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北行見杏花

      2022-08-21 00:58:22別角晚水
      花火彩版A 2022年4期
      關(guān)鍵詞:公子

      “睡吧,這一次,我來護你?!?/p>

      新浪微博:@·別角晚水·

      ——她原以為只有離開裴闕舒,才會叫人這樣難過,可原來,站在他身邊,瞧著他同別的女子言笑晏晏,也能。

      【1】

      這客棧破舊得很。外墻砌得又粗糙又矮,木門裂了一扇又歪了一扇,關(guān)都關(guān)不緊,更別提去抵擋這赤蟠鎮(zhèn)三天兩頭的暴雨。

      穿堂風(fēng)呼呼作響,屋頂漏雨,地上生青苔。老板娘掂了一下手上鼓鼓囊囊的錢袋,攏了攏外衫,避開腳下的濕滑,疾步向大堂里僅有的客人走去。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樣金貴的腦袋,值得這么多銀子。

      精致到令人不敢靠近的一張臉,一襲青衣,端坐在缺了一角的桌邊喝水,公子身上仿佛有仙氣飄飄,映得灰暗的室內(nèi)粲然。老板娘定睛細細看了他幾眼,臉色微變——木杖被擱在墻邊,眼上蒙了白布,可惜了,俊俏成這般,卻是個瞎子。

      天邊響起一道悶雷,水珠從門縫里蹦進來,顯然外頭的雨勢更大了。老板娘往那青衣公子面前一站,擋去雨水,遞上一碗黃褐色的東西:“公子先喝點姜湯暖暖身子?!?/p>

      客棧里一開始就充斥著一股濃烈的異味,像是把桂皮、花椒、八角、孜然一并煮了再倒進各個角落里,再被眼下這湯藥里散出的老姜味一沖,越發(fā)難聞得令人作嘔。

      那公子卻微微頷首,毫不推托地飲下一大口:“多謝姑娘?!?/p>

      老板娘聞言一怔。她自知自己的聲音嘔啞,極為難聽,比老嫗尚不如。眼前人目不視物,卻稱她為姑娘……對待素昧平生之人都尊重至此,這般良善,偏偏天地不仁,容他不得。

      她鼻尖微酸,壓低聲音,頗為小心地問:“公子此番是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

      “從京城來,往棲梧去?!闭f這話間,他又端起那碗姜湯,品茗般抿了抿。

      這回輪到老板娘不作聲了。棲梧郡人杰地靈,赤蟠鎮(zhèn)卻是窮鄉(xiāng)僻壤,若執(zhí)意途經(jīng)赤蟠鎮(zhèn)去往棲梧郡,這間客棧確實是必經(jīng)之地,可事實上,從京城前往棲梧有無數(shù)康莊大道,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選擇其他路徑,斷不會舍近求遠,往這窮鄉(xiāng)僻壤里走。這也是現(xiàn)下他成了此間客棧唯一的旅人的原因。

      她不動聲色地解下錢袋,正要往他擱在桌上的行李里塞,卻聽到一聲脆響,他忽地俯下身去。他手里還捏著一只巴掌大的荷包,上頭歪歪斜斜地繡著兩只水鴨子,荷包半敞著,大抵是方才他也恰好要掏錢結(jié)賬,因眼睛不便,錢沒取出來,反倒掉了什么物件。意識到他白玉般的手即將染上塵垢,老板娘連忙蹲下去,嘴里喃喃著“我來撿”,卻見他突然僵直了脊背,一動也不動了。

      她頭皮發(fā)麻,腦袋里嗡地炸了一聲,視線下移,見他的手臂已經(jīng)伸到桌底下,無比準確地碰到了什么——她當(dāng)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兩具尸體,就在不久之前,他們也曾坐在他如今坐的位置上喝茶,談笑風(fēng)生。

      那公子捻了捻染血的手指,又放到自己的鼻下去聞。她平靜地看著他,沒有制止,她知道,再多的桂皮、八角也掩蓋不了這血腥味了。

      “這是家黑店?!彼?。

      “是?!崩习迥镱┝怂谎郏砂桶偷匦?,“窮山惡水出刁民嘛?!?/p>

      “他們是你殺的?!?/p>

      “不錯?!?/p>

      “先前我喝的水里,有迷藥?!?/p>

      老板娘吸了口氣,莫名有些煩躁:“問完了沒有?問完了就先起來,地上這么臟,你也待得?。俊毖粤T,她一把將他攙起,穩(wěn)穩(wěn)地放回凳上。

      “我的命,值幾何?”

      他語聲無波無瀾,老板娘卻好像被戳到了什么極重、極深的痛處,粗暴地將裝了一半的錢袋塞進他的行李里,再將行李往他的懷里一扔,也不管他此刻根本看不見,指著門外吼道:“等雨停了,你馬上走?!?/p>

      他抬起頭,明明瞎了眼,老板娘卻只覺得他正目光如炬地凝視著自己。

      “為何?”

