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應(yīng)峰
人都有母親。但母親在一個人心目中的樣子及所處的位置,卻因人因時因地而不同。那么,名家筆下的母親,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呢?
語言大師老舍筆下,他的母親,生在農(nóng)家,勤儉誠實,身體也好。老舍在家排行老八,比大姐的長女還小一歲,他一歲半時,父親就不在了,全憑母親獨自撫養(yǎng)。為了撫養(yǎng)他成人,他的母親要不停地勞作,給人家洗衣服,縫補或裁縫衣裳。而且做事永不敷衍,就是屠戶們送來的黑如鐵的布襪,她也給洗得雪白。她終年沒有休息,在忙碌中她還把院子屋中收拾得清清爽爽。桌椅都是舊的,柜門的銅活久已殘缺不全,可是她的手使破桌面上沒有塵土,殘破的銅活發(fā)著光。院中,父親遺留下的幾盆石榴與夾竹桃,永遠會得到應(yīng)有的澆灌與愛護,年年夏天開許多花。他的母親愛花,愛清潔,守秩序,講禮儀,甘于吃虧,樂于助人;她的愛不偏不倚。但她在遭遇困境時,一點都不軟弱,總是把心橫起來,不慌不哭,從無辦法中想出辦法來。在老舍看來,是他的母親,把最好的性格傳給了他,給了他生命的教育。
漫畫大家豐子愷著文對母親有過這樣的描述:“我的母親一生坐在我家老屋西北角里不安穩(wěn)、不便利、不衛(wèi)生、不清靜的一只八仙椅子上,眼睛發(fā)出嚴肅的光輝,口角上表出慈愛的笑容。母親為什么老是坐在這樣不舒服的椅子里呢?因為母親坐在這位子里可以顧到灶上,又可以顧到店里。母親為要兼顧內(nèi)外,便顧不到座位的安穩(wěn)不安穩(wěn),便利不便利,衛(wèi)生不衛(wèi)生,清靜不清靜了?!必S子愷九歲的時候,他的父親離世,遺下母親及姐弟六人,薄田數(shù)畝和染坊店一間。家庭內(nèi)外一切責(zé)任全歸母親負擔(dān)。此后她坐在那椅子上的時間愈加多了。工人們常來坐在里面的凳子上,同母親談家事;店伙們常來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同母親談店事;父親的朋友和親戚鄰人常來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同母親交涉或應(yīng)酬。豐子愷三十三歲時,他的母親逝世。從此,老屋西角里八仙椅子上母親坐著的樣子,在他的腦海中默然定格。豐子愷筆下的母親,兼顧一生,忙碌一生,操勞一生。
王蒙在紀念自己的母親何正璜時說,她是一位和藹可親,受人尊敬的母親。她言傳身教,循序漸進的教育方式讓他受益終生。她留下了很多文化散文,寫得那么美,那么生動、那么親切、那么深入淺出,那是美好的心靈和淵博的文史知識、深刻的人生閱歷相融匯的結(jié)晶。在不幸被抄家的那期間,母親白天在單位要寫交代材料和隨時批斗游街,晚上回到家還得強忍著悲憤,照顧全家慘淡的生活,操心兒女們的安全。深夜還偷偷地幫著父親修改未完成的書稿,她百折不撓地在逆境中耕耘不輟。在王蒙心里,他的母親何正璜真正做到了安貧守道。他一直記得母親臨終前說過的話:“媽這輩子沒留下什么東西,只有幾篇文章,代表著我曾經(jīng)存在的價值和全部人生的意義,如果能夠編纂成書該多好??!起碼能讓親朋好友和一直關(guān)心我、欣賞我的朋友看到,這對我是最大的安慰?!边@就是王蒙筆下的母親,視文化藝術(shù)為生命,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
另類作家三毛,她又是怎樣描寫自己的母親的呢?在她眼里,她的童年時代,很少看見母親有過什么表情,她的臉色一向安詳,在安詳?shù)谋澈?,總使人感受到那一份巨大的茫然。她的母親不做學(xué)問,還總把她自以為得意的學(xué)問丟向油鍋內(nèi)的炒菜聲中了。在她看來,母親的腿上,好似綁著一條無形的帶子,那一條帶子的長度,只夠她在廚房和家中走來走去。這樣一種家庭的陶冶,也許正是三毛成為最美麗的沙漠廚娘最直接的理由。三毛筆下的母親,是一個將一生一世,毫無怨言、不求任何回報地交給了丈夫和孩子們的母親。這位母親,是在生命經(jīng)歷過諸多滄桑后,依然執(zhí)著地用行為來解釋人生至愛的人。
天下的母親,是平凡的,也是偉大的。對于自己的親人兒女,無論自己是貧窮還是富有,她們在付出愛的時候,總是那樣堅定、執(zhí)著;無怨、無悔;祥和、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