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苗,王 婷
(山西省古建筑與彩塑壁畫保護研究院,山西 太原 030012)
廣濟寺位于山西省五臺縣東米市街北側,俗稱西寺,現(xiàn)為五臺縣博物館館址。在20世紀70年代以前仍是一座較為完整的寺院,目前僅存主殿大雄寶殿?,F(xiàn)廣濟寺占地883 m2,分前后兩院,前院為博物館辦公行政區(qū)及“徐繼畬先生紀念館”,后院為大雄寶殿(見圖1)。
大雄寶殿椽瓦和門窗幾經重修,但梁架、斗拱與柱網配置仍為元代手法,大殿于1965年被公布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1年被公布為第五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廣濟寺創(chuàng)建于元代,據(jù)清乾隆《五臺縣志》記載:“廣濟寺,在縣治西,元至正年間(1341—1368)建,已就傾圮,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知縣王秉韜重葺。[1]”清乾隆四十四年(1779)《募修廣濟寺引》記載,“山門三間,地藏菩薩殿三間,大雄寶殿五間。增修東西配房十間;臨街市房五間,每年取租廿五千文”,清《重修廣濟寺》碑載:“廣濟寺建于元代,土人呼為西寺,以其偏于縣西門內也。寺制極巍峨,棟宇插云,斗拱煥日,蓋建縣之始,即建與寺維時,云山騰境,煙火尚稀,凡數(shù)百年……[2]”由此可知,廣濟寺最初是一座很雄偉完整的組群建筑,坐北向南而建。據(jù)寺廟資料,廣濟寺由國家撥款崇建,原平面呈長方形,南北長76.3 m,東西寬28.5 m,占地2 175 m2,中軸線上有二進院落,三座殿宇,由南向北依次為山門3間、觀音殿3間、文殊殿3間、大雄寶殿,鐘、鼓樓建在文殊殿兩旁,大雄寶殿前東西禪房各3間,另有藏經樓等。
明代廣濟寺被改為縣城隍廟,明宣德八年(1433)復為廣濟寺,作為習儀祝圣的場所。
民國三十五年(1946),北岳行署在臺懷設立五臺山管理委員會,負責含廣濟寺在內的境內文物保護、管理和修繕。
1950年,由五臺縣文化館管理廣濟寺內文物方面的業(yè)務工作。
1952年,由五臺縣文物管理委員會負責處理寺內文物工作事宜。
1979年,由五臺山文管所負責五臺縣內的重點文物保護工作。
1982年,五臺縣博物館成立,正式接管廣濟寺,專門負責保護廣濟寺。
1985年,廣濟寺作為對外開放單位,與五臺山佛光寺、南禪寺、顯通寺等二十一處單位同時對外開放。
大雄寶殿為廣濟寺的主殿(見圖2,圖3),位于寺內中軸線最北端,面闊5間,進深六椽,廳堂式構造,單檐五脊懸山頂。通面寬17.6 m,通進深17.1 m。建筑總寬23.3 m,建筑總深17.5 m。
大雄寶殿建于1.42 m的石質臺基之上,前出月臺,壓檐石及角石用當?shù)厍嗍谱鳎瑝洪苁瘜?0 cm、厚15 cm,角石邊長50 cm、厚15 cm。殿身周檐施柱16根,后檐內柱2根,共計18根,柱身下粗上窄,底徑60 cm,頭徑48 cm,柱高360 cm。柱頭作覆盆式卷剎,各柱微向內傾,柱身有側腳和顯著的生起,檐額兩端略微高起,形制穩(wěn)健。大殿的前檐明、次間柱頭塑有龍頭與獨角獸(見圖4)。所有柱子柱礎與地面相平,柱礎石均為不規(guī)則的石塊,石質為青石。
殿內梁架徹上露明造,使用減柱構造法,前槽不設柱,次稍間用大內額承托平梁,后槽僅用粗大的兩根內柱支撐(見圖5)。徹上露明造的使用可能與元末國家經濟狀況較差有關,故節(jié)用材,使各種構件徹底暴露于屋架[3]。減柱造擴大了殿堂使用面積,使建筑呈現(xiàn)粗獷的氣勢,同時可以使民眾在重大節(jié)日和進行日常宗教活動時跪拜更加方便[4]。
