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令娥
昨晚,一夜傾盆雨。今晨,趕往河堤,遠眺,一片汪洋。不過,洪水造惡的氣性,被高高的水泥防護堤給拘囿得死死的了,它們只得氣咻咻往下游沖去。除了低處的草皮被淹沒了之外,其他的綠植,依舊生意蔥蘢。我的思緒不禁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那時,我家傍河而住,河有個特別好聽的名兒:桃花江,又名楊柳溪。它在縣城境內(nèi)注入資江。大多數(shù)的時候,河水清且漣猗。但是一進入初夏,它就一反平日里的溫順,變得桀驁不馴起來。五月,漲龍船水;六七月,汛期來臨。只要遇上連續(xù)下兩三天雨,江水猛漲,沿溯阻絕,大人們的心就被高高地吊起來。眼看著洪水一寸一寸飛快地吞噬堤岸,大雨卻還在不管不顧地下,人們就怎么也睡不著了,雨夜里,闔家老少忙著搬家,搬到河堤上,臨時急搭起一個窩棚,大睜著急紅了的眼,聽著窩棚外洪水澎湃的聲音,熬到天明。如果上天垂憐,云開雨散,人們就能迅速搬回原來的家,折騰的日子暫時告一段落。
然而世間事往往與愿違,我清楚地記得有一年,天就像撕了無數(shù)道口子,暴雨如注,整整下了個把星期。大伙們早搬到了河堤上的臨時窩棚里。大隊部的大喇叭里,不停地傳出上游某某村被淹,某某村的堤壩潰決的消息。我父親是大隊里的干部,他的眉頭鎖得緊緊的,忙得腳不沾地,每天凌晨回來都是一身淋淋漓漓的黃泥水?!澳銕е妹泌s緊到外婆家去吧!”媽媽遞給我一把黑雨傘,然后,一頭扎進了瓢潑大雨中,她要和父親一起,幫大隊集體菜場、豬圈等做轉(zhuǎn)移。我牽著妹妹,走在河堤上,風助雨勢,雨助風狂,黑雨傘被吹得屢次翻過來,人也被拉扯得站不穩(wěn)腳。透過雨幕,一江洪水近在咫尺,渾濁的黃浪里,打來了各種物什。到外婆家時,我和妹妹都成了“落湯雞”。
洪水退后,我們回到家里,才聽祖母說了那晚驚險的一幕:河堤出現(xiàn)了多處決口,隊長敲鑼催促著大家趕緊撤離!當時,父親在轉(zhuǎn)移豬仔,有一頭黑豬仔怎么也不聽吆喝,陷入了洪水包圍中,“嗷嗷”亂叫,父親見狀,回過身去,沖進洪水里……小豬仔終于被救回來了,父親卻差點溺水身亡……
時光如白駒過隙,在黨和政府的領(lǐng)導下,桃江人民將原來低矮的河堤加至三倍高。堤面用水泥固化,鋪上石板。堤邊廣植楊柳、桃樹、梅子樹等各色樹種,沿河一側(cè)種上綠色草皮。江中架起彩虹橋。濱江,建起了一棟棟高樓大廈。早晚,河堤上人群熙熙攘攘,散步的,擺攤的,賣藝的,跳廣場舞的,熱鬧非凡。不由感嘆:一堤護河,國泰民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