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 群
(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 考古研究所,北京 100101)
列鼎制度是周代貴族禮制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笆滤廊缡律?,事亡如事存。”(1)《荀子·禮論》。引自《荀子集解》卷十三,見《諸子集成》第三冊,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251頁。周代能享用列鼎的貴族墓主按不同等級把列鼎也隨葬到了墓中。列鼎所聯(lián)系的是列鼎而食,而姬周貴族墓葬中的列鼎制最初是由郭寶鈞先生提出的,即“一組銅鼎的形狀、花紋相似,只是尺寸大小,依次遞減”。(2)郭寶鈞:《山彪鎮(zhèn)與琉璃閣》,北京:科學(xué)出版社,1959年,第11頁。列鼎一般與簋相配,其簋通常大小一致,形制相同。(3)林沄:《周代用鼎制度商榷》,《史學(xué)集刊》1990年第3期。春秋時期各諸侯國貴族墓主所隨葬的青銅列鼎是其身份地位的重要標志,不同諸侯國貴族墓的隨葬列鼎制在一定程度上也顯示出了其文化方面的特點。本文擬對春秋時期秦國貴族墓的隨葬列鼎制予以考察,并將其與當時莒國和薛國高級貴族墓的隨葬列鼎制進行對比,從一個側(cè)面揭示秦文化的特征,探討其與薛國、莒國所代表的魯東南文化的關(guān)系。
1. 春秋早期秦隨葬青銅禮器墓
春秋早期秦隨葬青銅禮器墓包括邊家莊秦墓1號墓、5號墓(4)《陜西隴縣邊家莊一號春秋秦墓》,《考古與文物》1986年第6期;《陜西隴縣邊家莊五號春秋墓發(fā)掘簡報》,《文物》1988年第11期。,戶縣宋村3號墓(5)《陜西戶縣宋村春秋秦墓發(fā)掘簡報》,《文物》1975年第10期。,寶雞南陽村秦墓1號、2號、3號墓(6)《陜西寶雞縣南陽村春秋秦墓的清理》,《考古》2001年第7期。,寶雞姜城堡秦墓(7)《寶雞市渭濱區(qū)姜城堡東周墓葬》,《考古》1979年第6期。,福臨堡秦墓1號墓(8)《陜西寶雞福臨堡東周墓葬發(fā)掘記》,《考古》1963年第10期。,寶雞西高泉村1號墓(9)《寶雞縣西高泉村春秋秦墓發(fā)掘記》,《文物》1980年第9期。,鳳翔八旗屯秦墓C區(qū)2號墓、B區(qū)27號墓(10)《陜西鳳翔八旗屯秦國墓葬發(fā)掘簡報》,《文物資料叢刊》3,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年;《一九八一年鳳翔八旗屯墓地發(fā)掘簡報》,《考古與文物》1986年第5期。和靈臺景家莊秦墓1號墓(11)《甘肅靈臺縣景家莊春秋墓》,《考古》1981年第4期。,其中隨葬列鼎5的墓葬有邊家莊1號墓、戶縣宋村3號墓和寶雞南陽村3號墓(表1);隨葬列鼎3的墓葬有邊家莊5號墓、寶雞姜城堡秦墓、寶雞福臨堡1號墓、鳳翔八旗屯C區(qū)2號墓、鳳翔八旗屯B區(qū)27號墓、寶雞南陽村1號和2號墓及靈臺景家莊1號墓(表2);隨葬青銅禮器的無鼎墓有寶雞西高泉村1號墓(表3)。
根據(jù)表1,可得出春秋早期秦列鼎(五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表4);根據(jù)表2,可得出春秋早期秦三鼎(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表5)?;窘M合是指各墓都有的或出土于多數(shù)墓的器物組合。
表4 春秋早期秦列鼎(五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
表5 春秋早期秦三鼎(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
春秋早期關(guān)中地區(qū)發(fā)現(xiàn)五鼎(列鼎)秦墓3座,三鼎(列鼎)秦墓8座,無鼎銅器秦墓1座。春秋早期關(guān)中地區(qū)三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比春秋早期關(guān)中地區(qū)五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缺少6件銅禮器,即鼎2、簋2、壺2,其中鼎、簋是食器,壺為酒器。周人的銅器組合中,食器代表著組合的等級,是“重食的組合”。(12)郭寶鈞:《商周銅器群綜合研究》,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年,第91頁。鼎簋組合是列鼎制的核心。(13)印群:《論周代列鼎制度的嬗變——質(zhì)疑“春秋禮制崩壞說”》,《遼寧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1999年第4期。因此,春秋早期三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與該時期五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的差異,是相當明確的等級差別。