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
五月份的第二個周六,江雪叔叔從車庫里拖出一條小船,帶河馬去西爾凡湖垂釣。去年冬天冰釣,河馬空手而歸,人家送給他一條魚。這回他會有收獲嗎?
冰釣結(jié)束一個半月后,江雪叔叔還沒等黢黑的皮膚變白,就從車庫里拖出一條金屬小船,帶我去西爾凡湖釣魚。
經(jīng)過一個半小時的行程,來到了一條森林公路,盡頭是湛藍的西爾凡湖。我興奮得心都快跳出來了,去年冬天在這里冰釣得了個“空軍”,今天非得帶條魚回家不可,但江雪叔叔說,釣趣不僅在于漁獲,還在于不預(yù)期的發(fā)現(xiàn)。我不贊同,不要漁獲,費那么大勁來這兒干什么?
沿著公路一直下坡,到了湖邊,江雪叔叔做了一個U形拐彎,倒車把船送入水邊。我們套上橘黃色的救生衣,拉著纜繩把船放下水。船里裝了許多工具,很難下腳,等都坐穩(wěn)了,江雪叔叔把船開向了湖中心。
出門的時候,天剛蒙蒙亮,現(xiàn)在太陽升起來了,陽光照射在水面上,非常耀眼。湖面上的風很大,小船一起一伏的,有垂釣者乘坐橡皮艇,也不怕被風吹翻。
我把一枚曲柄鉤藏入色彩鮮艷、形象逼真的假餌,順風拋出去后,飛快地轉(zhuǎn)動魚線輪。江雪叔叔叮囑:“別玩命地收線,太快了魚追不上,太慢了容易掛底,要不快不慢,讓假餌像小魚一樣在水里游起來,魚才容易咬鉤。”說著,他把鉤子拋出去,待沉落水中,不疾不慢地收線,然后一提竿,上魚了!“釣魚就這么簡單!”他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皮膚那么黑,牙齒當然白。
我又一次拋鉤入水,緩緩收線,突然間魚竿往下一沉,難道掛底了?掛底會導(dǎo)致丟鉤的。我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聽見魚線輪的線被拉得咯吱咯吱響,呀,該不是魚咬鉤了吧?我的心情既興奮又緊張。魚兒一個勁地往湖底游,好大的勁啊,我趕緊穩(wěn)住竿,同時收線,當它掙扎太厲害時,我就稍微放松線,趁它累了,趕緊收線,接著一提竿,上來一條白魚!
“太棒了,這樣下去,一年之后你就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苯┦迨遄YR我。
“真的嗎?”我把魚放進保溫箱。雖說別把漁獲看得太重,但我還是欣喜若狂。
江雪叔叔拋鉤、回線,反復(fù)施釣,很快釣上來10條白魚,太過癮了!其中有兩條尺寸太小,都被放生了。西爾凡湖為了保護漁業(yè)資源,規(guī)定每人每天最多釣10條成年魚。
“這里禁釣派克,下周換個地方去?!苯┦迨逭f。
“釣派克要換大鉤吧?”我問。
“倒不一定, 但前段引線一定要用金屬的,否則容易被咬斷,它的牙齒可鋒利了。”
派克的中文名叫狗魚,生性兇猛,行動敏捷,是獵食者,釣它要斗智斗勇,折騰半天才能拉上來,但它的味道比白魚好,口感細膩,沒有小刺。常在網(wǎng)上見別人手舉一米長的派克面對鏡頭微笑,滿滿的成就感。
太陽升得更高了,水藍得發(fā)紫,湖面上沒什么東西。冬天冰釣時可以在冰上跑來跑去,夏天只能待船上。我好一陣子沒上魚了,覺得無聊,俯身去舀湖水,奇怪,西爾凡湖像大海那樣藍,水卻是透明的。我剛直起身子,見不遠處有條魚,游得很慢,感覺哪里不對勁。
“那是什么魚?”我指著它問。
江雪叔叔也看到了,說:“是條派克,好像生病了?!?/p>
他用一個長柄漁網(wǎng)打撈起來,看了看,把漁網(wǎng)遞給我。這條魚嘴巴尖,下巴突出,頭梭形,皮膚上有白色斑點,是一條狗魚,但不正常的是,它的肚子被一個飲料包裝圈緊緊箍住。我立馬明白了怎么回事,這條魚在很小的時候,不小心鉆入了一個包裝圈,擺脫不掉,隨著身子的長大,塑料嵌進肉里了。我很難過,它一直生活在被束縛的疼痛和恐懼中,如果妹妹在場,一定會哭的。
江雪叔叔拿了一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斷塑料。被纏住的地方?jīng)]有魚鱗,透明的皮膚下露出鮮紅的肉,慘不忍睹的樣子。隨后他把魚放入水中,它似乎很高興,飛快地游走了。
“塑料擠壓在它的腸子上,雖不致命,但消化速度減慢了,所以營養(yǎng)不良,外形很小,行動也不便?!苯┦迨逭f。
“唉,可憐的家伙?!蔽覔u搖頭說,“人類亂扔垃圾,太不負責任了?!?/p>
今天釣上來一條白魚,又解救了一條派克,我從來沒這么開心過!垂釣過程中充滿了失望,又不乏驚喜,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釣趣,難怪江雪叔叔酷愛釣魚,寒暑不斷。
阿爾伯塔省的夏季天氣多變,早上還晴空萬里,下午頭頂烏云密布,風更大了,船搖晃得很厲害,乘橡皮舟的同行早走了,我們也準備靠岸。
江雪叔叔提議下周去南薩斯喀徹溫河,那里可以釣派克,我腦海中立即浮現(xiàn)一張派克在手的照片,可美了,不過得小心別讓大魚拖進水里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