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外賣女騎手:一路奔跑笑對生活

●文/思齊

有這樣一群女騎手，她們是妻子，是媽媽，也是自己。她們一直在路上，追逐夢想、守護家庭，創(chuàng)造著屬于自己的美好生活。

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經(jīng)濟、城鎮(zhèn)化以及服務(wù)業(yè)的蓬勃發(fā)展，我國外賣產(chǎn)業(yè)飛速發(fā)展，市場規(guī)模日益增大。據(jù)美團研究院調(diào)研，2021 年底，我國已有外賣騎手770 多萬，且這一數(shù)量還在與日俱增。

眾所周知，送外賣風(fēng)里來雨里去，是不折不扣的體力勞動，具有人們公認(rèn)的“男性氣質(zhì)”，也因此有了“外賣小哥”這一稱呼。事實上，在外賣騎手這個群體中，還有很多不為人們熟知的“外賣小姐姐”。有調(diào)查顯示，2021 年，北京外賣騎手中女性就占16.21%。

不僅大城市如此，許多小縣城也有一大批外賣女騎手。今年，貴州省畢節(jié)市織金縣的女騎手們就被各大媒體爭相報道?？椊鹂h本是國家級貧困縣之一，這幾年卻已今非昔比，在2020 年就退出貧困縣之列，當(dāng)?shù)鼐蜆I(yè)機會大增，很多外出務(wù)工的年輕人回到縣城工作，其中不少為人妻為人母的女性也因此加入了外賣大軍的隊伍。

和外賣小哥一樣，這些女騎手每天穿梭在織金縣大街小巷，是織金一道美麗的風(fēng)景線。她們是各自家庭的半邊天，是騎手，是媽媽，更是她們自己。她們每個人的故事，都是一本讓人百讀不倦的書。

給孩子做榜樣，做自立自強的自己

織金縣位于貴州省中部偏西，不大的縣城里有近180 位外賣騎手，其中20 位是不同年齡段的女騎手，1991 年出生的徐曉翠就是其中之一。

徐曉翠做外賣騎手快3 年了，很難想象，一個漂亮的“90 后”姑娘愿意做外賣騎手，還能堅持這么久。風(fēng)里來雨里去不說，常年只穿工作服，連化妝也免了，這是徐曉翠以前怎么也想不到的。

曾經(jīng)，徐曉翠在織金縣城一家快餐店工作，后來又到家門口的水果店上班。也是在這里，她認(rèn)識了幾位經(jīng)常來店里取餐的騎手。了解到做騎手時間自由，可以多陪孩子，徐曉翠決定挑戰(zhàn)一下。

那時正值8 月份旺季，徐曉翠每天早上7 點鐘出去，晚上7 點多才回來，天天爬樓梯爬到腿發(fā)軟，回家后就喊腿疼，有時連晚飯也不想吃。更鬧心的是，徐曉翠騎車時不止一次摔跤，不僅自己摔得鼻青臉腫，還要賠餐。這樣下去怎么行呢？老公急得讓她二選一：要么好好待在家里照顧孩子，要么換個輕松的工作。徐曉翠偏偏要選擇第三項：繼續(xù)當(dāng)外賣騎手。

織金縣的外賣女騎手

徐曉翠有自己的想法，她若不上班，整天閑在家里，那豈不是給兩個孩子做了偷懶的壞榜樣？關(guān)鍵是，做騎手既能自食其力，時間又很自由?？紤]到女騎手不只是騎手，更是媽媽，美團外賣織金配送站規(guī)定她們每天有4 個小時調(diào)休時間，接單時間也可結(jié)合自身情況調(diào)整；站點還專門開設(shè)了專線電話，萬一女騎手發(fā)生什么意外，只要撥打電話，5 分鐘之內(nèi)，站里就會派附近騎手前來支援。

徐曉翠是在福建的一家鞋廠認(rèn)識老公的。他當(dāng)時離異，有個5 歲的兒子，徐曉翠的媽媽說什么也不同意?！拔冶粣矍闆_昏頭腦，就是認(rèn)定了他，九頭牛都拉不回！”說這話時，徐曉翠的灑脫和執(zhí)著溢于言表。慶幸的是，徐曉翠嫁給了愛情?；楹?，老公對她疼愛有加，繼子也跟她情同親生母子。

徐曉翠也用自己的方式愛著老公和家庭?！八亲鐾鈮ν苛涎b修的，工作時像蜘蛛人一樣掛在外墻上，挺危險的，也很累。為讓老公吃現(xiàn)成的，我下班后就趕回家做飯，再照顧孩子吃飯、輔導(dǎo)孩子做作業(yè)。”