作為酒器的壺,在當時五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是唯一的酒器,該器物不見于三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反映出三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不包括酒器。商人的銅器組合里,酒器代表著組合的等級,是“重酒的組合”。(14)郭寶鈞:《商周銅器群綜合研究》,第91頁。三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既沒有酒器,表明在秦元士級三鼎貴族的隨葬青銅禮器組合中,酒器并不是必備的,而在大夫級的五鼎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組合里則應(yīng)當有酒器,暗示出秦元士級貴族與大夫級貴族墓在這一大類器物(酒器)之有無上的差別。在水器方面,秦元士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和大夫級貴族墓完全一致,不僅器形相同,而且具體數(shù)量也一致,都是l件盤、l件匜(盉)。至于春秋早期無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組合,則與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組合差異懸殊。前者僅有兩件青銅禮器,而后者(三鼎,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比前者多6件,前者青銅禮器組合中不僅沒有鼎、簋之類的重器,就連盤、匜(盉)這樣的水器也未見,反映出在器類方面的嚴重不全。春秋早期從五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到三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再到該時期無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組合,各級墓主隨葬青銅禮器組合皆有明確的等級差別,形成了自上而下的有秩序的等級結(jié)構(gòu),未見違禮踰制的現(xiàn)象,等級序列穩(wěn)定。
2. 春秋中晚期秦隨葬青銅禮器墓
春秋中晚期秦隨葬青銅禮器墓分為隨葬列鼎5的、列鼎3的以及非列鼎墓。隨葬列鼎5的包括孫家南頭秦墓M191、M126(15)《陜西鳳翔孫家南頭春秋秦墓發(fā)掘簡報》,《考古與文物》2013 年第4 期。,禮縣圓頂山秦墓(16)《禮縣圓頂山春秋秦墓》,《文物》2002年第2期;《甘肅禮縣圓頂山98LDM2、2000LDM4春秋秦墓》,《文物》2005年第2期。;隨葬列鼎3的包括秦家溝秦墓(17)《陜西寶雞陽平鎮(zhèn)秦家溝村秦墓發(fā)掘記》,《考古》1965年第7期。、鳳翔高莊10號墓(18)《陜西鳳翔高莊秦墓地發(fā)掘簡報》,《考古與文物》1981年第1期。和武功趙家來1號墓(19)《陜西武功縣趙家來東周時期的秦墓》,《考古》1996年第12期。;非列鼎墓有孫家南頭160號墓、161號墓,上孟村27號墓。(20)《陜西長武上孟村秦國墓葬發(fā)掘簡報》,《考古與文物》1984年3期。
表6 春秋中晚期秦隨葬青銅禮器墓簡表
據(jù)春秋中晚期秦隨葬青銅禮器墓簡表(表6),可得出春秋中晚期秦列鼎(五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表7)、春秋中晚期秦列鼎(三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表8)以及春秋中晚期秦非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表9)。
表7 春秋中晚期秦列鼎(五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
表8 春秋中晚期秦列鼎(三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
表9 春秋中晚期秦非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
