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盱眙中學(xué)高二(7)班 秦姝婧
學(xué)校南門對面的那條街道上開著三家書店。六扇玻璃門大大方方地敞開著,陽光穿透明凈的櫥窗,偷偷藏進(jìn)木色的書架里,油墨飄香的文字傾訴著暖意。書香裹挾著空氣中的一絲薄涼,在塵埃落定中保持著原有的幾分靜謐與溫婉。車流的喧囂、人群的嘈雜,似乎在書店門前都融進(jìn)了無言,留得沉寂在時間里的含情脈脈與彼此安好。書香養(yǎng)性,或許這便是最好的詮釋,尋常巷陌因此多了別樣雅致。
在書店的隔壁,同樣開著兩三家小吃店。招牌前的大音響里播送著“雞柳降價了”“全場甜品五折起”的叫賣聲,奶茶的濃香與炸串的燒烤味溢滿了半條街,路邊的各色小攤點前也聚集了不少下學(xué)的同窗。想象一下,當(dāng)你擱下手中溫暖的書卷,從油墨清香中走出,身心染滿“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韻味,卻在轉(zhuǎn)角那一瞬間碰見過分香甜與油膩的氣息,于是喧鬧重擾耳鼓,驅(qū)散書香,俗意侵?jǐn)_。
“雅”與“俗”以這最真實的模樣共存,而人們仿佛已不以為意,進(jìn)而形成了雅俗共賞的品位。其實,不僅是在當(dāng)代的生活中,回望歷史長河,“雅俗共賞”的現(xiàn)象也很普遍。翻閱《紅樓夢》,有兩個人物——“史太君”和“劉姥姥”算是對比最鮮明了。曹公在第三十九回寫道:“劉姥姥進(jìn)去,只見滿屋里珠圍翠繞,花枝招展,并不知都系何人。只見一張榻上歪著一位老婆婆,身后坐著一位紗羅裹的美人一般的丫鬟在那里捶腿,劉姥姥知便是賈母了?!彪m全然不識,但憑屋內(nèi)人物所坐的地位即可知是賈母了。同是老人,賈母生于富貴大家,遍身綾羅,山珍海味,侍女成群,受人尊敬;而劉姥姥卻生于貧苦山村,終年勞作,麻衫布衣,粗茶淡飯,時打秋風(fēng)。僅憑衣著與家境,大可知曉雅俗之別。在曉翠堂擺宴,賈母用的餐具是四楞象牙鑲金的筷子,劉姥姥哪里見過這些,不禁感嘆:“這叉爬子比俺們那里的鐵锨還沉哩!”在櫳翠庵品茶,賈母飲了半盞老君眉后遞給劉姥姥,姥姥當(dāng)然不懂茶藝,當(dāng)成喝粥一般生出個“要是再熬熬就更好了”的荒謬評論。處在社會中不同的階層上,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賈母和劉姥姥,一個“雅”嫗,一個“俗”人,雅與俗使得小說增添了真實感與畫面感。我們在閱讀《紅樓夢》的同時,亦是在雅俗共賞中領(lǐng)略著文字背后所蘊藏的深意,穿越百年看透人物背后的象征意義。
我讀過清玄先生的散文《心有歡喜過生活》。佛門參禪乃是人心達(dá)到高覺悟,無視紅塵雜念的干擾,腳步跟隨心的指引,方可徹悟。這即是雅?這即是雅。去山林里漫步,沿著一條羊腸小徑傾聽鳥語,花香沁人心脾,自然物語雖無聲,而在沐浴天然氧吧中,無意間便對她敞開了心扉。這即是雅?這即是雅。
時代乘著光速飛過舊年,城市的發(fā)展興起使人們逐漸拋棄了對雅的追求。速食速飲速行、多油多鹽多料成了主流,要么在環(huán)境衛(wèi)生堪憂的小攤上吃得津津有味,要么在燈光昏暗的KTV里亂唱一通,這是新潮?這是俗??梢越邮芷凡枳x書的同時聽著輕音樂,這是大雅;可以接受像李子柒一樣身著古樸素衣在田園中靜心制作美食,這是小雅;或許可以接受《紅樓夢》里如賈母和劉姥姥這樣的對立人物描寫,這是雅俗共賞。但是諸如上述那般,我斷不能接受,是徹底的俗了。
哪里有書店,哪里就有小吃店,知識和食物是人們生活必不可少。我們可否換一種方式,讓最原始的書香飄滿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讓最醇正的美食香氣挑逗著人們的每一處味蕾。雅俗共賞,這即是大雅與小雅的融會貫通。
明燈點評:
作者觀察獨到,將“書店”和“小吃店”放一起,頗符合題目“雅俗共賞”的主旨。行文引經(jīng)據(jù)典,更為文章蒙上了一層厚重感,可見作者非凡的文化底蘊。當(dāng)然,我們的心態(tài)、境界和審美總不免因時代而異、因人而異、因人的不同階段而異,年輕時或許會刻意穿鑿附會,追求陽春白雪,年長時或許會發(fā)現(xiàn)通俗事物中的人間真味。雅俗共賞,落腳點終在以包容心態(tài)“共賞”人世百態(tài)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