明間東西縫梁架為四椽栿對乳栿,通檐用三柱,內柱為通柱。四椽栿承托于前檐柱頭和后檐內柱。四椽栿上設置蜀柱以承平梁,后檐柱頭鋪作支撐乳栿,乳栿上承撩檐槫,平梁正中豎蜀柱,蜀柱兩側安合木沓。柱身斷面方形,四角抹棱,柱頭上置櫨斗,單材拱兩端置小斗托替木、脊槫,柱身間設順身串連構(見圖6)。梁架上有少量彩畫。
前后檐柱頭鋪作12朵,補間鋪作10朵。斗拱用材15 cm,單材21 cm,足材30 cm,斷面之比為3∶2[5]。前檐柱頭施單杪四鋪作,出假昂,螞蚱形耍頭。前檐補間鋪作兩側出45°斜栱。后檐柱頭與補間鋪作形制相同,皆為單杪四鋪作。
青灰筒板布瓦屋面,正脊當心青灰布雕花脊筒,垂脊為磚條脊,東西兩端矗立兩只高大雄健的琉璃大吻。椽上鋪設木制望板,抹泥覆瓦。
前檐當心間和兩次間皆裝隔扇,后檐當心間辟板門一道。
前檐明間懸有“大雄寶殿”豎匾一塊,字體描金,為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重修廣濟寺時懸掛。殿內正中懸木匾,上書“天人和益”,為時任五臺知縣的王秉韜同年書。
殿內后槽金柱間砌扇面墻一道,前后分別砌筑長方形佛壇,長11.5 m、寬0.72 m、高0.6 m[6]。塑像30尊,均為建寺時塑造,其中主像3尊,供奉在佛壇正面,自左向右分別為文殊菩薩、釋迦牟尼佛、普賢菩薩,合稱“華嚴三圣”(見圖7)。釋迦牟尼佛兩側塑阿難、迦葉二弟子,兩旁為文殊菩薩和普賢菩薩,壇下兩側二護法金剛侍立。三尊立像背后雕有背光[7]。佛壇背面正中塑觀音菩薩騎朝天吼,兩側有韋馱、夜叉二弟子相對而立。左邊塑文殊菩薩騎獅子,右邊塑普賢菩薩騎白象,三菩薩合稱“三大士”[8]。泥塑整體鎏金,容姿豐滿,屬于存世量比較少的元代佛教造像藝術。
扇面墻正背面均有少量壁畫,為元代作品,較少使用貼金重彩,內容多為云水、竹石、花鳥。東西兩山墻下砌磚臺,塑十八羅漢(見圖8)。
除主殿外,廣濟寺現(xiàn)存石碑7通,其中涉及廣濟寺歷史的2通,位于殿前月臺左側,名為《重修廣濟寺記》《募修廣濟寺引》,保存完好,砂石質,無額,碑身高1.7 m,楷書,內容為重修廣濟寺碑記。
經幢在大雄寶殿前月臺右側,大理石制,通高4 m,下施扁平的須彌座,幢身八面,每面雕有石獅,刀法簡潔古樸,造像邊框上刻有供養(yǎng)人姓名等信息。幢身之上覆以寶蓋,周圍淺雕幾何圖案,繞以瓔珞。寶蓋以上施覆缽和寶珠,鐫刻蓮瓣。幢身刻以“為國敬造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四周印有供養(yǎng)人姓名等信息,經幢銘文已漫漶不清,建幢年代不詳,從形體、雕刻技術、書法上看,應屬唐代遺物(見圖9)。
明正統(tǒng)二年(1437)修葺。
廣濟寺的保護修繕從現(xiàn)存資料可追溯到明代,明《重修廣濟寺記》碑文記載,“縣治西鄰民居,有古剎曰廣濟寺,創(chuàng)造所自,碑載甚悉。夫何歲月浸遠,棟撓瓦落,墻圮臺頹,一望荒涼,難為瞻仰矣。前守是邑者,因政煩事冗,不遑是念。宏治丁酉歲孟夏,山左陽信光侯奉命來守是邑。侯自下車以來,興廢舉墜,百度俱新。一旦政暇,偕僚寀蓮幕臨是寺,召諸僧謂之曰:汝等咸賴佛教感人,今如此坍塌,無以為人造福地,何忍恝然置之耶?僧普然、宗善感其言,慨然膺命。于是邑之士民,若尚義、陳山、以靜輩,各捐金易材,傾者正之,朽者易之,漏者葺之,闕者補之,金碧剝落者藻繪之,牖壁漫漶者泥稀之。輪焉奐焉,一復其舊,足以為斯民造福。居然一邑勝境,而實由我光侯一命之力,是績也,不歸侯而誰歸耶?”從碑文可知,時任五臺知縣的陽信侯光克孝在僧人和官民的資助下曾修繕廣濟寺,該碑目前佚失。