春秋中晚期發(fā)現(xiàn)五鼎(列鼎)秦墓3座;三鼎(列鼎)秦墓4座;非列鼎秦墓3座(表6)。春秋中晚期秦五鼎(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是鼎5、簋4、壺2、敦1、盤1、匜1、甗1(表7)。與三鼎(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相比(表8),前者比后者在青銅禮器數(shù)量上多出了10件,包括鼎2、簋4、敦1、盤1、匜1、甗1;在青銅禮器器形方面多出了簋、敦、盤、匜、甗五種器形,其中簋、敦是盛食器,甗是炊(蒸)器,盤、匜為水器。列鼎制最明確的是鼎、簋相配的制度,前者盛牲肉, 后者盛黍稷, 皆為食之主,它們理所當然地就被當作標志貴族等級的主要禮器(21)俞偉超、高明:《周代用鼎制度研究》(上),《北京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1978年第1期。,成為禮器里的重中之重。所以,春秋中晚期三鼎(列鼎)秦墓比五鼎(列鼎)墓缺少了簋這種器形,而且也沒有敦之類的其它盛食器,標示著身份等級的明顯降低。跟春秋中晚期五鼎(列鼎)秦墓所具備的食器、炊(蒸)器、酒器和水器相比,三鼎(列鼎)秦墓缺少炊(蒸)器和水器。在青銅器組合中,水器也是重要的組成部分,該類器物的缺失,同時亦反映出秦三鼎(列鼎)墓墓主在身份等級上的降低。春秋中晚期非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是鼎2、甗1,合計三件(表9),與該時期三鼎(列鼎)秦墓的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鼎3、壺2,合計五件)相比,前者在青銅禮器數(shù)量上比后者缺少了2件,在青銅禮器器類方面前者比后者缺少了1件食器即鼎(重器)以及2件酒器壺,以致前者沒有酒器類,而前者只比后者多出了1件炊蒸器(甗)。后者比前者多出的1件鼎以及2件酒器壺使得春秋中晚期三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在等級上明顯高于該時期非列鼎秦墓的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從春秋中晚期秦五鼎(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到三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直至非列鼎秦墓的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青銅禮器的數(shù)量遞減,尤其是鼎、簋重器由五鼎四簋遞減至2鼎(無簋)。春秋中晚期秦五鼎(列鼎)墓、三鼎(列鼎)墓和非列鼎墓的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等級清晰、較有秩序。
3. 春秋早期與春秋中晚期秦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組合嬗變的基本特征
下面把春秋早期秦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與春秋中晚期秦列鼎墓的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予以比較,以考察縱向的發(fā)展與變化。
春秋早期五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有14件銅禮器,春秋中晚期秦五鼎(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則有15件青銅禮器,前者比后者少了一件隨葬青銅禮器。從器類來看,前者包括9件食器(鼎5、簋4)、1件炊蒸器(甗1)、2件酒器(壺2),還有2件水器即盤l、匜(盉)1;后者包括10件食器(鼎5、簋4、敦1)、1件炊蒸器(甗1)、2件酒器(壺2)以及2件水器(盤1、匜1)。經(jīng)比較,后者在器類上比前者所多出的1件隨葬青銅禮器是食器敦。敦與簋在功用上相近,是具有一定的等級標示作用的重要食器。
春秋早期三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有8件銅禮器,春秋中晚期秦三鼎(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則有5件青銅禮器,前者比后者多出了3件隨葬青銅禮器。從器類來看,前者包括5件食器(鼎3、簋2)、1件炊蒸器(甗1)和2件水器即盤l、匜(盉)1;后者包括3件食器(鼎3)和2件酒器(壺2)。經(jīng)比較,前者在器類上比后者多出了2件食器(簋)、1件炊蒸器(甗)、2件水器(盤、匜或盉);而后者在器類上比前者多出了2件酒器(壺)。前者比后者所多出的2件簋是鼎、簋組合的組成部分,具有鮮明的等級標示作用;前者比后者多出的2件水器盤、匜(盉)和1件炊蒸器甗也是隨葬青銅禮器組合的重要組成部分。后者比前者多出了2件酒器(壺)。前文已述,周人的青銅禮器組合屬于重食的組合,在周人的隨葬青銅禮器組合中,酒器的地位低于食器,那么春秋中晚期秦三鼎(列鼎)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比春秋早期三鼎(列鼎)秦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雖多出了2件酒器但少了2件食器、1件炊蒸器及2件水器,表明前者的等級色彩明顯弱于后者。這種情況的出現(xiàn)或與仿銅陶禮器的出現(xiàn)及盛行有關(guān)。春秋中期秦墓已經(jīng)開始興起隨葬仿銅陶禮器組合,該時期的隴縣店子秦墓地已出現(xiàn)3座仿銅陶禮器墓。(22)《隴縣店子秦墓》,西安:三秦出版社,1998年。秦墓隨葬仿銅陶禮器的興起與隨葬青銅禮器組合等級性的減弱在時間上似有一定的重合。