      “什么為何?這票我不想干了行不行?十四歲中進士,十七歲入六部,弱冠剛過就拜相……暻朝最年輕、最傳奇的相爺裴闕舒,心系子民,澤被天下,不該死在這兒!”

      她說得急了,捂住嘴,猛咳幾聲,本就如破鑼般的嗓子不堪重負,發(fā)出風(fēng)箱似的聲音。

      裴闕舒袖中的手指慢慢攥緊:“敢問姑娘貴姓?”

      老板娘一滯,擠出一句回答:“免貴……姓裴?!?/p>

      “原是本家?!彼麥睾偷毓傲斯笆?,“多謝姑娘不殺之恩。只是我此行有因,不可就此離去?!?/p>

      “為何不走?”

      “我要帶一人,同歸棲梧?!?/p>

      老板娘面色一凝,頓了片刻,愣愣地道:“何人?”

      “摯愛之人?!?/p>

      【2】

      命值幾何,裴闕舒并非第一次這樣問。

      多年前,他初掌戶部,因天生矜傲,手腕鐵血,得罪了不少宵小。阿緣替他擋下一波暗殺,笑著調(diào)侃這群刺客的本事連他們棲梧郡玩雜耍的老頭都不如的時候,他皺著眉,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自袖口緩緩流出的鮮血,不知為何便這般問了。

      那時阿緣陡然惱了,回過身惡狠狠地盯著他,操著那口綿軟的棲梧鄉(xiāng)音罵:“公子,你的性命無價!若再胡說八道,我便將你用繩子捆了,裝入麻袋,運回棲梧,省得你在京城,官大心也大,忘了老爺夫人臨終時的囑托,成天里說些混賬話!”

      她生得極美,聲音又如黃鸝出谷,自以為是叱罵,其實根本沒有什么殺傷力。裴闕舒忍住笑意,挑眉道:“我當(dāng)然記得,爹娘要我無論何時都先要珍重自身。”

      他握住她的雙手,垂眸為她包扎,聲音又低又有磁性,重復(fù)道:“阿緣,無論何時,先珍重自身?!?/p>

      在成為他的護衛(wèi)之前,阿緣是嘗過被明碼標價的苦的。

      當(dāng)時天下甫定,武帝初登大寶,前朝大禎殘部依舊蟄伏于暗處蠢蠢欲動,暻朝治下并不十分太平。光朔三年,西南大旱,饑荒頻發(fā),連以富庶聞名的棲梧郡都遭受波及,百姓越發(fā)過不上人過的日子,賣兒賣女的現(xiàn)象隨處可見,已算不得駭人聽聞。阿緣便是這種商品之一,掛著價牌跪在坊間熙攘處,高聲喊著“老爺太太行行好,即便不愿買下我,也請賞我口飯吃”。如此喊上一天,她再伸出干瘦的小手,向賣家討一個饅頭吃。

      她太小了,記不清自己究竟是孤女還是被父母賣給這個現(xiàn)在要轉(zhuǎn)賣她的人的,她只覺得疑惑,明明她都已經(jīng)如此乖巧,為何那些遍身羅綺的達官貴人總愛斜著眼瞧她,說她小雞仔似的身板干不了粗活,連做使喚丫頭都嫌她身世不夠清白。難道是她價牌上標的一袋粟米太過昂貴,抑或是她在坊間摸爬滾打久了,落得個人嫌狗厭?

      可生存的壓力令她無暇自怨自艾,她連活下去都艱難,哪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風(fēng)塵骯臟的世間保持潔凈、清白?于是這一天,她一如既往,不管不顧地與野狗搶食,嘚嘚的馬蹄聲來了,她不躲不避,甚至還往前撲了撲——那塊好不容易從狗嘴里奪來的面餅滾到了馬車底下,那面餅?zāi)軙簳r止住她蠶食肺腑的饑餓。她知道那不算什么好東西,可除此之外,她拿不出什么更好的了。

      她聽到車夫厲聲罵她不要命了,她歪了歪腦袋,仍然是不懂的。她就是為了要命才去撿它的呀,她不要尊嚴,不要憐惜,只不過想要保命而已……而后,車輪驟然停了,她被車夫攥著衣領(lǐng)拎起,車笭掀開,玉雕般的小公子面無表情地望向她,目光從她脖子掛著的行文如春蚓秋蛇的價牌上一掠而過,落到她的臉上。臟兮兮的一張臉,門牙缺了一塊,飛濺的砂石在她兩頰拉出細小的口子,血珠冒了出來,她卻只顧朝他癡癡地笑。

