的人物在保持平衡的基礎上有了大幅度動作，改變了傳統(tǒng)繪畫中人物姿勢僵硬的弊端，《波爾戈的火災》等作品中人物的肌肉清晰可見，非常真實！”

“可是，這和化妝有什么關系？”葉丹很關心自己的臉，不明白媽媽為什么又在自己臉上涂了陰影膏。

“我想說的是，化妝時不僅要暈染面部，在暈染的同時也要注意肌肉走向、骨骼結構，這樣畫出來的妝容才自然?！眿寢尰卮?。“難道不了解面部結構的人就不能化妝了嗎？”葉丹擔憂地說?！爱斎徊皇?，化妝是一項熟能生巧的技術活兒！”媽媽打趣道。

◎ [意]拉斐爾《草地上的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