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的花,就摘下一朵
奇異的夢,就記在下一本書中
有一條橄欖色的河流,我只是聽人說起
我親近你離開你,遵循的不過是美的心意
故事已經(jīng)足夠
我不再打算學(xué)習(xí)那些從來沒有學(xué)會過的技藝
唯有一種魔術(shù)我不能放棄:
在你理解女人的時候,我是一頭母豹
在你困頓的旅途,我是迷人的蜃樓海市
當(dāng)你被聲音俘虜,我是廣大的沉默
你是你的時候,我是我
那時,我還懷有一個南方人的熱忱
在北方公園里拍攝尚未熟透的山楂
樹下偶爾能撿拾到兩三個,放在手中
果實帶給人安慰,讓人忘記事實上這是另一種衰老
“嘗一嘗,是什么味道”
雨水、冷空氣、穿過灰霾的陽光已使它們成為酒窖
或者一座正在朽掉的宮殿
向任何一個房間深處走去,都能觸到褐色的核
那里有過的酸澀,我們也有
那里有過的甜蜜,我們也會有
“就像薩福、狄金森,終生只寫一種詩”
——一個詩人對我說
一個人終生只播種一種作物,算不算好農(nóng)夫?
他去過陌生的苜蓿地、亞麻地、水稻田……
他揀選的種粒也揀選著他
有時,我饒有興致地觀看他制作竹器
看他心無旁騖削去蓬勃的枝葉
獲得一個拙笨的容器
我不知道薩福如何挑選她的陶罐
狄金森將手垂放在有柵欄的花園
付玉對他們講發(fā)財掙錢的路子,講買一款產(chǎn)品的好處,講要花一萬塊錢先期投資的重要性,講從一萬塊錢創(chuàng)業(yè),用不了多久,就能幾倍幾十倍地回報。然后自己開公司,當(dāng)老板。付玉講完這些,最后舉起手臂高呼,我行,我能行,我是最棒的。臺下的人緊跟著高呼,我行,我能行,我是最棒的。這些口號,盡管喊得我熱血沸騰,可是一到晚上,想起付玉的話,又擔(dān)心起來,我就摸摸挎包里的學(xué)費,那一萬塊錢,硬硬的還在,它像我的希望,我的夢一樣,還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在挎包的夾層里,我的心才算踏實下來。這個錢,是二叔打工掙來的,我不能亂花,這是我的學(xué)費,我要用它來完成學(xué)業(yè)。
那些終生只為一種高音而練聲的人
我得到過他們的陰涼
我并不比一只蜜蜂或一只螞蟻更愛這個世界,
我的勞作像一棵褊狹的桉樹,
渴水、喜陽。
有時我和蜜蜂、螞蟻一起,
躲在陰影里休憩。
我并不比一個農(nóng)夫更適合做一個詩人,
他趕馬走過江邊,
抬頭看云預(yù)感江水的體溫。
我向他詢問五百里外山林的成色,
他用一個寓言為我指點迷津。
如何辨認一只斑鳩躲在鴿群里呢?
不看羽毛也不用聽它的叫聲。
他說,我們就是知道,
——這是長年累月的勞作所得。
馮娜,生于云南麗江,白族,現(xiàn)居廣州。著有詩文集十余部。作品被譯為英語、俄語、韓語等多國文字。參加《詩刊》社第29 屆青春詩會。首都師范大學(xué)第12 屆駐校詩人。曾獲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xué)駿馬獎等多種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