      “笑什么?”裴闕舒忍不住問,她的笑容太過滑稽,滑稽得讓人胸口發(fā)酸。

      她沒念過書,自然答不出什么漂亮話,咬著手指想了許久,才道:“公子甚美,我想對公子笑。”誠如春日要有花,冬日要落雪,遇到裴闕舒要笑,都是再天經(jīng)地義不過的事了。

      她并不知道,彼時裴闕舒剛從一場連日不退的高熱里蘇醒。他年幼喪母,父親又忙于仕途,只得孤身于高門院墻中,無父母之愛,無昆季之誼,更受盡宅院傾軋,小小年紀落下一身病痛。父親發(fā)現(xiàn)為時已晚,縱使驅(qū)逐了那些害人的宵小,又找來名醫(yī)問診數(shù)月,裴氏三代單傳的小公子依然根骨孱弱,此生都注定與習(xí)武無緣。他見慣了形形色色、各懷心機的面容,卻鮮少見到誰向他展露一個純粹的笑。

      他原只想略施援手,給她自由,可如今,他驚覺,他想要更多。

      他用一斛珍珠將這丫頭帶到自己身邊,他喚她“阿緣”,自此寒來暑往,同進同出,形影不離。

      他不愿再予她自由,他想予她別的什么,他的心被融化了,里面那些即將涌出來的東西,迫切地需要一個歸處。

      【3】

      裴闕舒雖瘦弱,不通武藝,卻驚才絕艷,少負盛名,棲梧郡人口口相傳,都稱他為“鳳凰子”。

      光朔十二年,鳳凰飛入朝堂,攪弄風(fēng)云,從始至終,阿緣都陪伴在側(cè)。她無比慶幸,自己對讀書、習(xí)字興趣寥寥,卻骨骼清奇,是天生的練武材料。于是,她通宵達旦,刻苦訓(xùn)練,終于得以成為他最好的護衛(wèi),隨時隨地聽他召喚,如甲,如盾,如一柄所向披靡的劍。

      兩人相依為命久了,阿緣極少思索裴闕舒以外的人和事,盡管隨著年歲增長,身邊各色過客來了又去,總有一些意外降臨生命后,不牽扯出一些波瀾便不肯離去。秦桉就是其中之一。

      身為當(dāng)朝太尉之子,秦桉與她原本身份有別,宛若云泥。可她偏偏處處得裴闕舒抬舉,跟隨他結(jié)識了不少權(quán)貴驕子,早早練就一副不卑不亢的性子,并未覺得這是多大的榮幸。她被裴闕舒養(yǎng)得心性單純,卻并非無心之人,每每同游,最不缺的便是往來男女的傾慕目光。她總能與裴闕舒平分秋色,自然知道自己生得如何光艷動人,令見者心折。

      然而,死纏爛打如秦桉這般也是難得,他隔三岔五往相府鉆,變著法子地送阿緣一些女孩家喜歡的玩意兒。

      阿緣按捺著被握得硬邦邦的拳頭,暗想這紈绔到底是太尉之子,裴闕舒少年拜相,本就招人嫉恨,她能忍則忍,省得給自家公子添麻煩。

      不料,率先黑了臉的卻是裴闕舒。三杯茶下肚,他見秦桉仍不走,便冷聲下了逐客令,回頭看向阿緣時,周身的寒氣都來不及收。

      對上他微微瞇起的雙眸,阿緣微妙地感受到一絲心亂,空氣里仿佛傾倒了一壺并未釀夠日子的酒,微微泛著酸。

      秦桉倒也識趣,這便不再上門討嫌,轉(zhuǎn)而專門挑了個裴闕舒議事的日子,趴在墻頭可憐巴巴地問阿緣,是否瞧不起他。

      想他父親秦勉曾是大禎舊臣,大禎氣數(shù)將盡時果斷攜部下棄暗投明,才得到武帝垂憐,又為安定人心賜了太尉之銜,卻并無實權(quán),堪堪一副空架子,朝中不敬也罷,就連市井小兒也跟著說書先生一唱一和,諷刺秦家背棄舊主,毫無氣節(jié)。

      “阿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們一家都是軟骨頭,根本看不上我?”

      秦桉聲情并茂地賣慘,哭得阿緣一陣頭疼。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深感匪夷所思:“我不過一介仆從,有什么資格取笑堂堂太尉府家的少爺?”

      秦桉止住半真半假的哽咽,突然正色道:“再講一遍?!?/p>

      阿緣微怔,摸不清他此言為何,可為了擺脫他的糾纏,依舊重復(fù)了一遍。

      “一介仆從……”秦桉垂目笑了笑,卻好像并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不知在裴相面前,阿緣是否一如此刻,牢記自己的身份?”

