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短視頻間接侵權責任的現(xiàn)狀和解決措施

曹雯穎

第九屆中國網絡視聽大會發(fā)布的《2021年中國網絡視聽發(fā)展研究報告》[ 1 ]顯示，截至2020年，泛網絡視聽領域同比增長32.3%；其中，短視頻領域市場規(guī)模占比最大，同比增長57.5%。與此同時，我國關于視頻版權爭論的案件也在逐年攀升。以廣州互聯(lián)網法院為例，在其公布的《2021年1—12月各類型案件收結統(tǒng)計表》[ 2 ]中，涉及短視頻侵權的糾紛案件同比增長31.2%。

短視頻著作權侵權問題在新媒體經濟爆發(fā)期以及社會快節(jié)奏發(fā)展趨勢的推動下，是可被預見且亟須解決的法律問題。然而，目前人們的研究方向和注意力多放在短視頻著作權的直接侵權問題上，且關注度高的相關類型案例都具有標的額大、社會影響力廣的特征；與之相較，間接侵權問題的關注度則略有欠缺，對短視頻被無授權式轉載和傳播的間接侵權責任的界定和法律責任的歸屬還相對空白。

短視頻無授權式轉載和傳播間接侵權行為的認定路徑尚未明晰，多重侵權和跨平臺侵權的法律責任認定不夠明確，維護自身合法權益時可以尋求的法律救濟措施不夠完善，這些都是造成侵權行為亂象叢生的原因。授權式轉載和傳播的間接侵權亂象，嚴重侵犯了視頻原創(chuàng)者的修改權、保護作品完整權、署名權、信息網絡傳播權，不利于維護市場秩序，更不利于法律在著作權領域的長足發(fā)展。短視頻被無授權式轉載和傳播的間接侵權責任的界定和法律責任的歸屬亟須明確。

問題解決的實踐沖突以及運行困難

間接侵權者的個體責任難以確定

國家網信辦副主任盛榮華在2021年網絡“清朗”系列專項行動新聞發(fā)布會上指出：“為確保專項行動有的放矢，國家網信辦前期開展了扎實調研和深入分析，把影響面廣、危害性大的網絡問題作為專項整治重點。同時，為確保專項行動‘不走過場’‘不放空炮’，從時間和主題兩方面對全年專項行動做了統(tǒng)籌安排，堅持多維度多層面治理，將信息內容、行為過程、網絡賬號、平臺運營、平臺規(guī)則等全部納入治理范圍?！盵 3 ]

短視頻侵權所關聯(lián)的方面包括但不限于侵權者對于網絡賬號的不當使用、平臺的運營機制、平臺關于著作權侵權的相關規(guī)則設置等。由此可見，短視頻侵權中的個人與網絡規(guī)則、平臺運營方式息息相關。

短視頻間接侵權情況泛濫，且難以溯源。隨著經濟的快速發(fā)展，在被侵權的情況下的再侵權已成為短視頻侵權的一個典型情況。這種情況下的侵權類型有兩類，一是盜用他人視頻，進行再剪輯、再創(chuàng)作、再傳播；二是直接套用已被侵權的短視頻進行再傳播。不可否認的是，間接侵權者在此過程中皆具有主觀過錯。假設首位侵權者為N1-1，在無原創(chuàng)者授權下進行了短視頻的轉載和傳播，且并未標注原作者相關信息；或進行了修改式、剪切式傳播，由此會衍生出侵權者N1-2、N1-3...N1-n，人數(shù)和短視頻傳播渠道、次數(shù)皆為不確定因素。按傳統(tǒng)法律責任的界定，需是短視頻轉載量和播放量達到一定數(shù)量或以此獲得商業(yè)效益等法律規(guī)定的情況，才被認定為侵權，如今，被侵權作品的傳播路徑過于廣泛，法律責任的追究若確認到每一位間接侵權者，牽扯的社會資源將不可預估。

平臺監(jiān)管責任的缺失

1.平臺監(jiān)管措施不足

研究發(fā)現(xiàn)，以微博、抖音等業(yè)內著名App為例，平臺內部雖然標出了“禁止轉載”的字樣，但是在平臺內仍然可以錄屏、截圖，所截取的片段或圖片不帶任何水印，而且在截取的過程中沒有任何提示、阻撓窗口彈出進行攔截。雖然平臺對于短視頻著作權的保護設置了相關的規(guī)范，但是并未具體執(zhí)行，設置的相關規(guī)范也存在漏洞。“設置規(guī)范”并不等于“執(zhí)行規(guī)范”，平臺對于短視頻侵權的相關規(guī)范僅設置而不執(zhí)行，無法形成良好閉環(huán)。例如，抖音短視頻平臺發(fā)布的《用戶服務協(xié)議以及隱私保護政策》中不乏相關知識產權條款，要求用戶發(fā)布作品為原創(chuàng)或已經獲得原創(chuàng)者的相關授權。但在實際情況中，用戶的作品發(fā)布并未完全依照該協(xié)議，平臺方也未對侵權行為進行很好的監(jiān)測，及時下架侵權短視頻。平臺所設置的著作權保護措施徒有其表，并不能真正起到保護原創(chuàng)者著作權、信息網絡傳播權等權利的作用。

