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之
24歲女孩,鼻咽癌。3次化療,33次放療。伴隨著治療的,是身體的疼痛和心理上的焦躁。用什么與癌魔對抗?她決定考研!
與癌魔抗爭的青春,殺了個帶痛的“回馬槍”!
命運跌落深淵,24歲女孩查出鼻咽癌
2022年4月11日,24歲的鼻咽癌患者陳琳瓊在朋友圈發(fā)布了一條信息:“輕舟已過萬重山?!迸鋱D是廣州大學研究生擬錄取通知。
她在微博上說:“收到錄取通知的那一刻,我比想象中要平靜很多,就像一片羽毛輕輕落在了地上,感到一種塵埃落定的心安……考研是一場漫長而孤獨的旅程,相比所有正在努力的同學們來說,前方也許很黑,但天亮后,也會很美的,加油!”
一路走來,陳琳瓊感慨萬千。當別人唏噓著考研越來越難時,她卻背負鼻咽癌這座大山,用盡全力向著成功靠近。上岸這一刻,回首來時路,每一步都跌跌撞撞。
2021年1月,陳琳瓊拿到了廣東省廣州市一家公司的offer,她為奔赴新工作做著準備。相對于珠海這份海外營銷工作,她對廣州的海外市場部負責人的職位充滿著向往,她提前一個月打了辭職報告,并把自己的社保轉(zhuǎn)到了廣州新公司。
日子很忙碌,未來很美好,只是那段時間,吐痰時發(fā)現(xiàn)血絲比以前更多了。那是2019年的一場感冒之后,她吐出來的痰里一直有血絲。2020年,她被醫(yī)生告知得了急性咽喉炎,她服了中藥,折騰了很多次,她也習慣了?,F(xiàn)在,時間閑了下來,她索性去醫(yī)院檢查一下身體,看看這咽喉炎怎么老是不好。
掛了專家號,做完咽喉鏡檢查,醫(yī)生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她的心也跟著不斷下沉。她之前看過一篇關(guān)于鼻咽癌的文章:約80%的鼻咽癌發(fā)生在亞洲,中國占約50%。而廣東人發(fā)病率比其他地區(qū)高20倍。陳琳瓊遲疑地問:“不會是鼻咽癌吧?”
醫(yī)生沒有回答,急匆匆地走了。一會兒,一位老醫(yī)生走進來告訴她:“姑娘,你需要做活檢,進一步確定是不是鼻咽癌,你有五分鐘時間考慮?!笔澜甾Z然倒塌,陳琳瓊措手不及。只有五分鐘,她哭著給在廣東省潮州市老家的爸爸打電話求救。爸爸沒有猶豫,告訴她:“先做活檢!”
一向穩(wěn)重的爸爸聽到這個消息,也慌了!當了半輩子老師,從不在課堂上失態(tài)的他坐立不安。
沒有麻藥的活檢很痛很痛,突如其來的變故也讓她很迷茫,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么!醫(yī)生從她鼻腔里要取3塊肉,有一塊取不出來,她感覺自己要被醫(yī)生提起來了。她索性放肆地哭起來,越哭她鼻腔創(chuàng)口的血越止不住。
那天,爸爸幾乎崩潰,他不敢對媽媽說她病了,一個人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下班后他一個人去釣魚,回來后媽媽問他:“你怎么看著這么奇怪?有什么事嗎?”爸爸再也忍不住,捂住臉失聲痛哭:“小瓊可能得了鼻咽癌!”媽媽也瞬間淚奔。
等待的日子很難熬,每天都被拉成一個世紀那么長。2021年1月21日,陳琳瓊拿到“高度疑似鼻咽癌”診斷報告。她給廣州新公司打了電話,說自己可能得了鼻咽癌,不能按時報到了。公司很人性地告訴她,可以推遲兩個月后報到。
她回到老家,陪著爸爸媽媽,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燦爛點、表情自如點。爸爸媽媽仔細打量著女兒,看她好像并沒什么異常,她的免疫組化檢查結(jié)果還沒有出來,說不定是醫(yī)院搞錯了。