      太陽穴瞬間跳得更猛,可阿緣不再按了。秦桉的話劈空如鶴唳,在她胸口炸開一聲響,揭開了什么被她刻意塵封多年,以為只要不去想就不復(fù)存在的東西。她怎么就能忘了呢?縱然裴闕舒待她千般萬般好,但主就是主,仆就是仆,是她不知尊卑、言行無狀,懷揣著那些恐怕早已昭然若揭的非分之想,以為只要不去拆穿,她便能永遠待在裴闕舒身邊,以侍女、護衛(wèi)、死士的身份,什么都好。

      她不想再聽秦桉說話了,扭頭欲走,他卻仍不肯放過她,自顧自地接下去:“聽說了嗎,謝平玉從邊關(guān)回來了。咱們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小將軍戍邊前可是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將自己綁發(fā)的紅絲繩交給裴相了。紅者,殷殷之心也;絲者,切切思慕也。左右總歸要娶親,相爺人中龍鳳,當(dāng)配謝小將軍這般的女中豪杰。阿緣,我說的話可對?”

      【4】

      秦桉的這番形容,擱在旁人身上是溢美之詞,用來稱贊謝平玉卻是恰如其分。

      謝平玉其人,世家出身,颯爽英姿,騎射雙絕,剛以女子身份真刀實槍奪得武狀元之位,便向當(dāng)時的文狀元裴闕舒表明心跡。那日風(fēng)和日麗,阿緣躲在樓上嗑葵花籽,明明親眼見到裴闕舒拒絕得毫不拖泥帶水,周身似有結(jié)界,連衣袖都不曾讓謝平玉夠著,但她仍舊胸悶氣短了大半天。

      再后來,謝平玉自請戍邊,為當(dāng)朝天子鎮(zhèn)守國門。自被拒以來,她從未再于男女之事上對裴闕舒窮追不舍,就連相贈發(fā)繩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懼流言,坦坦蕩蕩。

      阿緣當(dāng)然知道謝平玉是萬中無一的好姑娘,可如若要她親口對秦桉說出“你說得對”,短短四字,于她卻不啻為一場凌遲。

      她不敢問任何人謝平玉幾時還朝,只求諸天神佛寬限,至少,等到七日之后。

      七日后,是裴闕舒的生辰,她私心作祟,妄想同往年一樣,獨自占有——就當(dāng)是最后一次。

      裴闕舒今歲的生辰禮,阿緣自三月前便開始準備??僧?dāng)百八十種吃喝玩樂的法子在腦中都過了一遍,她懊惱地發(fā)現(xiàn),自己長到如今,所有之物都是拜他所賜,她全身上下,竟無一物是徹底屬于自己的,除了……

      忽聽得屋檐下風(fēng)簌簌作響,她福至心靈,往腰間探去,握住了隨風(fēng)輕蕩的青色穗子。那是她自記事起便戴在身上的白玉環(huán),用青穗系著,從未有一時一刻離身,以至于她竟快忘了,此白玉環(huán)應(yīng)是她素未謀面的父母留下的信物,也是她的唯一私有。

      她不染塵灰的手在干凈的腰間擦了兩把,這才小心翼翼地解下玉環(huán),用自己熬了幾個大夜繡好的荷包細細裝了,妥帖地藏于胸口。

      阿緣捧著胸口穿梭于相府廊間,大紅燈籠垂著彩色絲絳,時不時地晃過她的眼。裴闕舒喜靜好潔,然而此次生辰乃武帝御旨親示,生辰宴一切用度排場制同親王,以表圣恩。

      人多也好,公子是九天之鳳,哪能成日拘泥于方寸之地,與你這小丫頭虛耗時光呢。阿緣告誡自己不得任性,腳步越發(fā)快了,她定要在賓客盈門前將禮物送到裴闕舒手上,然后安靜地待在暗處護持,一如往常。

      又一波賀禮如流水般涌入,連內(nèi)院的門都差點兒被堵上,阿緣只顧注意著腳下,側(cè)身閃避間撞上了誰。她是習(xí)武之人,力氣甚大,與她相撞之人又身著冷硬的護甲,如此一來,二人硬碰硬,竟齊齊跌坐在地。

      阿緣是在上臺階的,當(dāng)下便沿著臺階滾下,摔得要更狠些。她剛咬著后槽牙想把自己從地上拾掇起來,忽聽一聲脆響,荷包掉了出來。光憑聲音,她便知曉,那玉環(huán)定然碎了。

      剎那間,胸口一痛,竟難以忍耐,她繃緊全身,聽對方似乎在喊她的名字,抬頭便是一瞪,目光兇狠,那人久經(jīng)沙場都立時怔住。

      那人是謝平玉。

      “阿緣?許久不見,做什么急成這樣,還好嗎?”

      她戰(zhàn)甲未卸,出言誠摯,如慰舊友,問得阿緣一陣自慚形穢。

      該如何回答?