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時任五臺知縣的王秉韜主持修繕廣濟寺及大雄寶殿內塑像?!皬V濟寺建于元代,土人呼為西寺,以其偏西門內也。寺制極線巍峨,棟宇插云,斗拱煥日,蓋建縣之始即有建此寺。維時靈山勝境,煙火尚稀,凡數(shù)百年,離廳天矯,合抱不交之木,隨在面有,故其□材鳩工迥非近今所可及。韜于□位之始□此時,見墻垣頹壞,椽瓦傾斜,殿幾神臺不蔽風雨,以故三世佛以及羅漢、金別諸像顛倒淋漓,莫可名狀。為之惻然不寧者久之。詢之土著,則云:“八九十老人自學□時,見此寺即如此矣。”鉅契繁,計非數(shù)千金莫辦,遂又默然而止。越二載,□□戊戊、承大稔之后,為之悉心壁畫,取術于牛心山已省物之半,倡捐募助,復得三百馀金。遂議會武生王漢光等董其事,工興于四月既望,落成于十月朔日。神像悉補塑如舊,所費計千有馀金,皆士民之樂輸恐后者,是可知佛道之包涵廣而入人心深也?!?/p>
建國后廣濟寺的保護修繕主要由國家和地方文物保護單位主持,主要有:
1974年—1975年,國家文物局撥款對廣濟寺大雄寶殿進行整修。
1987年,山西省文物局撥款搶修大殿西圍墻出現(xiàn)的大范圍崩塌。
1989年,大殿西山墻內壁土坯墻倒塌,省市有關專家對廣濟寺大雄寶殿進行維修保護工作。
1992年,省文物局委托忻州地區(qū)文物管理處對大雄寶殿進行現(xiàn)場勘查并制定維修設計方案。
2003年,省文物局委托原山西省古建筑保護研究所(下稱原省古建所)派遣大量專家對大殿殘損狀況進行全面勘測,制定《五臺縣廣濟寺大雄寶殿修繕工程設計方案》,對大雄寶殿展開大規(guī)模的維修工作。
2009年8月,五臺縣文物管理所委托原省古建所對廣濟寺大雄寶殿進行系統(tǒng)勘測、綜合分析、科學研究,對大殿進行梁架加固、塑像修繕等工程。對殘損構件,經采用加固、修復措施后,原位安裝使用,以確保文物建筑的原質、原構、原貌;對后人維修時更改、替換、補配的構件,在確有依據(jù)的情況下,按原制復原;對后人刪減改造的構件,按原狀恢復;對后人增添的構件和增建的項目,且明顯與原有建筑風貌不協(xié)調者予以拆除。
2013年,在保持原形制、原建材、原工藝、原結構的前提下,國家文物局對大雄寶殿塑像壁畫進行修繕。
廣濟寺自建造至今已經有近700年的歷史,但是關于廣濟寺的學術研究和文章,數(shù)量較為稀少,到目前為止,無論是元代建筑、山西建筑、佛教建筑、元代彩塑時,都極少把廣濟寺納入其中。即使是《山西古建筑》《中國美術全集》《中華佛教史·宋元明清佛教史卷》《山西古代彩塑》這類較為全面的專業(yè)性書籍,在討論到元代建筑、元代佛教藝術部分時都沒有提及五臺縣廣濟寺。目前的研究基本集中在建筑、彩塑方面,還有少量的文物保護和博物館管理方向。
2.2.1 建筑專題研究
在已發(fā)表的相關文獻研究中,涉及廣濟寺的部分多偏向其建筑結構,例如《山西古建筑通覽》僅對大雄寶殿進行了簡要介紹,未深入研究其建筑形制和藝術特點[9]。
莊裕光主編的《中國國寶建筑·中原珍藏》對廣濟寺大雄寶殿建筑結構進行了詳細的介紹和高度的贊賞,并稱其為“大隱隱于市”的元代佛殿[10]。
潘松《正在消亡的藝術瑰寶——山西廣濟寺》一文對廣濟寺的建筑構造和藝術特色展開了較為細致的描述,惋惜廣濟寺曾經遭到嚴重的破壞和人為的忽視,呼吁加強對于廣濟寺的保護以及研究。
2.2.2 彩塑專題研究
其余文獻多側重于對大雄寶殿內部彩塑泥塑的闡述,胡石主編的《中國古典建筑經典:神秘之美——寺院道觀卷》以清晰簡明的方法進行圖文編排,對廣濟寺大雄寶殿的彩塑進行概述。
董虹霞《獨特而活潑的民間性——五臺縣廣濟寺研究》一文,對大雄寶殿建筑中的獨角獸與龍頭裝飾構件、殿內彩塑、十八羅漢像、“華嚴三圣”“三大士”等進行分析研究,探討大雄寶殿建筑和彩塑從外到內所體現(xiàn)的佛教世俗化、民間化趨向,對于大雄寶殿彩塑研究有很高的參考價值。
