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近之對建立拉薩測候所的貢獻

■ 王元紅 戚興宇

青藏高原是世界屋脊，是各國科學家、探險家、旅行家爭相考察和研究的地方。清代末期和民國初期，有少數(shù)外國科學家和探險家進入西藏，開始對西藏的地理、氣候、人文、宗教和歷史開展研究。1934年，受竺可楨委派，徐近之進入西藏，開展氣象觀測和地學考察，在拉薩建立了西藏第一個現(xiàn)代氣象觀測站。

徐近之（1908—1982年），名念莊，字希朗，男，漢族，著名地理學家，曾任中國科學院地理研究所學部委員、研究員，是我國地理文獻學和歷史氣候?qū)W的開拓者之一。

1 機緣：竺可楨委派徐近之赴藏

1934年，“中央研究院”氣象研究所所長竺可楨委派徐近之去拉薩開展氣象觀測和研究，采集當?shù)氐臍庀髷?shù)據(jù)，用于全國的天氣預報，開展季風和高原氣候的研究工作。竺可楨的這一選擇，是因為徐近之是進藏工作的不二人選。

1.1 徐近之是一位勤奮好學的青年

20世紀20年代后期的“中央大學”，人才很多，學風也很好，正在地理系學習的徐近之，以勤奮好學著稱。上課之余，徐近之經(jīng)常跟隨自己的講師胡煥庸和黃國璋前往竺可楨教授家里求教科研上的問題，而竺可楨有的時候也去“中央大學”地理系授課，徐近之的好學給竺可楨留下深刻印象。

1.2 徐近之有遠大的抱負，是可造之才

徐近之上學期間就有遠大的抱負，喜歡獨立思考問題，常常會問及一些其他學生并不關(guān)注的問題。比如，云貴高原高黎貢山為何頻發(fā)地震？瀾滄江在更新紀是否曾因大地震改道？星宿海的地質(zhì)成因是什么？這些問題讓竺可楨對他的印象進一步加深。在向徐近之講解問題的同時，竺可楨曾對胡煥庸等講師說：“徐近之是頗具潛力的可造之才?！痹谏詈臀恼掳l(fā)表等事情上，竺可楨都很關(guān)心徐近之，盡可能給予他幫助。

徐近之在1935年發(fā)表的《拉薩今年之雨季》中寫道：“歐風美雨，覬覦侵入，由來以久，不觀乎扼雅魯藏布江中游之江孜，已有英人測候所歟？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拉薩設所，職是故耳?！痹谛旖男睦?，拉薩測候所不止是一個氣象觀測站，更是一種主權(quán)的象征。

1.3 徐近之有豐富的野外探險和考察經(jīng)歷

在瑞典著名探險家斯文·赫定領(lǐng)導的中瑞西北科學考察團中，中方派徐近之、胡振鐸配合赫定沿途進行氣象觀測。1931年，徐近之特意休學一年，參加考察工作，建立測候站，放風箏、氣球觀測高空風向和冷空氣活動等。1932年，徐近之畢業(yè)留在“中央大學”地理系，成為奧籍教授費思孟地形學課程的助教，參與考察山東泰山和嶗山。

1933年夏，資源委員會派徐近之赴西北調(diào)查，先沿著西蘭公路考察地質(zhì)地形，后考察青海湖，并著有《青海紀游》。青海高原考察之際，四川西部發(fā)生大地震，徐近之當即由西寧前往沼澤遍布的松潘草原，發(fā)表《西寧松潘間草地陸行》。雖然地震已過去三個月，但余震未停，山崩崖斷，巨石阻流，徐近之不懼艱險，歷經(jīng)松潘、茂縣、汶川、灌縣到成都，詳察震后岷江峽谷的地質(zhì)地形變化，整理成《岷江峽谷》。在這些工作過程中，徐近之積累了豐富的工作經(jīng)驗，而他不畏艱難，勇于探索的精神，以及著述頗豐，都受到學界的肯定。