《春秋公羊傳》桓公二年何休注:“禮祭,天子九鼎,諸侯七,卿大夫五,元士三也?!?23)《春秋公羊傳注疏》卷四。引自《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2214頁?!睹献印ち夯萃跸隆罚骸熬^踰者,前以士,后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后以五鼎與?”趙岐注:“士祭三鼎,大夫祭五鼎故也?!?24)《孟子注疏》卷二下。引自《十三經(jīng)注疏》,第2682頁??梢?,文獻所載的鼎制是天子用九鼎,諸侯用七鼎,卿大夫用五鼎,元士用三鼎,尤其是其中的士用三鼎、大夫用五鼎之說則是上述兩條史料所共同佐證的。
《周禮·天官·膳夫》:“王日一舉,鼎十有二?!编嵭ⅲ骸袄味牛愣θ?。”(25)《周禮注疏》卷四。引自《十三經(jīng)注疏》,第660頁。根據(jù)《周禮》上的這一條史料,再與《公羊傳》上何休所注的“天子九鼎”相互佐證,可證歷史文獻上關(guān)于天子用九鼎的記載。
到了春秋中期,諸侯已隨葬九鼎;諸侯之卿及上大夫則隨葬七鼎,即用上了春秋早期的諸侯之制;下大夫則用五鼎,元士仍用三鼎。(26)印群:《黃河中下游地區(qū)的東周墓葬制度》,北京: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1年。鄭玄注《周禮·秋官·掌客》“諸侯之禮”:“鼎十有二者……正鼎九與陪鼎三。”(27)《周禮注疏》卷三十八。引自《十三經(jīng)注疏》,第900頁。該條史料所反映的正是春秋中晚期的隨葬列鼎制。以甘肅禮縣春秋時期的秦國墓地為例,禮縣大堡子山秦公陵園是秦國國君墓地,而相距不遠的禮縣圓頂山墓地則是春秋中晚期的秦國貴族墓地。圓頂山98LDM2雖被盜,但發(fā)掘者根據(jù)該墓所出土的6件青銅簋等證據(jù)判斷出該墓被盜前隨葬的應(yīng)是列鼎七,其墓主應(yīng)為諸侯之卿或者上大夫,而隨葬列鼎五的圓頂山2000LDM4為大夫級墓葬,至于隨葬列鼎三的武功趙家來M1和鳳翔高莊M10則都屬于元士級貴族墓。
1. 春秋時期薛國高級貴族隨葬青銅禮器墓
春秋時期薛國貴族墓是薛國故城1號至4號,6號、7號、9號墓,其中高級貴族墓是薛國故城1號、2號墓(表10)。(28)《薛國故城勘查和墓葬發(fā)掘報告》,《考古學(xué)報》1991年第4期。
表10 春秋時期薛國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簡表(29)該墓地3號墓遭到嚴重盜擾;4號墓的墓室被壓在鐵路下,只發(fā)掘了該墓北頭的隨葬器物箱。因此,這兩墓隨葬青銅器組合的完整性都無法得到保證,故此這兩墓的材料本文不予采用。關(guān)于該墓地1號、2號墓的年代,見朱鳳瀚:《古代中國青銅器》,天津:南開大學(xué)出版社,1995年,第884頁。
2. 春秋時期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特點
春秋中晚期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11)和同期秦高級貴族墓(表8,列鼎五,秦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在器類上也都包括炊煮器、盛食器、酒器、水器四類。春秋中晚期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比同期秦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多出了鼎3、鬲6;簋2、簠2;舟1、壺1,后者比前者多出了敦1、甗1。前者比后者所多出的鼎、鬲為炊煮器,簋、簠為盛食器,舟、壺為酒器。后者比前者所多出的敦是盛食器,甗是炊器。如此,春秋中晚期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比同期的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多出了炊煮器鼎3件、鬲6件;盛食器簋2件、簠2件;酒器舟1件、壺1件,后者比前者多出了盛食器敦1件,炊器甗1件。就兩者的鼎、簋組合來看,前者比后者多出了3件鼎,其中列鼎也多出了2件,簋多出了2件,即春秋中晚期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的鼎、簋組合是七鼎六簋,同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的的鼎、簋組合為五鼎四簋。在高級貴族范圍內(nèi),雖然兩者的等級有別,但其鼎、簋組合表明兩者都遵循著列鼎數(shù)目應(yīng)是奇數(shù)、簋是偶數(shù)的周人列鼎制度。無論春秋中晚期的秦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還是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都明顯合于該規(guī)制。