四天后,陳琳瓊回到廣東省珠海市,拿到免疫組化確診鼻咽癌結(jié)果。她反倒松了口氣,既然有了結(jié)果,那就去面對吧!接下來的治療預(yù)示著,她去不了廣州。為了廣州這份工作,她放棄了珠海公司的年終獎,社保轉(zhuǎn)到廣州,而那邊醫(yī)保報銷額度沒有珠海高,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
站在珠海街頭,陳琳瓊很悲傷,難道這就是本命年魔咒?她抱著自己的胳膊淚流滿面。
33次放療之后,疼痛難忍時誓要考研
2021年2月初,陳琳瓊住進珠海醫(yī)院,開始治療。爸爸到處借錢,籌集治療費用。開了半輩子雜貨鋪,從沒有離開過潮州的媽媽,來到珠海照料她。手術(shù)前,媽媽陪她去剪了頭發(fā)。
陳琳瓊有一個男友,生病之前,兩人感情一直很好?;煹年惲窄偤軣o助,她渴望男友能給她堅持下去的勇氣??赡杏训结t(yī)院后支支吾吾地說,迫于他爸爸媽媽的壓力,兩個人可能要換一種身份相處了。陳琳瓊第二天就主動提出了分手。
雖然醫(yī)生告訴她,鼻咽癌的治愈率很高,但是面對身心雙重打擊,她很消沉,覺得人生毫無意義。
第一次化療,醫(yī)生要她喝大量的水排出藥物。早上8點,媽媽喊她起來準備輸液。陳琳瓊睡眼惺忪去上廁所,突覺天旋地轉(zhuǎn),她用手扶著墻,才使自己不至于倒下。廁所竟成了走不到的遠方。她一步一步挪到廁所后,再也堅持不住,說了聲:“媽,我的頭好暈……”就倒在地上,昏迷過去了……
媽媽嚇得一下子抱起陳琳瓊大喊:“醫(yī)生快來——”她再也不敢讓女兒自己上廁所,只要陳琳瓊一動,她就條件反射一樣攙住女兒。那段時間,媽媽就睡在陳琳瓊旁邊的折疊床上。
陳琳瓊一直沉默寡言,默默流淚。為什么別人都活得那么好,自己卻要孤獨地躺在這里,遭受身心的雙重折磨,還連累一家人為自己花錢、操心?看著媽媽蜷縮在狹小的床上,陳琳瓊非常心疼。她輕輕給媽媽蓋上被子,自己跑到走廊偷偷哭一場,然后回到病床上裝睡。
媽媽摸著她的頭說:“孩子,有病咱們就治病,你的身體不只是你的,也是我和你爸爸的!你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讓我們怎么活下去!”陳琳瓊抱住媽媽,任淚水打濕媽媽的衣服。媽媽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就像小時候那樣,她的情緒漸漸平復(fù)。
就在她自怨自艾時,一個病友姐姐默默注視她的眼神里充滿了羨慕。原來,病友在確診了癌癥后,老公立馬提出離婚,她一邊治療一邊準備資料和老公打官司。“這種殺人誅心的打擊,我都挺過來了,你還年輕,一定要好好的!”姐姐真誠地說。
陳琳瓊嘆息了一聲,為自己那份感情,也為那份薪水很高的新工作。姐姐笑了笑說,她生病前是公司高管,后來自主創(chuàng)業(yè),積累了不少財富。生病后她才頓悟,身體健康才是最雄厚的資本。姐姐的話,讓陳琳瓊陷入沉思。自己還這么年輕,鼻咽癌并不是不治之癥,自己難道要一直這么頹廢下去?一家人為了她不遺余力,自己為什么要輕言放棄?振作起來,為以后做個打算吧!0C154139-018E-4857-AE37-2C63DCC7722E
不知道是治療的后遺癥還是精神壓力太大,陳琳瓊開始失眠,身體的疼痛,化療引起的各種不適,帶來皮膚破損、容顏改變,讓她焦躁不安。她覺得心理出了問題,開始找心理學方面的書籍來看。
她從小就對心理學感興趣,初中看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大學想學心理學卻擦肩而過。陳琳瓊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反正治療這段時間不能工作,要不就考研吧!考廣州大學心理學專業(yè)研究生,那是自己喜歡的專業(yè)。有了這個念頭,陳琳瓊的人生像撥開了迷霧,一下清晰起來。