為了不讓老公為自己操心，徐曉翠很少在他面前喊累、吐槽?！拔壹揖驮诳h城中心，沒有單的時候，我基本上都在家里。有時候趁上午10 點左右不忙，就把菜洗好切好，電飯煲預(yù)約煮飯，等到12 點半左右送完單再回來炒菜，陪孩子吃飯。晚上也一樣，吃完飯后輔導(dǎo)孩子寫作業(yè)，不會讓孩子在9 點后睡覺?！痹谛鞎源淇磥?，照顧孩子遠(yuǎn)比掙錢重要，為人母，重心要放在孩子身上。

有意思的是，有一次吃飯時，剛上一年級的兒子悶悶不樂地和她聊天：“媽媽，班上同學(xué)說你就是個跑腿的，給人家送飯的，人家叫你干嗎你就干嗎。”徐曉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轉(zhuǎn)念一想，這正是給兒子傳達正確人生觀和價值觀的好機會，便笑著說道：“兒子，騎手也是一份不錯的工作呀！你看，媽媽一不偷二不搶，全憑自己的雙手掙錢，一點也不丟人！”兒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此后，徐曉翠時不時地就會找機會跟兒子聊聊工作，讓他看到每份工作都有其不可替代的價值，不分貴賤。

為家護航，笑對生活的媽媽最勇敢

“80 后”國金香也非常重視孩子們的教育。沒做外賣騎手之前，她在農(nóng)村老家照顧孩子，愛人在上海修理大貨車，月薪過萬。2018 年，夫妻倆在縣城貸款買了一套商品房，一個月還2600 多元房貸，家庭負(fù)擔(dān)更重了。

“幾個小孩都在讀書，以前在農(nóng)村沒有房貸還好點，現(xiàn)在我和孩子們一個月要七八千元開支，但孩子們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都很好。”在國金香看來，能給孩子們提供更好的學(xué)習(xí)條件，她和愛人的付出就很值得。

因為嫂子是外賣騎手，國金香決定找工作后，被嫂子引薦到織金縣美團外賣站上班。剛開始，不太會玩智能手機，不會用接單App，對路線和商家也不熟悉，雖然有嫂子和同事們的幫助與鼓勵，她還是常常感到力不從心。

好在，遠(yuǎn)在上海打工的愛人很體貼她，主動攬下教育孩子們的責(zé)任，每天都和孩子們視頻、打電話，指導(dǎo)孩子們學(xué)習(xí)。愛人勸她不要干了，國金香堅持用自己的努力為愛人減輕負(fù)擔(dān)，還反過來勸他：“我做騎手挺好啊，一個月能掙4000 元左右，可以補貼家用?！?/p>

新伙伴詩輝琴才來1 個月，很快就體會到了這份工作的辛苦和不易。最近幾年，詩輝琴的愛人、她自己以及公公相繼生病，家里欠了十幾萬元債務(wù)，兩個孩子分別上初中和小學(xué)，經(jīng)濟壓力可想而知。也因此，做外賣騎手成了詩輝琴不錯的選擇?！按蠹叶颊f做騎手難免有委屈和苦累，這些我都不怕，都能堅持。其實，這份工作挺好的，給了我們這些時間不便的媽媽一條出路，讓我們既能照顧家人，又能掙到錢補貼家里?！边@是詩輝琴的肺腑之言。以前去菜市場買菜，她都舍不得花錢，現(xiàn)在，每天有收入，她就可以多買些孩子們想吃的東西。生活漸漸變好，詩輝琴干勁兒更足了，也更愛笑了。

和詩輝琴一樣，女騎手趙平坦言自己很珍惜現(xiàn)在的工作，因為這份工作讓她的生活過得更從容。

8 年前，趙平與丈夫離了婚，并努力爭取到女兒的撫養(yǎng)權(quán)。離婚后，要強的她將女兒托付給媽媽照顧，只身前往貴陽，從擺地攤到做小吃，再苦再累也不怕。2018 年，女兒要上小學(xué)了，趙平毅然放棄了貴陽不錯的工作機會，回到家鄉(xiāng)，最終決定做一名外賣騎手。

剛跑單不久遇到一個雨天，趙平不慎摔了一跤。顧不上查看摔傷的腿，她第一時間查看外賣，發(fā)現(xiàn)餐全灑了，她只能自掏腰包全賠。讓她沒料到的是，盡管她在女兒面前對此事只字未提，但此后每逢天氣不好，女兒都會打電話提醒她慢點騎車，趙平感動又心酸。她不忍女兒為自己擔(dān)心，后來送餐時都特別注意安全，并設(shè)身處地為客戶著想，獲得了客戶們的好評，做到了零差評。

