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
早年在魯南鄉(xiāng)下田間收種時揮汗如雨的辛勞一直如在眼前,雖時過境遷,可記憶猶新,當時的勞累少年怎么都無法與現(xiàn)今的自己歸為一人。因為時間,因為距離,我們無法回去。即便回得去,我怕自己再也忍受不了那種煎熬,所幸的是,現(xiàn)在的村人也不必那么辛苦,收種稼穡全靠機械。因此,每每在回望與質(zhì)疑之間總會產(chǎn)生幻感,不禁自問,是我拋離了鄉(xiāng)村還是鄉(xiāng)村遺棄了我,或是久居的小城依然接納不了我和那些記憶?
我說不清這種拋離和融入感是否屬于自我世界的另一種平行,就像在文本里,我常建構(gòu)駱家尋找走失父親的意象,也說不清是否想要通過意象重新找回我自己,有時甚至想,那個漸行漸遠的我和如今的我偶然疊加在一起的時候,我又該如何面對。
當然,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記憶,還有早先遍地的水,因為有水,村人稱下地干活為下湖,其實并沒有湖,也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jīng)有過湖,那時有的只是水滋潤下瘋長的蘆葦蕩,它們于是變成了我尋找父親系列小說的背景。
如今,水早已不知去向,蘆葦蕩也已不復(fù)存在。直到將《漁夫和金魚的故事》嵌進小說時,我才突然意識到,故事中的漁夫、金魚和老太婆都不是主角,大海才是,大海在賜予我們故事和想象的同時,也給我們布下了滿滿的局。從老家門前的小河到湖再到海,從地球到星辰再到宇宙,我唯一能做的貌似只有想象,宇宙這么大,我要去看看。可直到現(xiàn)在,我?guī)缀鯖]離開過魯南,更沒機會離開地球,也似乎還沒看到廣袤宇宙,于是只能用地球原本就在宇宙之中的安慰。而我也只能偶爾站在葡萄架下問候一下星光,正是那瞬間的相望,我才感覺到孤獨者的幸運。畢竟,那縷星光不知道穿越多少光年,恰巧在我抬頭的那一刻與我交合。于是,距離變成了另外一種神話,因為在那之后,光仍在孤獨之旅中行進。
有幸的是,我知道,孤獨也需要孤獨去印證。正如量子理論支撐下的平行宇宙,想象也需要我們?nèi)プC實。因為自身的孤獨,需要在宇宙中想象一個和我們共生的星球,在相互攙扶共同前行的路上不至于那么孤獨。在尋求與失望、無奈與想象中,我們終難跨越原初的孤獨。對此,我雖沒有信心,但是一直期望在可能的路徑之上,哪怕以意象的方式,看到可能的我們也在以另外一種方式行走、想象和探尋。
因此,當我們對此產(chǎn)生質(zhì)疑的時候,也許早已生出了更多的可能性。我想,諸如此類的問題也許在《比目之魚》中有所表現(xiàn),或許寫作這部小說的初衷也源自于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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