      我沒事,多謝掛念,抱歉沖撞了你……都不對。

      她差點兒脫口而出——你回來了。

      你回來了,那我又該到哪里去?

      見阿緣遲遲不語,攥著荷包出神,謝平玉上前一步,想去拉她起來,卻見她慌張地往后退,藏也藏不住的敵意顯露在臉上。她護著荷包,道:“別碰!”

      她護得緊,荷包上那兩只水鴨子被擰作一團,瞧著更丑了。謝平玉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伸出去的手一時不知該如何收回,倒是身后傳來裴闕舒的一聲呼喚,適時驅(qū)散了些許尷尬。

      他喚的不是謝平玉,衣袖翻飛,步履著急,直直地注視著阿緣:“阿緣,謝將軍是客,你豈能失態(tài)至此?”

      阿緣從地上爬起來,靈巧地躲開他的觸碰,她低著頭,見他與謝平玉連鞋尖都在同一條線上,想必人也定是并肩而立的。

      裴闕舒已有并肩之人。

      她本想再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好歹先把玉環(huán)遞過去,可余光窺見他指尖垂下一截紅發(fā)繩,千言萬語便堵在嗓子眼里,只溢出一聲喟嘆。

      裴闕舒只當(dāng)她是在鬧脾氣,投的目光仿佛冬日寒霜:“行事不宜,當(dāng)致歉意。”

      “不用……”謝平玉大大咧咧地擺手,語聲含笑。

      裴闕舒看也不看她,微微加重了語氣:“阿緣?!?/p>

      阿緣的手在無人看清的位置抓緊衣帶,每呼出一口氣,胸口便抽筋一般作痛。她原以為只有離開裴闕舒才會叫人這樣難過,可原來,站在他身邊,瞧著他同別的女子言笑晏晏,也能。

      “抱歉。”她收斂神情,向謝平玉深深行了一禮,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5】

      心頭看不見傷口的鈍痛委實磨人,阿緣連飲兩壺烈酒都無法消解,喉頭火辣辣的,反而加劇了不適。她想說,說不出,想哭又嫌矯情。

      秦桉瞥見人影從酒肆樓上下來時,直面的就是一個小兔子似的阿緣,紅著眼睛和兩頰,口中念念有詞,醉得東倒西歪。

      他一拍大腿,笑嘻嘻地湊上前,聽她喃喃自語,反反復(fù)復(fù)地念叨:“公子,光朔十二年,你說過不喜歡她的,為何還要帶著她的紅發(fā)繩……”

      秦桉摸摸鼻子:“阿緣,如今都已是光朔十六年啦,世事無常,人心易變。你成天公子公子的,看我今日喝杯酒都能遇見你,你我的緣分少在哪兒了,你也瞧我一瞧嘛?!?/p>

      也不知是被哪個詞擊中,阿緣驀地抬頭,醉眼迷離地盯著秦桉,忽然奪過他的手臂,一口咬了上去。

      醉里不知輕重,秦桉的傷處很快溢出血珠,卻任由她繼續(xù)胡鬧,直到她撇了撇嘴角,無比委屈地喚了聲“公子”。

      他眉眼驟冷,克制許久,仍是輕嘆口氣,攬住她的肩拍了拍:“我在?!?/p>

      阿緣聞聲抬頭,蹙眉看了他好一會兒,似乎是在辨認,又架不住腦中一團糨糊,重重地甩了甩頭,獻寶似的捧出荷包打開:“碎成兩半了,是我無用,公子,生辰吉樂?!?/p>

      秦桉晃了晃神,往那摔壞的白玉環(huán)上看了又看,絞絲紋飾,外側(cè)貼有蘭花,精致絕倫。他想起了一些事,剛要開口,腕上卻是一沉。他幾乎是被拎孩子似的強行帶離阿緣身邊。他惱怒地當(dāng)即回頭,只見裴闕舒面色冷凝,語氣不善:“有勞?!?/p>

      都道裴相是病秧子,也不知是從哪兒生出的力氣,掐得他腕上生疼。

      秦桉自然不服,想要反擊,可裴闕舒連一個眼神都欠奉,徑自接過阿緣,圈入懷中。

      他被激得醋海翻波,終于拂袖而去。

      醒酒湯怎樣都喂不進去,裴闕舒索性扣住她的肩膀,一記深吻堵住她的唇齒,將湯藥一口口渡了過去。她蒙了似的猛眨著眼,也不知醒沒醒,出聲依舊悶悶的:“公子,莫要生我的氣?!?/p>

      他拭去她唇邊的湯水:“我沒生氣。”

      “你有!你氣我對謝將軍無禮……可我就是忍不住,我發(fā)了瘋一樣地嫉妒她!她與你一武一文,攘外安內(nèi),堪為良配,而我不過是一袋粟米就能換來的賤命,如何能與她相提并論……”

      “阿緣!”裴闕舒揚聲將她打斷,短促地吸了口氣,“當(dāng)年我之所以給一斛珠,就是為了不讓你自輕自賤!你可知我為何替你取了這么個名字?”

