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武出土西夏銀碗功能再認識

□于光建 呂姝瑩

一、研究現(xiàn)狀

1976年3月，在寧夏靈武臨河鄉(xiāng)石壩村生產(chǎn)隊南面的一處黃河河灘沙土1.5米深處發(fā)現(xiàn)一批西夏銀器窖藏，有完整的銀碗6件、梵文銀盒2件、曲角銀發(fā)釵8件，此外還有3件銀碗殘片［1］。這批西夏銀器窖藏的出土，為研究西夏金銀器及其物質(zhì)文明提供了珍貴的實物資料。尤其是出土的銀碗及殘片，用西夏文標明器物重量，為研究西夏歷史以及當時的度量衡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董居安首次將靈武石壩出土的銀器進行整理，詳細介紹了這批銀器的出土情況和形制［1］。陳炳應先生利用出土的西夏文墨書銀碗和武威出土的自銘重量銀錠，與實際重量進行對比分析，解決了西夏的衡制問題，指出西夏與唐、宋衡制在重量方面基本上是一致的，即每兩約合今40克左右［2］。此外，金萍、王效軍也通過對西夏出土部分金銀器實測重量分析，認為西夏的度量衡制度與宋朝相似［3］，印證了文獻記載西夏典章制度“多與宋同”的結(jié)論。鞠晨鳴還從藝術(shù)審美的角度對靈武石壩出土殘銀碗中的臥牛形象進行了探究［4］。程麗君、趙天英對包括靈武西夏銀器窖藏出土的銀碗在內(nèi)的西夏金銀器的類型和特征作了系統(tǒng)梳理，并論述了西夏金銀器的使用和工藝［5］。張景明對西夏金銀器和金代金銀器的風格與文化內(nèi)涵進行分析，認為西夏和金代的金銀器，在唐文化的余韻、宋文化的直接影響以及西方文化因素的滲透下，形成了自己特色的金銀器文化和藝術(shù)風格，并在草原絲綢之路的文化交流中扮演著重要角色［6］。

可以看出，學界對于這批銀器的研究多集中于形制，對墨書西夏文銀碗則更側(cè)重于度量衡的研究，但對銀碗功能的探究尚未見專文論述。本文將在梳理相關(guān)文獻資料的基礎上，結(jié)合出土文物，就靈武石壩出土銀碗的功能作一探討。

二、銀碗功能

飲食器具是為了滿足人們生活需求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蘊含著深刻文化內(nèi)涵的器物。碗是最日常、最實用的飲食用具，與人們的生產(chǎn)生活和實際需求密切相關(guān)。其主要功能就是盛放食物，且功能強大，固態(tài)和液態(tài)的食物皆可盛放，靈武石壩出土的銀碗自然也履行這個實用功能。此外，在銀碗上面精心雕刻臥牛圖案，則是在實用功能上附加觀賞作用，所以銀碗就自然而然擁有了實用和藝術(shù)的雙重屬性?！冻幨贰酚醒浴捌饕杂脼楣Α保?］182，靈武石壩出土的銀碗作為日常實用品，除了履行日常的飲食器具用途，它還有一些特殊的功能。

