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琦
父親節(jié)這天,在云南大學任教的二女兒,給她遠在烏魯木齊的父親快遞了一束鮮花,同時給父親寫了一封信??梢韵胂蟾赣H讀信后不可遏止的激動。一定是面對這份愛的盛宴一個人無法消受,抑或是不忍“獨食”,建民把他女兒的信轉(zhuǎn)發(fā)給了我們。
建民的這個女兒將近而立,曾留學巴基斯坦,現(xiàn)在云南大學教授烏爾都語。大有女承父業(yè)、相傳中巴友誼之薪火的風范。
這是一封既可看作是思想的“喃喃自語”,也可看作是成長的匯報,當然也是對父親的解讀,對父愛傾訴的信箋。
疫情期間,她在被她稱之為“因禍得福的兩個月隔離期”,完成了正常情況下“覺得不可能做到的事”——“自己的第一本教材初稿”寫作。同時看了久擱未展的書,聽了無暇聆聽的音樂,甚至學會了“把黃瓜切成細絲”。體味到了一直認為“負面”的“孤”和“獨”真正是一劑療“浮”治“躁”的良方,并因此有了一連串有關“疫情時代”及“后疫情時代”的思考……字里行間所透露出的理性、成熟和獨立特行,實在講,有違她的年齡。連建民在回信中都不得不慨嘆:“看到了你的變化,壓力山大:我們喪失了說教功能,我們也不能再指點江山?!?/p>
無獨有偶,父親節(jié)后兩周,建民又收到在北京的大女兒的一封來信。
大女兒是一個不矯情、不煽情、干脆利落的女孩。究其性格的養(yǎng)成,她毫不客氣地稱是拜父親所賜?!笆畮啄隂]人問吃喝冷暖這等瑣事”“多少年如一日的嚴苛”,把她的“彈性和韌性磨煉得那叫一個酸爽”。這真是一個“干脆利落”的女孩,信中直言她爸表達對她的愛不容易,而她讀懂他的愛同樣不容易。基于她的個性,我?guī)缀跽J為這是她鼓足勇氣寫給父親的第一封信。因為她“現(xiàn)在讀懂了”。讀懂了,年少時的抵觸、怨尤便化作“惠風和暢”,且夾雜著悔聽君言稍稍晚的缺憾。所謂“讀懂”,就是自覺的覺悟,心理學告訴我們,由此產(chǎn)生的原動力不可估量。
我和建民很少談及子女教育問題。他女兒說他是“一直教我使用魚竿,而不是送魚給我吃”,等靠要,在他面前行不通。因為他自17歲離開家鄉(xiāng)泰州孤身支邊,就與這3個字無緣。他給她們能“兌現(xiàn)”的財富,就是“自力更生、獨當一面”。他女兒說是得到了“疆一代”的基因傳承。我讀出了她這個自稱“疆二代”的自信、自得和自豪。
我曾經(jīng)感嘆人與人之間書信往來的式微,表達了自己對“文字表達的明晰、蘊藉、婉轉(zhuǎn)、直白、情緒的收放……以及物化儀式感的不可替代性”的遁去的隱憂,傷感于“我們久違了用筆墨來表達自己的訴求和傾訴”。孰料,建民的家庭卻保留和延續(xù)著這幾乎可稱為“古風”的文脈,維系并滋養(yǎng)他們超乎世俗的親情。這樣看來,建民之所以能成為這樣的建民,他的女兒之所以能成為這樣的女兒,也就能找到答案了。
舊式寫信,都習慣在信首或信末寫上“見字如晤”,是說,看到信便如同見到寫信人,聊慰思念之情。但是,不能敞開心靈的“字”,就另當別論了,因為那所“晤”見的只是皮相而已,盡管信上也滿是寫信人的手澤。建民父女之間的兩地書卻是直抵彼此的心靈,呈現(xiàn)出一派讓人艷羨的藍天白云、清風明月。
(張忠輝摘自《揚子晚報》)(責任編輯 張宇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