      不等她回答,也不管她此刻聽得懂還是聽不懂,他將她的手認真地握在掌心,道:“緣,是緣分的緣。意思是,阿緣于我而言的意義,與其他任何人皆不相同?!?/p>

      他眼中有光,那光燒得她心里噼啪一聲,頓時清醒了大半。

      “邊境異動頻發(fā),疑是大禎殘兵作祟,謝平玉此次回京是為向陛下稟報軍情,不日便會回營?!彼麘驯嘏缣N含著一片柔和沉靜的海,“你不必與旁人相較?!?/p>

      阿緣從他懷里探出頭,呆呆地望著他,滿腦子都是秦桉說的那句“他總歸要娶親”。

      “公子,你能不能不娶親呀?”

      裴闕舒失笑,溫柔在眼中蕩漾開來:“怎么,阿緣不愿嫁我?”

      【6】

      阿緣躊躇半晌,還是跟秦桉進了太尉府。

      這段時間,邊境形勢暗流涌動,裴闕舒忙于公務(wù),已通宵達旦多日,好不容易歇下,她怎舍得打擾。

      倒是秦桉,仿佛得了什么特赦,比以往更閑,上躥下跳了許久,臂上被她咬出的傷口尚未結(jié)痂,晃得她一陣愧疚。

      秦桉難得嚴肅地說有要事相商,阿緣正納悶自己一個無依無傍的小丫頭能幫上什么忙,懵懵懂懂地邁進太尉府,卻聽朱門深鎖,暻朝的一切繁華被隔絕在后。她迷茫地望著跪了一地的秦府上下,求救似的去尋秦桉的身影,可他也跪下了,與正中央的太尉秦勉并排跪著,拱手喚她“少主”。

      她相信傳奇的故事,幼年時靠在裴闕舒膝頭也聽過不少話本,可她從不敢想象,有朝一日,所謂的傳奇會發(fā)生在她自己身上。秦太尉老淚縱橫,說她是前朝太子遺孤,她身上那枚白玉環(huán)便是信物。太子妃小字若蘭,太子便以蘭花絞絲環(huán)相贈,取其纏綿之意。大禎國破,太子府被屠,太子妃將剛出生不久的女嬰托付給秦勉,玉環(huán)為憑,秦勉假意投誠,暗中將女嬰送出,卻不料途中輾轉(zhuǎn),這孩子失去下落,他苦尋多年依舊不得。

      “如今我大禎忠義之士已集結(jié)邊關(guān),只待時機大展宏圖,無奈裴相與謝將軍在,難免束手束腳。幸而天可憐見,您不僅性命無虞,還深得裴相信任,得您相助,老臣便再不必擔(dān)心裴相出其不意了。大禎歷代君主中不乏女帝,待光復(fù)舊土,這天下都是您的?!崩咸卷猩涑鼍?,阿緣卻只想逃離。誰要什么天下,誰要做什么太子遺孤,她只想做裴家阿緣,只想和裴闕舒在一起……等等,裴闕舒……是了,裴闕舒還在等她。

      她手腳冰涼,渾身不自主地打著寒戰(zhàn),秦桉見狀,遞來一盞熱茶。她哆嗦著飲下,因動作太猛,唇邊燙出水泡,也渾然不覺:“大禎末年,民不聊生,百姓好不容易才得以休養(yǎng)生息。我生在暻朝,便是暻朝人,公子正為邊境異動殫精竭慮,我絕不會背叛他?!?/p>

      “所以你就背叛你的父母,背叛為反暻復(fù)禎嘔心瀝血的忠臣良將?你可知武帝血洗太子府當(dāng)夜,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哀號聲響徹國都,大火三日不熄,遍地焦骨……你母親本可逃離,卻為拖延時間送你出去,硬是待在房中掩人耳目,直到被活活燒死!”秦勉死死地盯住阿緣,目光如有實質(zhì),她怕是早被萬箭穿心。

      阿緣的臉色早已白得像個死人,雙唇也毫無血色,秦桉自背后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低聲道:“即便你不愿,也不背叛裴闕舒,可一旦暴露身份,他與你親密至此,安能脫得了干系?伴君如伴虎,帝王猜忌可揚灰挫骨,阿緣,你想害死他嗎?”

      她像被釘死在地上,腦中不合時宜地想起裴闕舒在她醉酒當(dāng)晚問她的話。她想,幸好,當(dāng)時她明明已經(jīng)清醒,可出于羞赧,縮在他懷中繼續(xù)裝醉,遲遲沒有回答。但愿他永遠不會知道她的回答。

      這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阿緣習(xí)慣了護衛(wèi)裴闕舒,自然要護他到最后一刻——不是他命里的最后一刻,而是她的最后一刻。

      既然無法阻止任何一方的行動,那么,她只求裴闕舒平安,可以嗎?