（一）政治身份和等級制度的象征

金銀器皿作為裝飾品，在點綴人們生活的同時，也成為身份和等級的象征。尊貴的身份地位和等級作為一種抽象的概念或情感難以表達和傳播，人們要將它物化，就需要找一個可感、可觸的客觀物體。視覺上燦爛輝煌的金銀本身價值貴重，較少出現(xiàn)在普通家庭之中，在使用方面有著“別貴賤”的隱喻，用象征的手法將抽象概念與客觀物體聯(lián)系起來，金銀象征財富彰顯身份的功能就得以凸顯。商周至秦漢時期，青銅禮器是身份等級的標志；魏晉南北朝，金銀器的地位逐漸提高，開始用金、銀、銅裝飾的腰帶來區(qū)別身份高低；宋時則更為嚴格，腰帶分玉、金、銀、犀多種［8］3564，對身份等級的劃分更加明確；唐代對使用金銀玉器也有明確規(guī)定，《唐律疏議》載器物者，“一品以下，食器不得用純金、純玉”［9］488。陜西何家村窖藏曾出土兩件唐代鴛鴦蓮瓣紋金碗，內(nèi)壁分別墨書“九兩半”和“九兩三”，工藝十分精湛，紋飾富麗華美［10］77。據(jù)上述《唐律疏議》的記載可知，此類制作精美的金銀器最主要的使用者應該是皇室貴族。用不同材質(zhì)的物品區(qū)分不同等級的人，在歷朝歷代不勝枚舉。西夏法典《天盛改舊新定律令》中也規(guī)定：在司印和官印的規(guī)制方面以金為貴，銀次之，再下為銅鍍銀，最下為銅，依照司位、官品分高下，而司印只有皇太子為金［11］358，以此示其尊貴。此外，律令中還對黃金的使用作了嚴格限制：官員、僧人、道士等“不允有金刀、金劍、金槍，以金騎鞍全蓋全□”；節(jié)親、宰相及經(jīng)略、內(nèi)宮騎馬、駙馬，及往邊地為軍將，這些人的刀劍等才“允許鑲金”，且邊地軍將不在任時就不允許鑲金了；房舍裝飾也不能使用金飾，鎦金和繡金線只許節(jié)親主、夫人、女、媳，宰相本人、夫人，及經(jīng)略、內(nèi)宮騎馬、駙馬妻子等穿戴和陪葬［11］282-283。這種嚴格的等級限定讓金銀器標志等級身份的功能有了法律的保護，使世俗權(quán)力在金銀器上有所反映。故靈武石壩出土的銀碗也應和歷代出土金銀器一樣，有著彰顯身份和等級的重要功能。

（二）獎勵軍政績效的手段

賞賜，是中國古代封建統(tǒng)治者的一種重要政治手段，對大臣和將士進行賞賜，可以籠絡人心，達到鞏固政治統(tǒng)治的目的。西夏先后與宋、遼、金等對峙，戰(zhàn)爭頻繁，且“軍無賞，士不往”［12］373，為激勵士氣，其軍法獎勵中除了加官晉爵，經(jīng)常賞賜銀碗、衣服、茶、絹等物品，若所立功勞較大，賞賜的物品則有金碗、銀錠等更貴重的東西。據(jù)西夏文兵書《貞觀玉鏡將》記載，在戰(zhàn)爭中俘獲敵軍人、馬、鎧甲等7種物品“（若超過）一百種以上至五百種的，（則）加一官，當?shù)萌畠摄y碗，衣服一襲十帶，五兩銀腰帶一條……三千種以上，一律加七官，當?shù)梦迨畠山鹜?，百兩銀碗，衣服一襲十帶，上縫緙絲，十兩金腰帶一條，銀鞍韉一副，銀一錠，茶、絹千份”［13］72-73?！敦懹^玉鏡將》中規(guī)定對將士要賞罰分明，對在戰(zhàn)爭中立有戰(zhàn)功的將帥要獎勵金碗、銀碗以及銀錠。賞賜的銀碗重量分為10兩、20兩、30兩、40兩、50兩、70兩、80兩以及100兩8個等級。

西夏法典《天盛改舊新定律令》中也有賞賜軍功的記載，其軍功以監(jiān)察敵軍、追捕逃兵或逃犯為主。以追捕逃跑者為例，《天盛改舊新定律令》規(guī)定：“追及……三十人以上至七十人，主管家煮絲一塊、銀一兩，檢人二人絹一段。七十人以上至一百人，主管唐呢一塊、銀一兩，巡檢人絹一段……一千人以上一律頭監(jiān)升二官，雜錦一塊、銀三兩、茶絹三，檢人茶絹五。”［11］206可以看出，《天盛改舊新定律令》中賞賜物品種類豐富，雖然有金銀，但并沒有明確是金碗、銀碗，還是金銀腰帶、金銀錠等高規(guī)格物品，故西夏的賞賜力度應與軍功大小有關(guān)。銀碗不僅在西夏的軍功賞賜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在宋代的軍法賞賜中也是不可或缺的。神宗時，朝廷準備西征，僅永興一路，其軍用物資除了鎧甲、錢、銀，還包括“銀碗六千枚”［14］5313；王安石還認為兵士“不過厚以銀碗、楪子激勸，久教不能成就”［14］5953。在平時的教閱中，對有“絕藝”者，也會賞賜“銀葉、銀碗、彩緞”［14］8736；就連高宗親閱軍隊，也要先造金銀碗以備賞［15］1683。黃金白銀本身彌足珍貴，經(jīng)過加工制造，價值更高，這些賞賜既認可了軍人們的付出，也滿足了他們的實際需要，具有激勵作用，也可以看出國家對軍事十分重視。