1.4 徐近之的特殊身份

1933年，徐近之被任命為全國資源委員會青康藏調(diào)查員，這個特殊的身份去西藏進行氣象觀測和科學考察，是使命，也是職責。

徐近之曾說：“西藏地質(zhì)氣象復雜，若無氣象數(shù)據(jù)積累，不能預報天氣變換，則不具備通航條件，故測候是西藏與內(nèi)地通航的前戲?！边M藏設立拉薩測候所，搞氣象觀測，是科學，也是政治。

1934年春，竺可楨正式委派徐近之前往西藏拉薩籌建測候所。竺可楨想到徐近之此行路途遙遠、困難重重，心里很是不安，他對徐近之說：如果到拉薩后出現(xiàn)不能適應的高原氣候和惡劣環(huán)境，盡可以先回來，待時機成熟再重組科研隊進藏。徐近之慨然說道：“近一二十年來，英國、瑞典等國科學家探險家接連來華，深入到西藏青海新疆內(nèi)地從事科研考察，他們能百折不撓，冒險犯難，我們中國科研工作者就更應吃苦耐勞，堅韌不拔地前進，做出科研貢獻?？偛荒茏屚鈬饲撇黄鹞覀?！”

2 執(zhí)著：坎坷進藏，開展氣象觀測和高原地理考察

徐近之于1934年5月22日從成都出發(fā)，先是坐汽車到達綿陽，然后溯涪江而上，單騎獨行，經(jīng)過碧口、武都、岷縣、臨洮等地，翻過了皋蘭山、馬銜山，歷時23天，到達蘭州，又騎行了5天時間，趕到了西寧，在西寧和實習生王廷章見面。6月30日，他們離開西寧。

翻過日月山，徐近之就一邊趕路，一邊開始工作，沿著青海湖畔向東南方向行進，風餐露宿，沿途對當?shù)氐臍庀筮M行觀測，晚上還要利用德國造的旅用新儀器對氣壓進行觀測。行程兩個月后到達黑河，西藏的堪布在這里迎接他們。9月20日，徐近之從成都出發(fā)，歷時120天到達拉薩。

2.1 拉薩氣象觀測數(shù)據(jù)發(fā)給南京

徐近之和王廷章等到達拉薩后，便在巡禮團住處的樓頂安置了氣象觀測儀器，開始觀測當?shù)氐奶鞖狻?935年3月2日，徐近之等搬遷到專使行署留藏人員的住所——吉堆巴院內(nèi)，占房兩間。觀測站也搬遷至該院，在屋頂安裝了百葉箱，距地面約6米，每天觀測14次。第二天的上午和下午，將氣象電報通過交通部駐拉薩電臺，拍發(fā)給南京“中央氣象臺”，作為全國天氣預報填圖的重要資料，并且逐月整理氣壓、氣溫、濕度等氣象記錄，將其編成月報和年報表。

這原本是正常的科學觀測工作，但“藏中官民不明測候意旨，頗多疑慮”，這給氣象觀測順利進行形成了一定的阻礙。經(jīng)過駐藏工作人員蔣致余和蒙藏委員會委員長黃慕松等人向他們解釋，“測候所任務僅系用科學方法測量天空現(xiàn)象為晴雨風向等之變化，對于地方上有百利無一弊用”，才使得觀測繼續(xù)進行下去。

盡管3月2日拉薩測候所基本建立，但實際上，拉薩測候所正式成立應在1935年5月，徐近之在《拉薩今年之雨季》一文中寫道：“來藏忽忽經(jīng)年，以政治關(guān)系，測候所之成立，遲至本年（即1935年）五月中旬，始告實現(xiàn)。然逐時觀察記錄，積滿期年，西行收獲，碩果乃爾！舉國多故，科學建設殊夥，自迪化測候停頓，拉薩新所，殆全國緯度最西之所也?！?/p>