表11 春秋時期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
除了鼎、簋組合外,春秋中晚期秦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還有盛食器敦1、炊器甗1,酒器壺2和水器盤1、匜1;同期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還有炊煮器鬲6、盛食器簠2、酒器舟1、壺3及水器盤1、匜1。盛食器敦、簠與簋為一類,“凡祭祀共簠簋,實之陳之”。鄭注:“方曰簠,圓曰簋?!?30)《周禮·地官·舍人》。引自《周禮注疏》卷十六,見《十三經(jīng)注疏》,第749頁。敦、簠和簋功用相似,均為重要的食器。春秋中晚期秦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的水器與同期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的水器相同,都是盤1、匜1。
從盛食器與酒器的種類來看,春秋中晚期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的盛食器有簋、簠兩種,而同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所發(fā)現(xiàn)的也是兩種盛食器(簋、敦);春秋中晚期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的酒器有舟、壺兩種,而同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的酒器僅有壺一種。因此,就盛食器與酒器而言,二者的盛食器都是兩種,但在酒器方面,春秋中晚期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的酒器比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的酒器多出了一種(舟)。
春秋中晚期秦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盛食器(簋4、敦1)占5/15,其所占比例達到了約33%,遠遠超過了酒器(壺2)所占比例(2/15,約13%);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盛食器(簋6、簠2)占 8/28,所占比例達到了約29%,也明顯超過了酒器(舟1、壺3)所占比例(約14%)。在春秋中晚期秦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和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酒器所占比例均不到盛食器所占比例的一半,都是較典型的“重食的組合”。
1. 春秋時期莒國高級貴族隨葬青銅禮器墓
春秋時期未遭盜擾的莒國高級貴族隨葬青銅禮器墓(31)莒南大店一、二號墓嚴重被盜,隨葬青銅禮器組合已不全,另外考古發(fā)掘簡報對沂水劉家店子2號墓與沂水紀王崮春秋墓的隨葬青銅禮器的報道不全,無法確定其組合的具體情況,因此這四座墓的材料本文不予采用。有春秋中期的沂水劉家店子1號墓(32)《山東沂水劉家店子春秋墓發(fā)掘簡報》,《文物》1984年第9期。,此外春秋晚期的臨沂鳳凰嶺東周墓(33)《臨沂鳳凰嶺東周墓》,濟南:齊魯書社,1987年。具有東夷族特點。從鳳凰嶺東周墓所在墓地的位置、墓主之頭向、長方形豎穴墓葬結(jié)構(gòu)、發(fā)現(xiàn)器物坑或者器物庫、有大量的殉人、使用膏泥的葬俗、隨葬青銅禮器組合和車馬坑等方面來看,與劉家店子1號墓的特點基本一致,它們同屬于莒文化范疇(34)印群:《論臨沂鳳凰嶺東周墓的埋葬特點》,《古莒新論——中華莒文化研討會論文集》,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5年。,或?qū)⑵浣y(tǒng)稱為莒系文化(表12)。
表12 春秋時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簡表
表13 春秋中晚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
2. 春秋時期莒系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特點