《天盛改舊新定律令》中還有對恪盡職守的官吏進行獎賞的規(guī)定，賞賜物品有銀兩、錦帛、茶絹等。雖然這些記載中沒有銀碗這樣的高級賞賜物品，但通過對《天盛改舊新定律令》和《貞觀玉鏡將》中所列功勞和賞賜力度的分析可知，銀碗與銀兩以及其他金銀器一樣，都具有獎勵軍政績效的功能。用金銀碗獎賞官員在唐代也屢見不鮮，賞賜名目也是五花八門。唐初，因涼州都督李大亮正直諫言，太宗將其自用的“金壺瓶、金碗”賜予他［16］104。在端午、臘日等節(jié)日時皇帝也會賞賜大臣金銀器，被賞賜者會以感謝表進行答謝。對此《全唐文》中多有記載，大臣李嶠在《謝端午賜物表》寫到“賜臣端午衣一副，及銀碗百索等”［17］2492。臣子呂頌也對皇帝在端午良辰“賜臣衣一副，金花銀碗二枚，百索一軸，大將衣兩副”［17］4098上表答謝。在學術(shù)方面有突出成就的也會進行賞賜。如元和年間宰相李吉甫因“進所撰《元和州郡圖》三十卷”，被賞賜“錦彩二百匹、銀碗盤各一”［18］6350。可以看出，銀碗等金銀器在賞賜軍功政績等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而這些賞賜在無形中拉近了君臣之間的距離，成為調(diào)解君臣關(guān)系的潤滑劑。

（三）商業(yè)交換的等價物

如上所述，靈武石壩出土的6件銀碗中，有3件銀碗碗底分別墨書西夏文“二兩八”、“三兩”和“三兩半”等字，那么這些數(shù)字是單純?yōu)榱藰嗣縻y碗重量，還是有其他的用途呢？

宋代官營金銀器由隸屬于少府監(jiān)的文思院負責加工制作管理。《宋史》卷一百六十五《職官五》記載：“文思院，掌造金銀、犀玉工巧之物，金采、繪素裝鈿之飾，以供輿輦、冊寶、法物凡器服之用?！保?］3918同時制定了嚴格的管理制度，其中有一項就是要在金銀器成品上鑿刻重量等信息。據(jù)《宋會要輯稿》記載，“文思院合（干）人先就所收掌官司當官折剝，看驗秤制。見得的實兩重，然后赴院，重別委官監(jiān)視钚銷造作。俟造作了當，鐫鑿年月、兩重、監(jiān)專、作匠姓名訖”［19］3784。負責生產(chǎn)各類官營器物的文思院在制造金銀器時不僅對原材料的使用和銷熔損耗有相關(guān)規(guī)定，為了防止生產(chǎn)的金銀器在日后“添修換造”時“欠折金銀兩數(shù)”，還規(guī)定金銀器在支領和回收時必須嚴格稱量兩重，標記日期、重量、官員和工匠姓名等勘驗信息。西夏在金銀器管理制度似乎也繼承了宋代制度。如在機構(gòu)設置方面，在西夏早期設置的中書、樞密等15個司中，也有文思院，主要職責就是掌管制造皇室和官府所用各類器物，其中應該就包括金銀器加工制作。據(jù)西夏仁宗時期《天盛改舊新定律令》記載，其手工業(yè)加工制作管理主要由工院負責?！短焓⒏呐f新定律令》卷十七《物離庫門》也專門制定了金銀器加工制作的系列法令，對損耗、銘刻銘文以及金銀器使用范圍等等均作了規(guī)定：“置種種金銀器皿者，本處兩數(shù)當明之，寫字刻其上。其中使用、清洗而殘破者，前兩數(shù)字為實當過，則衡量，兩數(shù)所不足者為耗減。刻字不明顯者勿計?！保?1］557南宋官府金銀器加工制作依然由文思院承擔，并且加強了對文思院的管理和控制。由此可以看出，西夏不僅設官之制“多與宋同”［8］14028，在金銀器物制造制度方面也多有相似之處。