2.2 開展青藏高原科學考察

在藏期間，徐近之曾前往納木錯湖，騎馬繞湖28天，進行水系、成因、流域、水生資源、氣候特征乃至當?shù)厝宋娘L情的全方位考察。徐近之對青藏高原的自然地理進行了考察和了解，并對其他的資料也進行了搜集和整理，形成了我國科學家對青藏高原較早的研究成果。

1936年12月，徐近之接到胡煥庸老師的電報，希望他回母校任教。徐近之因此告別拉薩。

3 成果：開創(chuàng)西藏氣象觀測和研究之先河

雖然徐近之在藏只有短短的兩三年時間，但他的研究成果卻是非常豐碩的。

受中國氣象學會的邀請，徐近之利用在拉薩進行氣象觀測的結(jié)果，發(fā)表了《拉薩今年之雨季》（《氣象雜志》1935年第11卷第6期）和《拉薩旱澇說》（《氣象雜志》1937年第13卷第1期）。在《拉薩今年之雨季》一文中，徐近之介紹了拉薩的地理環(huán)境，并配了一張手繪的圖。用大量的篇幅介紹了拉薩的雨季、氣溫、霜降、干旱、風向、云等氣象要素以及發(fā)展演變規(guī)律，并附有相應的表格?！独_旱澇說》主要論述的是西藏的降水，在兩年的氣象觀測數(shù)據(jù)基礎上寫成的文章。對拉薩的初雨、雨季的氣溫和風向有進一步的研究，對拉薩降水出現(xiàn)的時空分布進行了描述，并從地形方面探尋出現(xiàn)這些差異的原因。文后還附有10張表格，詳盡地對氣象要素進行了對比分析。徐近之還撰寫《拉薩氣候簡況》《拉薩氣象一般》等文，分別發(fā)表在《英國皇家氣象學會季刊》第65卷和《美國氣象學報》第22卷。1959年，徐近之編輯出版了《青藏自然地理資料》，分為地質(zhì)、水文、氣候、植物等四個部分。書籍剛剛出版，西藏綜考隊、南水北調(diào)西線工程考察隊、登山科考隊正好要出征高原，每個隊員則將這套書視若珍寶，人手一冊，當年的老隊員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省卻了多少從茫茫書海中查找資料的時間和麻煩！”

時至今日，徐近之的研究依然對了解當時拉薩的天氣、氣候和地理環(huán)境有重要的參考價值，這些著作，都是西藏氣象研究的奠基之作，正如他在1937年發(fā)表的文章《拉薩旱澇說》一文的篇首所寫：“西極遐荒，為世矚目，拉薩測候，彈指兩年，所址雖未如理想，記載之價值已彰；客歲情形，仆嘗揭其大要，昭告邦人君子矣。惟是記載時淺，所見不過一斑，加以他無文獻可征，立論流于武斷，勢所不免，今歲一切，回異乎是；幸羈旅之身猶在，躬自得之，疑竇可去?！边@種中國人在中國的土地上開展科學研究的愛國情懷躍然紙上，這個意義則更加重大。

深入閱讀

劉亦實, 2007. 第一個進藏的地理學家徐近之. 江蘇地方志.

馬麗華, 2018. 青藏光芒. 北京: 十月文藝出版社.

喜饒尼瑪, 2020. 我國著名地理學家徐近之與拉薩測候所. 中國西藏網(wǎng), (2020-08-22).

嚴德一, 1983. 徐近之為我國地理科學奮斗的一生. 中國科技史料, (2): 48-54.

嚴德一, 1985. 三十年代徐近之青藏高原的考察探索—緬懷去世三周年. 地理學與國土研究, (1): 59-60.

張成忠, 2013. 第一個進藏的地理學家徐近之. 人民政協(xié)報,(2013-08-15).

張雷, 2019. 民國地理學人︱徐近之: 懂得了天地, 卻沒懂人間.澎湃新聞(2019-03-14).

竺可楨, 1979. 竺可楨文集. 北京: 科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