春秋中晚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表13)與同期秦高級貴族墓(表7)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在器類上都包括炊器、盛食器、酒器、水器四類。春秋中晚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比同期秦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多出了鼎5、舟2、盆1、盉1,后者比前者多出了簋1、壺1、敦1、匜1,其中,前者的盉1與后者的匜1都是用來注水的水器,它們在功能上基本一致,可相互替代。這樣,實際上春秋中晚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比同期的秦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多出了炊煮器鼎5件;酒器舟2件;水器盆1件,后者比前者多出了盛食器簋1件、敦1件;酒器壺1件。在列鼎制下,以鼎、簋組合為核心,前者比后者多出了5件鼎,其中列鼎也多出了1件,卻少了1件簋,表明兩者的隨葬列鼎制有別。首先列鼎應(yīng)為奇數(shù),與之相配的簋為偶數(shù),如七鼎六簋、五鼎四簋等,春秋中晚期的秦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就合于該規(guī)制,而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顯然有悖于此。沂水劉家店子1號墓是列鼎11、簋7,臨沂鳳凰嶺東周墓是列鼎6、簋3,與姬周貴族隨葬列鼎制的差異是頗為明顯的,并且春秋中晚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比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不僅多了一件盛食器簋,還多了一件盛食器敦;其次,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比春秋中晚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多出了2件舟,春秋中晚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比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多出了1件壺,舟與壺皆為酒器,在功能上可替代,也就是說在酒器基本組合上,前者比后者多了一件。兩者除了炊煮器、盛食器、酒器之外,還有水器。在水器上,去掉功能可相抵的,前者比后者多出了一件盆。
從總體來看,前者的炊煮器、酒器、水器多,后者盛食器多。前者的盛食器只有3件簋,后者有4件簋和1件敦,比前者多了兩件盛食器,即一件簋和一件敦,敦與簋的功用相似,同屬于盛食器。
在春秋中晚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酒器所占比例與盛食器所占比例都是15%,即兩者所占比例相等,從而與春秋中晚期秦國及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酒器所占比例皆不到盛食器所占比例50%的情況形成了明顯差異。相比之下,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盛食器所占比例明顯偏低,與酒器相比并不占優(yōu)勢。上文已述,周人是“重食的組合”,殷人是“重酒的組合”,因此,春秋中晚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殷人文化風格相對濃郁;而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周人文化因素相對明顯。
首先,關(guān)于春秋時期秦墓隨葬列鼎制與薛國墓的對比。
秦墓和薛墓隨葬列鼎制均與歷史文獻所載的姬周貴族列鼎制基本一致。在秦墓和薛墓隨葬列鼎制中,作為核心的鼎、簋組合數(shù)量與文獻所載的姬周貴族列鼎制中的鼎、簋組合數(shù)量相符合。春秋中晚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的鼎、簋組合為五鼎四簋,同期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的鼎、簋組合是七鼎六簋,可見兩者皆遵循著列鼎數(shù)量應(yīng)是奇數(shù)、簋的數(shù)目是偶數(shù)的姬周貴族列鼎制度,即從最高的九鼎八簋到最低的三鼎二簋,兩者都明顯合于該規(guī)制。
春秋中晚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以簋、敦為代表的盛食器所占比例達到了約33%,遠遠超過了酒器所占的約13%的比例。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簋、簠所代表的盛食器約占29%,亦明顯超過了酒器所占的約14%的比例。在春秋中晚期秦國、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的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酒器所占的比例都沒到盛食器所占比例的二分之一,皆為較典型的“重食的組合”。