2.多平臺式傳播、跨平臺侵權情況泛濫

在各類短視頻平臺的使用中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第一，同一個短視頻的多個不同賬戶發(fā)表的作品會出現(xiàn)在不同的App平臺內，但卻不是由作者本人發(fā)出的；第二，侵權方對原始短視頻再剪輯、再創(chuàng)作、再傳播，通過多平臺、跨平臺的大范圍傳播，以此牟利，更有甚者，僅將多個短視頻進行簡單的聚合，沒有任何再次創(chuàng)作。在侵權視頻所產生的流量利益、金錢利益的驅動下，平臺方的引流以及傭金收取帶來的收益，不應成為平臺方瀆職褻職的理由。

隨著網絡用戶實名制的推進，平臺方逐漸掌握了用戶的實際資料，后臺審核短視頻時可以據此進行作品的源頭監(jiān)管，但在短視頻平臺中，發(fā)布者的短視頻可以不經侵權審核而輕易發(fā)出的現(xiàn)象還是會發(fā)生。侵權短視頻的發(fā)布只需輕輕按下按鈕，無形中破壞了著作權等一系列權利的法治生態(tài)環(huán)境、損害了原創(chuàng)者的合法權利，不利于版權意識在廣大用戶中的建立。短視頻的發(fā)布步驟簡單，這雖有利于鼓勵全民創(chuàng)作，卻也為侵權現(xiàn)象的蔓延留下了隱患。

3.“避風港原則”的過度運用為平臺提供了不作為的空間[ 4 ]

我國對于“避風港原則”的吸收和立法，主要體現(xiàn)在《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以下簡稱《條例》）的相關條款中。但《條例》的第20、21、22、23條規(guī)定，為平臺規(guī)避了不少法律“風險”，使其免于訴累，造成平臺本就不牢固的監(jiān)管責任進一步缺失。獲利遠大于違法成本的情況下，平臺就很容易忽視法律，在明知不可為的情況下而為之，不僅破壞了短視頻的網絡生態(tài)，還不利于法律在該領域的適用以及發(fā)展。應依法準確適用“避風港”原則，而不是濫用，不應讓法律原則在現(xiàn)實中的適用脫離初衷。

多方作用下維權困難

1.被侵權者維權意識不高，可尋求的維權途徑較少

短視頻的生產成本不高，所侵犯的財產權利較小。只有少數(shù)被侵權者會為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選擇訴諸法律，但所獲得的賠償數(shù)額低，無法填補訴累造成的經濟損失，遑論侵權損失。權衡之下，被侵權者不愿意花費大量的時間成本、金錢成本等去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研究發(fā)現(xiàn)，被侵權者所采用的維護自己合法權益的手段大多為讓侵權者刪除視頻、賠禮道歉或發(fā)表聲明，賠償損失都為少數(shù)，對間接侵權者進行責任追究的步驟更為繁雜，人數(shù)牽扯眾多，維權成本進一步加大。在并不完善的法律規(guī)定下，被侵權者顯然已采用最具效率的方法解決問題，這是網絡經濟時代下的定向選擇。

2.舉證責任的歸屬不明

短視頻的生產過程雖然簡單，但其內容具有多樣性，素材來源比較復雜。相當一部分短視頻的形成所牽扯的主體不僅包括作者本人，還涉及如何界定短視頻的所有權歸屬問題，即確權問題[ 5 ]。確權問題作為訴訟的前置問題，被侵權者需要拿出完整證據證明短視頻的獨創(chuàng)性和其所有權。

短視頻作為新生且特殊的作品，需要原作者提供大量材料到有關部門進行登記以及審核，完成原創(chuàng)性確認，最后才能取得確權證書。由此，被侵權者可依據確權證書舉證以論證他人侵權。但顯然，目前短視頻確權效率還比較低，間接侵權者的舉證責任是適用一般民法原則的“誰主張，誰舉證”還是特殊情況下的“舉證責任倒置”，仍有待研究，還需考慮間接侵權者的侵權類型，對其進行責任輕重的劃分，而舉證責任的明確劃分，有利于我國法律著作權在短視頻這個新生領域進行新的開拓。