如今，靠日復(fù)一日地跑單，趙平和女兒衣食無憂，她還與一位情投意合的男外賣騎手組建了新的家庭，幸福生活，開心工作。

追求夢想，熱愛和謀生不一樣

和為了謀生而工作的姐妹不同，邵云心里對外賣騎手這份工作充滿熱愛?；楹蠖嗄?，邵云一直沒有上班，每天送孩子上學(xué)后就買菜回家，日子過得緊巴巴不說，人也快抑郁了。

2021 年11 月，考慮到在上小學(xué)的一雙兒女都很乖巧懂事，學(xué)校又提供課后服務(wù)，她便在熟人的介紹下做了一名外賣騎手。起初，邵云也覺得跑單有點兒難，但沒過多久，她就適應(yīng)了。為了多陪伴孩子，邵云將每個月的兩個休息日分成4 個半天休，帶孩子們到處玩、吃好吃的。孩子們開心，邵云也跟著樂：“跑了幾個月，一個月能掙4000 到6000 元。以前我怕孩子們吃零食，不敢?guī)麄兩辖?，現(xiàn)在，孩子們從街頭吃到街尾?！?/p>

做外賣騎手1 個月之后，邵云還勸開出租車的愛人也來做騎手。愛人動心了，但想到出租車公司的相關(guān)規(guī)定，不得已放棄了這個想法。介紹愛人不成功，邵云又介紹了幾個朋友加入進來。她高興地表示，未來自己要一直做外賣騎手，直到跑不動為止。

邵云說，同事們都很喜歡這份工作，29 歲的黃沙沙就是其中之一。黃沙沙有3 個孩子，選擇做騎手，是為了照顧孩子。身邊的人都知道，黃沙沙可以做更好的工作，她曾在上海打工多年，回老家后做建材銷售，見過世面，能說會道。其實，她的身體不太適合這份工作，她曾在2009 年遭遇過一場車禍，至今仍飽受車禍后遺癥的困擾。所以，在她準(zhǔn)備做外賣騎手時，老公堅決不同意，可黃沙沙還是很倔強地扎進這個圈子。老公見抗議無效，就選擇在鄰縣發(fā)展，方便在她不舒服時，盡快回家照顧她和孩子們。

和大多數(shù)同事一樣，入行后，黃沙沙也不止一次被客戶拒餐、遭遇差評、賠餐。一次，她送餐上門，敲門沒反應(yīng)，打電話又不接，無奈之下，她只能上報到站點。誰知，等站點通過了，她也點了“送達”，客戶又聯(lián)系她，要求二次配送，影響了其他單的配送，造成配送超時。事后，黃沙沙很郁悶，回到家也開心不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黃沙沙才懂得，生活是自己的，為這些小事影響自己的工作和心情很不值得。

實際上，熟悉工作后，黃沙沙很快樂。每天只要時間來得及，她會給自己化個淡妝，迎接新一天的工作。

奮進中，黃沙沙還發(fā)現(xiàn)了身邊的很多感動。有時客戶下單時，特地留言：“騎手別著急，路上慢點?！庇袝r趕上下雨天，客戶會送傘給她。

兩年前，黃沙沙貸款買了輛車，接下來她還有更長遠(yuǎn)的打算：“我老公的老家在縣城郊區(qū)，以后會拆遷，到時候我給孩子們一人買一套房，再開個小館子，早餐店也不錯。”有夢想誰都了不起，黃沙沙相信，未來的自己會更享受工作和生活。

在織金縣，除了這幾位媽媽騎手，其他女騎手也都是正能量滿滿。兩年內(nèi)還清家里20 萬元外債的陳錦妹、為實現(xiàn)兩個孩子“去北京旅游”的愿望而奮斗的包從雙……她們?yōu)閿?shù)不清的客戶提供最優(yōu)質(zhì)的服務(wù)，為家人撐起一片天，也為遇見不一樣的自己而努力奔跑。

付出和成長的同時，外賣女騎手們也期望自己的勞動權(quán)益得到更好的保障，渴望得到更多的理解和關(guān)愛，希望能在風(fēng)雨無阻工作的同時，擁有她們想要的獲得感、安全感和幸福感，從而快樂工作、快樂生活。畢竟，她們的勇敢令人欽佩和尊重，也值得被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