      她開始頻繁出入太尉府,唯有這樣,她才能洞悉秦家父子的一舉一動,確保裴闕舒不受到任何傷害??勺鳛榇鷥r,她又不得不將裴闕舒的相關(guān)部署告知對方,以獲取更多情報。次數(shù)多了,恩多怨多,個中曲直,早就纏作一團,再難分清。

      她開始夜夜驚夢,夢見生身父母一次次慘死,無休無止。他們始終面目模糊,被厲鬼們簇擁,痛哭著回頭,凄厲地喊她報仇。

      她在出賣裴闕舒的痛苦和夢魘的撕扯里生不如死,因此當(dāng)秦桉告訴她,起兵之日定在三日后,武帝往頤川閱兵途中之時,她竟然感到如釋重負。

      謀反若成,她便自刎于裴闕舒面前;若敗,她便聲稱自己是安插于相府的細作。不管怎樣,三日后,她總能求得一個盡頭。

      【7】

      銀絲炭添了兩輪后,裴闕舒終于等到阿緣回來。他擱下筆,眼睛對著她幾不可察地一彎,抬手喚她過來。

      “輪到你的生辰了,長壽面,趁熱吃?!?/p>

      細細長長的面,恨不得將碗撐破,金黃的荷包蛋藏在底下,碧綠的蔥花浮在湯中。與你相遇之時,于我便是新生。歲歲年年,每逢此時,裴闕舒都會親手為她煮面,待她一口氣吃完,再揉揉她的頭頂,與她道一句“阿緣,長命百歲”。

      可這一回,阿緣并未給他這個機會,嘴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也不知是嗆的,還是撐的,她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狼狽地掉淚。

      裴闕舒手足無措地舉著濕帕子想要為她揾去淚水。她一擺手,眼睛睜得圓圓的,一動不動地看他,像是極力想要挽留什么:“公子,這輩子榮華已極,咱們能不能一起回棲梧去?”

      他低垂著眼簾不作聲,良久,竟顧左右而言他:“除此之外,阿緣還有什么事想同我說嗎?”

      死寂一般的沉默。

      適才來不及合上的信箋被鎮(zhèn)紙壓著,若阿緣肯稍抬貴眼,便能知曉,那是謝平玉的信,上書她與裴闕舒的監(jiān)察計劃頻頻外泄,恐相府藏有奸細。

      可他只對阿緣一人知無不言。

      眼前現(xiàn)出重重虛影,天地倒懸,意識陷入混沌前,她見裴闕舒撫上她的額,他的聲音如輕煙般散在耳畔:“睡吧,這一次,我來護你?!?/p>

      頤川之變,于秦氏父子是一場豪賭,于裴闕舒而言卻不過是運籌帷幄。他早與謝平玉察覺圖謀,里應(yīng)外合,一擊即中。

      謝平玉率兵趕至頤川,借地勢之險,施以火攻,不過一霎,大禎殘兵已在彀中。裴闕舒于戰(zhàn)車上不發(fā)一言,勝負已定,他卻并不覺得痛快。

      反擊呼嘯而至。

      當(dāng)秦桉挾持著阿緣遙遙出現(xiàn)在陣中,裴闕舒臉上的鎮(zhèn)定自若瞬時寸寸皸裂。明明他在長壽面里下了足夠的安神藥,又特地著人看守,她應(yīng)該安然地睡到他回去,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他本能地跳下戰(zhàn)車,謝平玉手疾眼快,一攔:“別過去!事到如今,當(dāng)舍則舍!”

      “那是阿緣……”他只覺得胸腔里有什么東西碎掉了,“那是阿緣啊!我舍不得!”

      秦桉笑得癲狂,阿緣卻像是被抽了魂魄,張著嘴,一句話都沒有說。

      “謝平玉,你答應(yīng)過我,無論如何,保阿緣一命!”

      他眸光寒冷,語聲是透骨的冷。謝平玉忽然想起自己那根被他棄如敝屣的紅發(fā)繩,她有意在眾目睽睽之下相贈發(fā)繩,他迫于情勢收下,卻轉(zhuǎn)手將其置于庫中數(shù)年。生辰宴上,他反將一軍,道代為保管多日,理應(yīng)物歸原主。

      謝平玉自問一生磊落,卻被心上人避如蛇蝎,明明那個阿緣才是他的污點,不是嗎?