張任晨《元代廣濟寺大雄寶殿彩塑探究》一文立足元代多民族文化大交融的時代背景,以廣濟寺大雄寶殿彩塑作為研究對象,詳細介紹了殿內佛像與羅漢的形態(tài),探討大雄寶殿彩塑藝術的形成原因及其藝術特色,還有具有代表性的佛像的高清圖片和手繪,對記錄廣濟寺現(xiàn)狀有積極意義[11]。
金維諾《中國寺觀雕塑全集》一書中也關注到了廣濟寺,但在研究元代雕塑時,對于廣濟寺的彩塑也只是進行了較為簡要的介紹,并未深入展開闡述[12]。
2.2.3 文物保護研究
劉艷《五臺縣廣濟寺文物保護與管理》將文章內容側重于廣濟寺的文物保護、消防安全和宣教管理,站在博物館的角度對其進行分析和討論[13]。
由此可見,目前對廣濟寺的研究多集中在建筑形制、泥塑造像等方面,且較為深入,其他方面則停留在資料性、綜述性層面上,缺乏進一步的深入挖掘。此外,在其文物管理和保護、社會文化價值等方面成果比較有限,且較少受到學者關注,可作為我們下一步的研究方向。
1)專職管理體系。專職管理員可以使工作明確分工、責任到人,加強工作的科學性、真實性、精細性。因此,應當設立專職管理員,認真做好管理記錄,詳細準確跟蹤記錄廣濟寺歷年來保護途徑、保護結果以及展示利用等情況。該管理員可以是個人或團隊,水平應該達到省級標準及以上,該體系一方面可以避免一些問題的發(fā)生,另一方面在問題發(fā)生時能夠及時給出建議和對策。
2)建立決策體系。廣濟寺應當建立法制化、規(guī)范化的專家決策機制,有專家團隊,在出現(xiàn)問題時,專家決策制度需發(fā)揮功能,對癥下藥,解決問題。該體系應當有明確決策的程序、規(guī)定,乃至于決策失誤以后如何追責等問題都應該做出統(tǒng)一標準。
3)完善保障制度體系。廣濟寺目前無論是作為文物保護單位還是博物館,它的基礎設施、收藏展示條件和安全技防設備都和同等級的單位有著一定差距。應當完善現(xiàn)有保障制度體系,統(tǒng)籌規(guī)劃、協(xié)同推進,盡快縮小差距,補齊短板,改善基礎設施,提升博物館展陳水平。
4)多元資金支撐體系。目前廣濟寺的文物保護財政來源單一,僅有國家財政撥款,資金不足。多元的資金支撐體系則包含縱向和橫向兩方面,縱向指原先各級文物保護單位投入,橫向指地方財政支持投入,如城市規(guī)劃、文旅推廣等,多方資金支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單一財政支持的不足,優(yōu)化資金配置,提高使用效率。
5)長遠展示利用規(guī)劃。許多文物保護單位存在為了追求“本體保護”而封鎖文物的“展示功能”的情況,將文物“層層封鎖”“高高掛起”,主動減少與外界的來往。廣濟寺作為一個文保機構,已不是大眾燒香拜佛的禮佛場所,因此,要特別注重它在長遠保護、利用、傳承方面功能的延伸,加強傳播推廣,合理規(guī)劃,如將其作為社區(qū)活動場所,在前院舉辦社區(qū)活動、佛文化相關交流會,引導公眾參與,提高對廣濟寺的認可,延伸廣濟寺的文化生命力。
廣濟寺在平面布局、建筑形制、石刻碑文,大雄寶殿在建筑設計、佛像形象、工藝技法等方面都深刻地記錄了我國元代建筑的特色,通過對廣濟寺佛造像、菩薩、金剛、羅漢像、麒麟等元代彩塑作品的深入考察,可以為我國元代藝術的研究提供大量的素材。同時,廣濟寺作為五臺縣博物館館址,承擔著五臺縣文物保護、展示、宣傳的職責,館廟結合,建立地方性的集體文化認同,加固文化記憶,使傳統(tǒng)文化能夠更好地傳承和保護。
對廣濟寺和大雄寶殿建筑結構進行更深入的研究探索,開展相關學術研究,加強管理和保護,拓寬展示利用渠道均是下一步工作的方向。在建筑本體的修繕和維護以外,我們也要從多種價值角度挖掘更多內涵,對古建筑的構成及藝術價值進行詳細的分析,讓廣濟寺從文物保護向文物利用轉變,對其進行再利用,賦予新的社會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