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慧娟
“國學(xué)經(jīng)典誦讀”比賽即將到來。一下課,孩子們就湊在一起討論:讀什么?唐詩,宋詞,還是《詩經(jīng)》?怎么讀?配樂還是配舞?穿什么?漢服還是唐裝?……看到他們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我非常欣慰。
我是一名語文老師,特長就是詩文誦讀,經(jīng)常擔(dān)任各級誦讀比賽的輔導(dǎo)老師。所以,對于“國學(xué)經(jīng)典誦讀”比賽,我信心滿滿。
選定了篇目、配樂、服裝,我便和孩子們練習(xí)起來。每一處停頓、每一個音調(diào)、每一處表情,我們都精益求精,練了一遍又一遍。雖然大家都很累,可是沒有人抱怨。所有人心里想的都是:一定要得第一名。
比賽當(dāng)天中午,我正準(zhǔn)備去食堂用餐,文藝委員小孫跑過來對我說:“娟姐,我聽說7班的班主任會參與伴舞?!蔽乙宦?,心里“咯噔”一下。7班的班主任李老師是一名優(yōu)秀的體育老師,也是我們學(xué)校的舞蹈教練,要是她上場,肯定是有加分的。
我笑了笑說:“怎么,你們是希望我上去跟你們一起跳舞嗎?”小孫急了,聲調(diào)一下子就高了:“我們知道你不會跳!同學(xué)們希望你跟我們一起上臺誦讀,這樣就能跟7班較量了!”我懂他的意思,孩子們想贏,我也想。
“小孫,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很想跟你們一起上臺。可是,這是你們的比賽,應(yīng)該由你們自己去完成。你們要對自己有信心,更要對娟姐有信心!”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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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如期舉行,我們班上場了。孩子們昂首挺胸,整齊地走上臺站定。每一個孩子都神采奕奕,面帶微笑。音樂響起,孩子們開始誦讀,抑揚頓挫、情感飽滿。“真不愧是胡老師帶的學(xué)生,讀得真好!”聽著評委的表揚,我很驕傲,心想:孩子們真棒!
7班表演的是蘇軾的《水調(diào)歌頭》。他們的服裝很漂亮,舞蹈也很不錯,李老師的舞姿驚艷全場,只是朗誦水平與我們相比,稍遜一籌。看完他們的表演,我心里就有底了:這次我們班肯定是第一名,他們班沒有我們班讀得好。
然而,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7班竟然是第一名,我們班是第二名,中間只差0.12分!
我很憤怒,心想:怎么會這樣!誦讀比賽怎么更關(guān)注服裝和舞蹈呢?這些評委是怎么評的?班長小悅扭過頭來看我,眼里滿是憤怒、不解和委屈,其他孩子也都看著我。從未有過的難堪讓我恨不得鉆到地底下。我沒有多說什么,揮了揮手,讓孩子們先回教室。
是的,我有點兒輸不起,我沒辦法接受這個第二名。過了好一陣子,我依然無法從失敗的旋渦中掙脫。突然,一個念頭劃過腦海:此時此刻,失落難過的難道只有我嗎?孩子們怎么辦?我是老師,怎么能只關(guān)注自己的感受呢?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把問題集中到一點:如何引導(dǎo)學(xué)生面對這次失敗。開班會講道理、講故事,還是轉(zhuǎn)移注意力,搞一次班級活動?一定是我去做這些嗎?假如是孩子們幫助我呢?他們獲得的體驗會不會更深刻,收獲會不會更多呢?
我走進(jìn)教室,沮喪地說:“同學(xué)們,今天我很難過。比賽前,小孫曾建議我和你們一起登臺誦讀,增強(qiáng)競爭力,是我太過自信,沒有聽取他的意見。我很后悔。無論如何,作為這次活動的組織者,作為你們的輔導(dǎo)老師,我真的很抱歉。對不起!”說著說著,我低下頭,教室里安靜極了,所有學(xué)生都看著我。
“十幾年了,我參加過許多次誦讀、演講比賽,每次都是一等獎,我輔導(dǎo)許多孩子參與各級各類的誦讀比賽,他們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我接受不了今天的結(jié)果,你們愿意幫幫我嗎?”我抬起頭,看著孩子們?!叭绻銈冊敢猓埥o我留言,告訴我該怎么做?!?/p>
晚上十點左右,我收到孩子們的留言:“老師,你別難過,這是我們的比賽,你不應(yīng)該上場,你沒有錯?!薄熬杲?,你別不開心,第二名也挺好的,不都是一等獎嗎?重要的是,我們一塊兒參加訓(xùn)練,留下了美好的回憶?!薄袄蠋?,我們都覺得自己表演得挺好的。您不是常說,做最好的自己嗎?戰(zhàn)勝了自己,我們就是第一名!”“娟姐,看看電影,聽聽歌,或者找好朋友聊聊天,一切都會過去的。希望明天早上能看到你的笑容?!薄?/p>
有的孩子發(fā)來了為我畫的畫兒;有的孩子給我講笑話;有的孩子給我發(fā)了她喜歡的小說,推薦我看……當(dāng)天晚上,我在班級群里公開表達(dá)謝意,并把孩子們的留言匿名發(fā)出來,給所有同學(xué)看。
那個晚上,我被孩子們安慰著,他們自己也被治愈了。幫助我的過程,其實也是他們教育自己的過程。不是我教他們輸?shù)闷穑撬麄冏约航套约狠數(shù)闷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