      心頭生出一點兒隱秘又暢快的惡意,她報復(fù)一般笑道:“好啊,只要相爺你能跪我一跪。”

      話音未落,只見雙膝落地,發(fā)出一聲悶響。

      她方才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可在畢生所愛面前,一文不值。

      遠處傳來秦桉放肆的大笑,火光沖天,他牢牢地摁住阿緣,轉(zhuǎn)身躍入火中。

      咚。

      謝平玉聽到裴闕舒倒地的聲音。

      他一句話都沒有再說,用手捂著眼睛,猩紅滾燙的液體徐徐漫過指縫。

      是血淚。

      他瞎了。

      【8】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為暻朝鞠躬盡瘁,辭官后孑然一身,今上卻連條活路都不愿施予,公子可悔?”雨勢漸收,老板娘的聲音沙啞卻清晰,似乎不知該用什么表情去面對裴闕舒,索性低垂著頭,哪怕他已經(jīng)看不見了。

      “不悔,卻也悔?!钡弁踔g(shù),理應(yīng)如此,無甚可悔。護不住想護之人,他悔得肝腸寸斷。

      “裴姑娘,”他聲音柔和,卻令人發(fā)顫,“你還有什么事想同我說嗎?”

      荷包打開,遞至她眼前,他看不見不要緊,他知道她看見了,并且連呼吸都在顫抖。

      繡面笨拙,針腳橫七豎八,水鴨子粗糙不可言,唯有半邊蘭花絞絲玉環(huán),被養(yǎng)護得晶瑩剔透,連斷口都打磨得溫潤。

      他緩緩抬手,往她的腰側(cè)一指,另外一半由青綠色的穗子系著,被她系在腰間。他俯身去撿自己那半塊時,恰好碰到了她的。其實不必依靠玉環(huán)相認,打從她走近他,哪怕不見容顏,變了聲音,她的氣息、步履,早已融進他的血脈,無法割舍,也無法忘卻。

      裴家阿緣,我的阿緣,如酒肆間人聲喧嘩,如那一夜月白風(fēng)清,那些我久等無果的回應(yīng)……真的沒有什么事想同我說嗎?

      阿緣五指抓著衣袖,緊緊地攥在一起。

      該從何說起?說她其實并非什么前太子遺孤,玉環(huán)之說是秦桉附會,夜夜夢魘也是因為秦桉送來的茶中有異。他只是見不得她與裴闕舒情投意合,而秦氏不過需要這么一個“少主”來師出有名。

      武帝一行赴頤川途中,秦桉潛入相府,劫走昏睡的她。秦勉卻在此時自以為勝券在握,道她不過是一具傀儡,既非真正的大禎血脈,事成之后再伺機除去便是。

      秦桉軟了心腸,一念之善,尋來與她相貌相似的死士相替,拔去其舌,以防萬一。為確保她不提前蘇醒,情急心慌,他擅自加重安神藥的劑量,以致毀了她的嗓子。

      “……我醒來時,相府已人去樓空,你辭官后刻意藏匿行跡,我尋你尋得十分艱辛。若不是遇上這些殺手,我未必能找到你……我原本只想護你平安回鄉(xiāng),可他們竟在此設(shè)伏……”

      好在她先行趕到,殺了那兩個殺手,可尚未來得及清理客棧,裴闕舒便來了。她為之前的事感到愧疚,本不欲露面,可他最開始飲下的水中摻有迷藥,她只得將解藥藏于姜湯之中,方便他飲下。

      她極力讓自己的語調(diào)平靜,不讓哽咽聲沖出牙關(guān),可他上前一步將她擁入懷里,懷抱著她的雙臂溫柔又有力:“阿緣,你可愿隨我回鄉(xiāng)?”

      她紅著眼眶攀上他的肩膀,以為過往種種都已是上輩子的事,可那些山呼海嘯般濃烈的感情,從未有一日淡下去。

      “我愿意?!?/p>

      猜你喜歡
      公子
      王安石吃餅邊
      騙子公主和空心公子
      中國詩壇四公子·書畫欣賞
      弟子規(guī)
      弟子規(guī)
      五公子搶位
      總裁公子的太妹情人
      云間公子落凡塵
      紅裝公子,如玉無瑕
      陌上公子人如玉,一眼萬年情無雙
      火花(2015年1期)2015-02-27 07:40:42
      普宁市| 仁布县| 壶关县| 苏州市| 奉新县| 西贡区| 韩城市| 满洲里市| 周至县| 新巴尔虎左旗| 广安市| 台中市| 五家渠市| 山西省| 丰县| 永平县| 武乡县| 梁平县| 长葛市| 砀山县| 博爱县| 化德县| 山西省| 武穴市| 兴化市| 晋中市| 隆尧县| 怀安县| 临漳县| 固阳县| 澎湖县| 同仁县| 惠水县| 中山市| 新昌县| 河东区| 岑巩县| 厦门市| 普洱| 泸溪县| 镇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