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豪杰，“指”向夢想

徐斌如 郁春雨

2022年7月24日14點22分，隨著01指揮員的“點火”口令，擔任此次發(fā)控臺負責人的劉巾杰，穩(wěn)穩(wěn)地按下了紅色“點火”按鈕，搭載問天實驗艙的長征五號B遙三運載火箭，在文昌航天發(fā)射場準時點火發(fā)射。

在航天界，按下紅色“點火”按鈕的這個人，被稱為“金手指”。成為“金手指”，也是在控制系統工作的航天人的夢想。今年33歲的劉巾杰，成為文昌發(fā)射場發(fā)控臺的首位女性“金手指”。從走進文昌發(fā)射場，到實現這個夢想，劉巾杰用了7年時間。

因愛結緣航天

劉巾杰出生時，父母希望她“女兒身、男兒志”，取名巾杰，期盼她長大后成為巾幗豪杰。

在她的求學生涯中，一直是“學霸”：小學五年級讀完，直接跳級讀初一；高考以超過湖南省重點分數線90分的優(yōu)異成績，考入國防科技大學，并且選擇了最難的學科之一——數學。

在學校，劉巾杰遇到了李帆，后來兩人成為戀人。研究生畢業(yè)后，因為出色的數學功底和優(yōu)異的編程能力，劉巾杰進入北京一家研究機構。如果沒有來到文昌發(fā)射場，劉巾杰可能已經成為一名學者。

與很多從小懷有航天夢的同事不同，劉巾杰選擇航天事業(yè)，最初是因為愛情。李帆畢業(yè)后去了海南文昌，那時，發(fā)射場剛剛開始建設。堅韌的愛情經受住了異地的考驗，他們很快步入婚姻殿堂。婚后的劉巾杰，也曾試圖說服李帆放棄航天夢，到北京重新找一份工作，但是失敗了。

2014年，劉巾杰第一次到文昌探親，李帆說帶她去看看火箭。雖然，平時在電視上沒少看航天方面的報道，但真正站在火箭下的時候，劉巾杰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震撼：“那一刻的心情，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火箭太雄偉、太壯觀了！”那一刻，她理解了丈夫不愿離開文昌的原因。

回到北京后，她開始申請工作調動。2015年11月，她也成了一名文昌航天人。

跨越三道難關

在劉巾杰看來，女性在航天領域得到的進步來之不易。她曾對采訪她的記者說：“女航天人想要事業(yè)發(fā)展，需要跨過三道難關?！?/p>

第一道難關是生理關。“航天領域，不少崗位男多女少。因為體力、生理等因素，女性可能會被安排到相對‘輕松的崗位上，不會讓你去挑大梁?！眲⒔斫芄亲永铩跋婷米印钡男愿?，讓她決心突破生理關。

兒子安安出生在2017年4月20日。劉巾杰休完產假后，輪轉到發(fā)控前端崗位。她執(zhí)行任務時，需要爬上相當于16層樓高的“臍帶塔”，從12層往上，幾乎需要手腳并用才能攀爬上去。這對大部分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時劉巾杰的體重達80公斤，這讓她上下“臍帶塔”更加困難，膝蓋甚至因此出現了嚴重積液。但劉巾杰沒有喊一聲疼，也沒有缺席過一次相關任務。每晚回到家，紅外理療儀和膏藥成了她的必備品。第二天起床后，她貼著膏藥繼續(xù)征服“臍帶塔”。

2022年6月，劉巾杰在工作

第二道難關是心理關。這道關卡來自他人，也來自自己。有人對劉巾杰說：“那個（臍帶）塔爬不上去就不要爬了，反正你是女同志，別人也理解?！笨墒?，劉巾杰卻不這樣安慰自己，她說：“如果在困難面前，每一次我都找理由退縮，我就沒有辦法證明，別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還可能讓人戴上有色眼鏡，‘女同志嘛，嬌嬌氣氣的。我要證明我可以?！?/p>

面對困難，劉巾杰也曾自我懷疑，想過放棄。但是，證明自己的念頭，自始至終沒有減弱過。這個時候，丈夫是她最大的助力。她總記得李帆對她說過的話：“你如果想往前，那就義無反顧，遇到困難我會幫你一起克服。你如果累了，我就把肩膀給你，讓你休息片刻后更好地輕裝出發(fā)?！?/p>

跨過了前兩道關卡，是不是就有機會成為“金手指”？劉巾杰說：“克服了前兩個困難，只能證明你不比別人差，想走上‘金手指的崗位，你要給大家有說服力的證明?！?/p>

在入職文昌發(fā)射場的7年間，劉巾杰把控制系統的每一個崗位幾乎都輪了一遍，從數據分析及應用、處理，到熟悉火箭原理，她在每個崗位上都表現優(yōu)異，逐步成長為負責人。

繁忙的工作之余，劉巾杰把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投入到科研中?！霸诟鱾€崗位的歷練過程中，我給自己定了一個小目標，就是每輪一個崗位，就寫一篇論文，或做一項研究，一定要解決一個問題?！?/p>