史載:“(秦文公)十六年,文公以兵伐戎,戎敗走。于是文公遂收周余民有之,地至岐,岐以東獻之周?!?35)《史記·秦本紀》。引自《史記》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179頁。秦文公十六年即公元前750年,秦文公的“遂收周余民”之舉,使得秦人在春秋初葉就具備了接受周人制度的契機及條件,而將“岐以東獻之周”的舉動則反映出了當時嬴秦貴族集團頗具投靠姬周貴族集團的主動性。由此,嬴秦貴族集團當時就已具備了接受姬周貴族禮制的主客觀條件。所以,春秋中晚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合于姬周貴族的列鼎制也是順理成章的。
關(guān)于薛國,文獻記載:“任姓……顓帝少子陽封于任,故以為姓。十二世孫奚仲為夏車正,禹封為薛侯。奚仲遷于邳。十二世孫仲虺為湯左相,復(fù)居薛?!嬉移呤缹O曰成,徙國于摯,更號摯國。女大任,生周文王。至武王克商,復(fù)封為薛侯……?!?36)《通志略·氏族略第二》。引自《四部備要·史部》第48冊,北京:中華書局,第16頁?!蹲髠鳌飞蠈τ谘嘤兴d?!蹲髠鳌ざü辍罚骸把χ首孓芍?,居薛以為夏車正。奚仲遷于邳,仲虺居薛,以為湯左相?!?37)《春秋左傳正義》。引自《十三經(jīng)注疏》,第2131頁。
考古發(fā)現(xiàn)證實,春秋早期包括長清仙人臺墓地在內(nèi)的山東一帶流行形制相同、大小一致、組合呈偶數(shù)的鼎,但薛國故城高級貴族墓的隨葬青銅列鼎皆是奇數(shù),形制相同而大小相次,列簋數(shù)量則呈偶數(shù),因此反映出周人禮制對薛人的影響之深。(38)印群:《論春秋時期魯東南殉人墓隨葬青銅禮器的特點——兼談莒、薛文化因素之異同》,《齊魯學(xué)刊》2015年第3期;印群:《先秦考古探微》,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2004年,第211頁;《山東長清縣仙人臺周代墓地》,《考古》1998年第9期。這或與薛國的經(jīng)歷密切相關(guān)。原屬于東夷人的薛人,不僅跟隨商人入中原,仲虺還成了湯的左相,而且又跟隨周人征伐,得以復(fù)封于故地。通過與周人聯(lián)姻,薛女大任成了周文王之母,有了直系血親關(guān)系。因此,薛人深受周人禮制的影響,并且與周人成為姻親之后,接受周人的禮制就更具主動性,其中即包括姬周貴族的隨葬列鼎制度。
其次,關(guān)于春秋時期秦墓隨葬列鼎制與莒墓的對比。
春秋中晚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與文獻所載的姬周貴族列鼎制存在較大的差異。鼎、簋組合是列鼎制最具代表性的部分,春秋中晚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鼎、簋相配的組合數(shù)量與姬周貴族列鼎制中的鼎、簋組合數(shù)目差距相當大。春秋中晚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的列鼎數(shù)目并非奇數(shù),簋的數(shù)目也不是偶數(shù)。姬周貴族隨葬列鼎制是從九鼎八簋、七鼎六簋、五鼎四簋,最后到三鼎二簋的組合,春秋中晚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的隨葬列鼎制顯然沒有遵循姬周貴族的隨葬列鼎制。
在春秋中晚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酒器所占比例與盛食器所占比例相等,由此與春秋中晚期秦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和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酒器所占比例均不及盛食器所占比例之一半的情況形成了鮮明對比。跟秦國與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盛食器所占比例相比,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的盛食器所占比例未能高于酒器所占比例,因此春秋中晚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顯然不屬于“重食的組合”,其酒器在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所占比例是不低于食器的。春秋中晚期秦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的盛食器多(“重食的組合”),同期的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的酒器多(“重酒的組合”),既表明春秋中晚期秦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里的周人文化因素顯著,也反映出同期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青銅禮器基本組合中的殷人文化因素明顯。