梳理我國考古出土的歷代金銀器資料，也不難發(fā)現(xiàn)，金銀器中標記重量的做法并非西夏獨有，其他朝代出土的金銀器也有許多標記重量的器物。如1970年，陜西西安何家村窖藏出土的一批唐代金銀器中，銀碗、金碗、銀鍋等墨書標明自身重量的器皿多達60余件，僅墨書重量的素面銀碗就有數(shù)十件，這些素面銀碗素面大小不一，墨書重量數(shù)值在7兩到15兩之間不等［20］；還有一件鎦金折枝花紋銀蓋碗碗內(nèi)底、蓋內(nèi)分別墨書“二斤一兩并蓋”“二斤一兩并底”［21］265，兩只鴛鴦蓮瓣紋金碗內(nèi)壁分別墨書“九兩半”“九兩三”［21］109，素面雙耳銀鍋鍋底墨書銘文“四兩一分”［21］156。1987年，陜西扶風法門寺地宮出土的唐代金銀器中也不乏鏨刻重量銘文的器物，如一鎦金雙獅紋菱弧形銀盒盒底鏨刻重量“廿兩”、一件迎真身素面金缽盂在盂口沿鏨刻重量“十四兩三錢”［22］。

宋代金銀器大多鏨刻店名、姓名和成色，但也存在自銘重量的器物。如1978年四川南江縣歐家河窖藏出土9件同式銀花口盞，其口部鏨刻長銘一周曰“兩司庫管銀打造到清酒都務散盞一百只，共重百九十二兩六錢半”［23］。1993年，四川省彭州市出土一批宋代金銀器，部分器物也標記有重量，如一件銀盆的沿下鏨刻有“五十一兩”的計量銘文［24］70；一件六曲葵口銀溫碗的足部內(nèi)底左側(cè)鏨刻有“注子一付重三十一兩”的銘文［24］104，不僅說明了器物的名稱，也標識出了器物的重量。1978年，黑龍江阿城縣金上京會寧府遺址發(fā)現(xiàn)一批金代窖藏銀器，其中一件如意紋銀盤墨書“一十九兩五分”銘文，一件銀器殘片墨書“重二兩四錢”銘文［25］。由此可以看出，在銀碗等金銀器上標記重量是中國古代金銀器文化的一個重要特征，這樣既反映了國家的衡制標準，又使得金銀器的重量一目了然。

這種將自身重量鏨刻在物體表面的現(xiàn)象，與中國古代將重量和成色標記在金屬貨幣上的情況毫無二致。“金銀天然不是貨幣，但貨幣天然是金銀?！保?6］102筆者認為，自銘重量的西夏銀碗從另一個方面說明，它還在流通過程中作為等價物來衡量其他商品的價值，也就是充當一般等價物的角色。我國將金銀作為貨幣有著悠久的歷史。據(jù)《管子》“以珠玉為上幣，以黃金為中幣，以刀布為下幣”［27］199的記載，說明早在戰(zhàn)國時期，金銀就被納入貨幣體系中。司馬遷《史記·平準書》也記載有金銀也可作為貨幣，起到等價物功用：“古者皮幣，諸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黃金為上，白金為中，赤金為下?！保?8］1426這里的白金實際上就是白銀。但金銀在每次交易時都需要使用標準的量具進行稱量，并鑒定其成色，極為不便，后來將金屬統(tǒng)一切割成大小不一的條塊，標明重量和成色，大大方便了商品交易和貨幣流通。可以看出，對金銀器皿標明重量除了便于管理，還可以將其本身材料具有的貨幣價值更加凸顯出來。據(jù)此可以看出，靈武石壩出土的墨書西夏文銀碗是具有貨幣價值的，有時可能起到了等價物的作用。