比如，劉巾杰發(fā)現，在某崗位，工作空間狹小，同時觀測5個機柜、數十個指示燈狀態(tài)，對工作人員的注意力是很大考驗。因此，她利用圖像識別技術，實現指示燈異常一鍵報警，能及時發(fā)現問題。同時，她在分析系統各測試階段產生的大量數據后，運用大數據技術研制出數據快速判讀系統，實現數據一鍵生成、異常數據一目了然等。劉巾杰利用工作之余撰寫論文，在核心期刊發(fā)表論文近20篇。

7年的磨礪，讓劉巾杰從最初的“航天門外漢”，成為控制系統的技術“大拿”，也讓她終于成為“金手指”候選人。

“金手指”這樣煉成

得知被選為問天實驗艙發(fā)射任務“金手指”時，劉巾杰的第一反應是“既意外又不意外”。“意外，是驚喜和興奮；不意外，是經過7年的努力，我已經準備好了?！?/p>

在一般人眼里，“金手指”最后按下按鈕的那個動作“很帥”。但這個小小的動作背后，絕不只是聽到01指揮員“點火”口令后，手指一動那么簡單。

發(fā)控臺作為火箭控制系統的“神經中樞”，有100多個按鈕，每個按鈕都代表一條控制指令，還有4個顯示器……這不僅要求“金手指”對整套火箭測發(fā)流程了如指掌，更需要有全局性思維。

2022年7月，搭載問天實驗艙的長征五號B火箭靜待飛天

為了滿足問天實驗艙與空間站組合體交會對接的需求，此次選擇了火箭“零窗口”發(fā)射，這對“金手指”的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斑@意味著，我要更加熟悉相關的應急處置，如有問題，每提前一秒發(fā)現異常，就能給發(fā)射窗口爭取到更多時間去修正?！眲⒔斫芙忉?。

要提前發(fā)現異常，需要平時大量的訓練和積累。前期，劉巾杰對著火箭設計圖，仔細分析指令發(fā)出后會引起的變化，以及動作異常后首先會引起哪些參數異常。

她和火箭設計人員共同研究每一條電路，對部分元件的電流、電壓等參數值分類，并把要點記錄在小卡片上，吃飯時、工作間隙、睡覺之前都把小卡片掏出來看看。任務準備階段，劉巾杰對每一個節(jié)點可能出現的所有情況進行預設、推敲，最終形成預案，以確保在出現任何異常情況時，能夠迅速應對。

兒子安安在成長

看著電視上的媽媽，兒子安安很自豪，逢人便說：“我媽媽是發(fā)射火箭的‘金手指！”但媽媽忙得顧不上回家，也讓他有點不開心，他對著電視上的劉巾杰一個勁地喊“媽媽”，可是“媽媽不理我”。

說起兒子，劉巾杰和李帆都感到很愧疚。安安的生日恰好也是天舟一號的發(fā)射日。安安出生時，李帆還在發(fā)射塔架忙碌著，沒能一起迎接安安的出生，他至今想起來都有些遺憾。

孩子的名字是在劉巾杰查出懷孕后不久就定下的。那時候，劉巾杰孕吐反應強烈，又趕上長征五號火箭首飛。高度緊張的工作狀態(tài)，連續(xù)的加班加點，讓劉巾杰錯過了好幾次定期孕檢，她甚至擔心孩子能不能保得住……李帆給孩子取名“安安”，就是希望寶寶能平平安安地來到世間。

劉巾杰忙，李帆更忙，常常一個月才能回一次家。安安出生后，面對繁忙的工作，劉巾杰不得不把他送到成都的爺爺、奶奶家。安安3歲之前，多半是跟著爺爺、奶奶生活的。后來，劉巾杰的父母從老家湖南邵陽，來到海南文昌長期定居，幫助照看孩子、料理家務。

老兩口喜歡熱鬧，離開了老家的親戚朋友，難免有些寂寞，本習慣了講方言的他們也不得不學起普通話。本來，老兩口對智能手機還較陌生，但很快就愛上了刷航天內容的小視頻。他們對每一次發(fā)射都很關注，天舟二號發(fā)射任務推遲了兩次，劉巾杰的父親連續(xù)3次熬夜看直播。

“父母的愛和溫馨的家，讓我能夠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卑l(fā)射任務期間，劉巾杰經常因為加班錯過回家的班車。對孩子的思念只能留在電話里；陪伴孩子成長的重任，更多由家中老人承擔……劉巾杰有時自責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和孝順的女兒，每次調休就變著法子給家人做一大堆美食，哄家人開心。

2021年5月，劉巾杰一家

安安慢慢長大，也慢慢變得懂事。曾經，因為媽媽沒有時間陪他，安安賭氣說：“你不是個好媽媽?！敝懊看蝿⒔斫芑丶遥舶部偸抢p著她，一步不肯離開。現在，安安看到劉巾杰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會主動說：“媽媽，你休息嘛，我可以自己玩。”做作業(yè)、上網課，都不需要大人操心?！皢柼臁卑l(fā)射成功后的那天傍晚，當劉巾杰回家見到安安時，兒子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媽媽，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媽媽！”那一刻，劉巾杰內心充滿了驕傲。

問天實驗艙發(fā)射成功了！但劉巾杰來不及休息，夢天實驗艙已經運抵文昌發(fā)射場，她又投入到新的任務中。

她有一個夢想，“下一個目標是早日成為控制系統指揮員，然后向著發(fā)射場01指揮員進發(fā)！”

（作者單位：文昌航天發(fā)射場）

編輯/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