身體輕松的時候,她就讓媽媽回出租屋休息,只給自己送飯就行,她要自己面對癌癥,將來的路她得一個人走下去。
化療之后是放療,中間要間隔兩個星期。每一次放療,媽媽都會陪著她一起在潮州和珠海之間往返,照顧她,給她溫暖和依靠。醫(yī)生告訴陳琳瓊,放療是用放射線照射嘴巴和下頦,讓腫瘤縮小。放療會對牙齒、鼻子、耳朵造成很大的傷害,尤其是牙齒會變得異常脆弱。放療后5年內(nèi)是不能拔牙的,拔牙有生命危險。所以,對于應(yīng)該拔掉的牙齒,現(xiàn)在就要及時拔掉。
醫(yī)生檢查了陳琳瓊的口腔,告訴她,四顆智齒需要全部拔掉。她在醫(yī)院附近找了個牙科診所,四天拔了三顆智齒,那種痛苦,一般人無法想象。
第三次住院放療,陳琳瓊帶了幾本心理學的書籍,但看了幾頁就看不下去了,她只能作罷。化療結(jié)束,她坐高鐵回潮州時,心臟忽然很難受,她覺得自己像一個瀕死的老人,心臟要衰竭了。下了火車,她蹣跚著直奔醫(yī)院去吸氧,那一刻,眼睛都睜不開了,生命仿佛正在離自己遠去。
終于緩過來。接下來的兩天,她的身體很疼痛,哪兒都疼,稍微一碰就疼得鉆心,繼而頭疼。那種感覺,讓陳琳瓊害怕,自己是要死了嗎?
治療5個月,放療33次。每星期都要抽血化驗白細胞指數(shù),陳琳瓊先天性地中海貧血,如果指標不正常就不能做放療,需要打升紅細胞和白細胞的針劑。這種針是要打到肌肉里的,越打越疼,非常非常疼!疼得她渾身發(fā)抖。
全力以赴備戰(zhàn),試煉盡頭是花開萬里
治療了5個月后,癌細胞控制到安全范圍內(nèi),陳琳瓊的淋巴結(jié)終于縮小到5mm。2021年6月,她回到潮州老家小山村的家里。知道她要考研,爸爸媽媽又欣慰又擔心。爸爸說:“人生有目標,要考研我們支持你,但是要悠著點,千萬不能累著!”
距離考研只剩下幾個月時間,她迫切希望進入狀態(tài),恨不得把知識塞進腦子里。
陳琳瓊這時候才知道跨專業(yè)考研有多難。那些晦澀的知識,她都看不懂。而且,脖子上放療的傷口一直在脫皮,要不停地擦藥換藥,還癢,她會忍不住去抓。那段時間,肩膀一動就酸痛酸痛的,她盡量不讓肩膀有大的動作。誰知道,三個月后,肩膀倒是不疼了,用手一摸,斜方肌那里的肌肉聚了一個大包,硬硬的。放療導(dǎo)致胃腸道脆弱,陳琳瓊時不時就會拉肚子,讓她靜不下心來。她有點灰心,便消極地想,自己都得了癌癥了,考不上也不丟人,重在參與唄!但是,當她進入學習狀態(tài)時,卻又有了一種志在必得的架勢。
陳琳瓊把精力重點放到了政治和英語上,可是,背書好枯燥??!她忍不住拿手機看看短視頻。背書十分鐘都很難熬,刷視頻一個小時眨眼就過去了,然后她又很懊悔。為了提高自己的專注力,她狠狠心把手機上的視頻軟件卸載掉。
最難熬的是生活的寂寞。陳琳瓊生病前是個活潑愛動的女孩子,她從來不喜歡“宅”家,每個周末都會有計劃地去旅行,或者去探店、喝咖啡、看書。在老家,她像是被世界拋棄了,沒有娛樂沒有奶茶,好無聊!她覺得,必須改變學習方法了。
她按照網(wǎng)上的備考攻略,給自己接下來的幾個月制定了目標,再把每個月的大目標拆解成小目標,一天一個小目標去實現(xiàn)。為了讓朋友監(jiān)督自己,她把當天的學習任務(wù)發(fā)到朋友圈里,第二天再復(fù)盤自己有沒有完成任務(wù)。她的心逐漸靜了下來,學習效率開始提高。從最初的一天學習2個小時,到后來每天學習9個小時,她忘記了病痛,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是一個癌癥患者。
這可嚇壞了爸爸媽媽,他們每隔一會兒就要進來看看。陳琳瓊覺得好笑:“你們干嗎???上高中的時候,你們可是生怕我不學習,又批評又鼓勵!現(xiàn)在又害怕我學習!”