此外，敦煌文獻中就記載了將注明重量的銀碗等銀器用于商品交換，充當一般等價物的情況。如吐蕃時期，敦煌一個經(jīng)營胡粉生意的富商康秀華向寺院施舍的物品中除了胡粉和粟麥，還有3枚重35兩的銀盤子。鄭炳林教授認為胡粉價格昂貴且不便于攜帶，因此他推測銀盤子是康秀華用胡粉換來的，是流通中使用的硬通貨，標明重量是為了便于計算［29］。對于使用標明重量的銀質(zhì)器皿充當貨幣支付物價還有其他記載可以證明。如英藏敦煌文獻S.4215《庚子年（940或1000）后某寺交割常住什物點檢歷》中載有“白銀碗壹枚，重捌兩半”［30］38，法藏敦煌文獻P.3579《宋雍熙五年（988）十一月神沙鄉(xiāng)百姓吳保住牒》中也記載“牛價銀碗壹枚”［31］308，也可以得出白銀碗是用作支付物價的等價物的結(jié)論。不僅如此，S.4525《付什物數(shù)目抄錄》中記載“付白山銀楪子壹雙，銀鋤壹雙，銀盛子壹，大銀碗壹枚……付岳富定銀碗四枚，孔員昌壹枚，米永興壹枚張章兒壹枚，史殘友壹枚”［30］50。因此，通過敦煌出土的這些經(jīng)濟文書可以看出，這些既易于保存，又方便攜帶的銀碗等銀器是用作貨幣來支付物價的，說明銀碗已經(jīng)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器皿或者商品了，而是作為貨幣流通在敦煌等地的商品貿(mào)易中。對此，我們也可以推測靈武石壩出土的標有重量的銀碗也有可能是用于流通的等價物，標有重量一是為了制度之規(guī)定，二是為了便于在商品交換中計算價值。

值得注意的是，靈武石壩出土的銀碗上墨書重量為“二兩八”“三兩”“三兩半”，說明銀碗的價格和銀一樣是按兩計價的，無論是銀碗，還是銀兩，在西夏的商品交換過程中白銀確實也有充當一般等價物角色的實例。在出土的西夏社會經(jīng)濟文書中就有白銀作為等價物在買賣中發(fā)揮支付作用的記載。如俄藏ИHB.No6377-15光定子年（1216）賣畜契，明確記載了梁犬勢□將自屬駱駝賣與他人，共價90兩銀［32］640-641，這是西夏社會經(jīng)濟中使用白銀充當貨幣進行貿(mào)易的直接證據(jù)。但金銀本身就是價值貴重的金屬，在貿(mào)易中充當?shù)葍r物具有天然的優(yōu)勢。《俄藏黑水城文獻》第2冊收錄了12組“天慶年間裴松壽處典麥契”殘片，其中第7件殘片記載，抵押一領襖子和一副銀臺盞共換取了“小麥十一石五斗”。陳靜根據(jù)復原的天慶年間裴松壽處典麥契換算出，“一領襖子可以典到大麥五斗、小麥五斗，共計一石糧食”，因此，從西夏“天慶年間裴松壽處典麥契”可知，當時一副銀臺盞就可以典到大約十石小麥［33］。這說明白銀由于價值貴重主要還是用于官方的賞賜或者大額商品貿(mào)易的支付，在平常百姓的生活中還是具有稀缺性。而且就西夏本身而言，白銀的產(chǎn)量也不一定能滿足自身的需求，慶歷議和之后，宋每年賜“絹十三萬匹，銀五萬兩，茶二萬斤”［14］3706，及元昊生日時另賜“銀器二千兩”［14］3706，這些巨額歲賜中的黃金白銀應該是西夏金銀來源的主要渠道之一。

綜上所述，靈武石壩出土的銀碗功能與唐宋時期金銀器的功能一脈相承，從形制上來說，唐宋時期出土的有標記重量銘文的金碗和銀碗不在少數(shù)；在社會功能方面，金銀器歷來就是身份地位和富貴等級的標志。且根據(jù)文獻記載，唐宋時期對大臣的褒獎、對將士的激勵無不用到金銀器。西夏也將銀碗等銀器作為獎勵軍功等賞賜之用。所以無論是形制還是社會功能，西夏都吸收延續(xù)了唐宋時期的金銀器文化。因此，我們對靈武石壩出土銀碗在社會生活中的功能有了新的認識：既能作為權(quán)力、財富和身份等級的象征，也能作為賞賜獎勵將士和臣下，同時由于金銀本身就是貴金屬，具有衡量商品價值的作用，銀碗也可以用作支付物價的等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