雖然莒與秦皆為嬴姓(39)“秦之先為嬴姓。其后分封,以國為姓,有徐氏、郯氏、莒氏……?!?《史記·秦本紀》。引自《史記》卷五,見《史記》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275頁),但作為一個未曾遠距離遷徙過的東夷古國,莒國一直是“辟陋在夷”(40)《左傳·成公八年》:“秋,召桓公來賜公命。晉侯使申公巫臣如吳,假道于莒。與渠丘公立于池上,曰:‘城已惡’。莒子曰:‘辟陋在夷,其孰以我為虞?’”(《春秋左傳正義》。引自《十三經(jīng)注疏》,第1905頁),始終在魯東南一帶,既未像秦國那樣“收周余民”,也未像薛人那樣嫁女(大任)給周人作王后,與周人聯(lián)姻,并隨周人征戰(zhàn),而后被封回魯東南,所以莒人與周人的融合程度及對周文化的接受程度顯然不如秦國和薛國,其自身特點保留得相對明顯。
最后,春秋時期秦、莒、薛墓隨葬列鼎制的特點及其所反映出來的文化因素。
春秋時期秦國墓隨葬列鼎制與薛國墓隨葬列鼎制相近,而與莒系墓葬的隨葬列鼎制相差甚大,表明同為東夷古國,秦與薛的文化關(guān)系更密切,薛人不僅與周王室聯(lián)姻,而且其女大任成了周文王之母,與周王室有直系血親關(guān)系。薛人在隨周人征戰(zhàn)的過程中接受了姬周貴族禮制,被封回故地后仍實行周人制度,而莒系墓葬的隨葬列鼎制的特點與姬周貴族禮制存在相當大的差異。因此春秋時期秦墓隨葬列鼎制與薛墓的密切關(guān)系,似表明秦人與薛人一樣,雖具有一定的東夷文化背景,但都接受了姬周貴族禮制。與薛國隨葬列鼎制特點的形成所不同的是秦國高級貴族隨葬列鼎制特點的形成與其“收周余民”的措施及其采取的向姬周貴族集團靠攏的政策有關(guān),這也包括其將“岐以東獻之周”的政策。秦接受了姬周貴族禮制,也不可避免地會保留有一定的東夷文化特點。
春秋時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度反映了其遵循姬周貴族的禮制的特征,并由此表現(xiàn)出了與周王室的姻親薛國的隨葬列鼎及青銅禮器組合特點的相似性。薛國曾長時間離開東夷故地追隨姬周貴族征伐,采用了姬周貴族禮制。由春秋中晚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與薛國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和青銅禮器組合的相似性,及其與一直在魯東南的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和禮器組合所存在的較大差異??梢钥闯?,雖然嬴秦源自東方,但春秋時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與姬周貴族基本一致,而與東夷土著——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的隨葬列鼎制存在著顯著差異。
春秋時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特點的形成也應(yīng)與嬴秦西遷有關(guān)。秦人來自東方,曾屬于東夷,考古資料、傳世歷史文獻及地下新出土的文字資料都證明了這一點。(41)印群:《論大堡子山秦公陵園的人殉——兼談嬴秦先人西遷之地望》,《復(fù)旦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4年第6期;印群:《論沂水紀王崮春秋時期莒國貴族墓隨葬車馬坑——兼談嬴秦貴族墓隨葬車馬坑之東夷文化因素》,《復(fù)旦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8年第3期;印群:《論春秋時期魯東南殉人墓的文化因素——兼及東夷與嬴秦文化的關(guān)系》,《復(fù)旦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20年第4期。西周末年,秦襄公被秦人諷刺“未能用周禮,將無以固其國”(42)《詩·秦風·蒹葭》毛詩序:“蒹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禮,將無以固其國焉?!?引自《毛詩正義》卷六——四。見《十三經(jīng)注疏》,第372頁),這反映出在西遷之后,當時的秦人已相當注重接受姬周貴族禮制。相比之下,一直“辟陋在夷”的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隨葬鼎制表明其缺乏主動接受周人制度的過程。春秋初年,繼秦襄公之后,在“以兵伐戎”的基礎(chǔ)上,已經(jīng)進占關(guān)中的秦文公所采取的“遂收周余民”的舉措則進一步加速了接受周人制度的過程。綜上所述,春秋中晚期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與同期薛國的更相近,薛國是經(jīng)過了遷徙的東夷古國,與周文化有密切接觸,這與秦國的情況較為相似,而秦國高級貴族墓隨葬列鼎制與莒系文化高級貴族墓則差異明顯。通過上述比較,也有助于進一步加深對嬴秦西遷觀點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