媽媽擔憂地說:“我們不指望你考什么研究生,我們只要女兒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我和你爸爸就很知足了!”媽媽的話感動了陳琳瓊,她起身抱一下媽媽,說:“放心媽媽,我肯定會嫁人生娃,但也要考上研究生?!?/p>
為此,她報了一家考研機構(gòu),和研友們互相鼓勵打氣,監(jiān)督學習。每天約定早起,做彼此的“鬧鐘”,沒有同學知道她是癌癥患者,她的執(zhí)著精神讓同學們很佩服。
陳琳瓊也有不想學的時候,她就寫日記,記錄一下自己的心情。她也會和研友分享心情。一個當過兵的小哥哥經(jīng)常和她互動,互相鼓勵。他說考不過會“二戰(zhàn)”,還考不上就“三戰(zhàn)”,他要一直考,直到上岸。陳琳瓊被他鼓舞了,她本來還在想,自己要是考不過還要不要“二戰(zhàn)”?現(xiàn)在她不糾結(jié)了,既然定了目標就要向著目標奔赴,心無旁騖。
考試那天,陳琳瓊緊張得一直上廁所,腦子里一片空白,她想,完了,什么都記不起來了。但是進入考場后,她思路清晰,行云流水,一氣呵成。考完預(yù)估分數(shù)是380分,正好是去年的錄取線。
等待出結(jié)果的日子,陳琳瓊美美地化了個妝,拍攝了一段小視頻放到抖音平臺。看著鏡子里的“美女”,哪里像個癌癥患者?她舍不得卸妝,就在B站上發(fā)起一場直播。第一次直播,她緊張地不知道說什么。直播間不到20個粉絲,彈幕彈出大家的驚訝:“你好漂亮啊!”“哇,這么美嗎?”……粉絲貼心地問她身體好不好?考研順利不順利?她感受著來自網(wǎng)友們的善意和溫暖,心情異常好。
2022年2月20日是出分的前一天,她想讓朋友和自己一起見證查分這一刻,就發(fā)了直播預(yù)告。
2月21日,陳琳瓊現(xiàn)身直播間,粉絲依然不多,30多人。她打開手機,查到自己的考研分數(shù)——405分。驚喜超出了想象,筆試成績穩(wěn)過!陳琳瓊笑了,笑著笑著,捂著臉哭了起來。她成功了,上岸了,她的自信回來了!現(xiàn)在她不只是一個癌癥患者,她還有一枚閃亮的研究生標簽。
粉絲都替她高興,提醒她,趕緊給爸爸媽媽報喜!她“哦哦”答復(fù)了一聲就下播,和爸爸媽媽分享自己的喜悅。爸爸喜極而泣,把女兒的成績曬到朋友圈,接受親朋好友的祝福。
接下來,陳琳瓊為面試準備了一萬字的答案,她認為準備得非常全面了。但面試時,這些答案卻一點沒用上。而且,老師并沒有因為她是癌癥患者而照顧她,反倒對她多提問了幾分鐘。或許是她的自信征服了老師,面試結(jié)束,老師對她頷首贊許。
2022年4月11日,陳琳瓊以84.30分通過復(fù)試,被廣州大學應(yīng)用心理學專業(yè)擬錄取。很快,這條新聞沖上了各大網(wǎng)站熱搜榜。
陳琳瓊沒有被自己感動得忘乎所以,她又給自己接下來的人生做了規(guī)劃,一邊上學,一邊用自己的所學開一個線上心理咨詢工作室,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過往雖痛,但她心存感激,“以后不管遇到多難的事情,我堅信總會有柳暗花明的時候,這是一場癌痛帶給我的最大收獲!”
編輯/柴壽宇0C154139-018E-4857-AE37-2C63DCC7722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