3.法律法規(guī)存在相應的空白

法律的漏洞與對某類法律問題的界定模糊不應成為侵權的借口以及工具。短視頻作為后起之秀，國內外對短視頻行業(yè)的法律保護均處于探索期。我國在知識產權理論領域超前，但在實際運用方面卻略遜一籌。時至2018年，“抖音短視頻”訴“伙拍小視頻”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案才作為“短視頻侵權第一案”引起法律界對該類案件侵權問題的關注，所發(fā)掘的法律空白仍需時間填補。此外，短視頻間接侵權的案件鳳毛麟角，現(xiàn)有法律不足以解決新興事物的產生、減少新的侵權行為的出現(xiàn)。法律空白期發(fā)生的案件，沒有對應的新標準，只能通過已有法律規(guī)范、固有法律程序進行裁決。

解決措施

借鑒國外的處理方式

在RTI v.Yahoo Italia Directive 2000/31/EC這一案件中，案件焦點為對“互聯(lián)網托管服務提供商的版權侵權責任”進行確認。有學者研究認為，該類侵權的侵權責任可遵循普遍適用原則，按一般著作權侵權處理[ 6 ]。短視頻平臺作為社會信息服務提供商，對其開展的運營以及管理是積極的，但其不對侵權行為予以阻止則是共同同意了第三方的不法行為。在審判過程中，只要法官可以對涉案視頻是否存在侵權事實進行評估和確認，是否傳遞“URL”地址[ 7 ]，即可確認是否違反了被侵權者的權利。在滿足條件的情況下，該種情況下不應適用“避風港原則”，而應直接按照普遍侵權情況處理。

統(tǒng)一行業(yè)行為，制定執(zhí)行標準

擴大平臺責任，要求平臺承擔起應盡的義務，對侵權行為進行整頓、打擊和后續(xù)管理[ 8 ]。簽署多平臺聯(lián)合聲明以及開展相應行動，維護短視頻平臺的清朗空間以及廣大短視頻原創(chuàng)者的合法權利。

平臺間可以建立共享機制，改善如今平臺間互相傾軋的惡性競爭環(huán)境，打造多方共贏的局面，營造良好的創(chuàng)作空間，讓短視頻行業(yè)良性發(fā)展。法律暫無規(guī)定時，可依照行業(yè)標準進行相關侵權事件的處理以加強短視頻審查機制，減少跨平臺侵權亂象，維護短視頻原創(chuàng)者的修改權、保護作品完整權、署名權、信息網絡傳播權等權利。

制定有關法律措施，填補法律空白

完善對被侵權者短視頻作品的法律保護渠道，要在法律程序上，簡化確權取得的程序，過于繁雜的權利取得程序并不利于司法效率的提高，也不利于被侵權者對自身權利的保護和爭取。在法律設置中，首先，要明確短視頻侵權者的責任，完善被侵權后的后續(xù)補償措施，加大對侵權者的懲處力度。其次，要進行立法或者設置地方法規(guī)并進行試點運行，填補關于短視頻侵權問題在實踐中的法律空白。最后，要向社會進一步普及尊重他人知識產權的思想，開展普法活動，過程中可實行“政府+平臺”普法模式，在短視頻平臺中設置相關活動，讓廣大受眾進行了解以及規(guī)避。

最后，通過這些有效措施，期望達到形成建設更好的法律生態(tài)、維護短視頻作者發(fā)展空間、嚴厲打擊侵權行為的良好氛圍。

參考文獻

[1]中國網絡視聽節(jié)目服務協(xié)會.2021年中國網絡視聽發(fā)展研究報告[EB/OL].（2021-06-02）[2022-03-02].http：//www. cnsa.cn/uploads/20210708/9040a5f9bc56e6fd69000581 8e087551.pdf.

[2]廣州互聯(lián)網法院.2021年1—12月各類型案件收結統(tǒng)表[EB/OL].（2022-01-05）[2022-03-02].https：//www. gzinternetcourt.gov.cn/#/articleDetail？id=uzpj9c02270cgxkh h1pbb3a4f32gugk4&titleType=advancedSearch&type=Judici alBusiness&apiType=convincing.

[3]中共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委員會辦公室.2021年網絡“清朗”系列專項行動舉行新聞發(fā)布[EB/OL].（2021-05-08）[2022-03-02].http：//www.cac.gov.cn/2021-05/08/ c_1622061067961460.htm.

[4]胡曉，李思奇，胡玥，等.“避風港”原則的適用問題及規(guī)制方法研究[J].法制與社會，2021（03）：171-172.

[5]于麗臣.短視頻的著作權之爭及原因解析[J].西部廣播電視，2021，42（22）：120-122.

[6]“Internet Hosting Provider Liability for Copyright Infringement–RTI v. Yahoo Italia”[J].IIC-International Review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and Competition Law，2020，51（03）：389-402.

[7]胡忠義，張碩果，吳江.基于URL多粒度特征融合的釣魚網站識別[EB/OL].（2022-04-21）[2022-05-23].http：//kns.cnki. net/kcms/detail/10.1478.G2.20220421.1027.004.html.

[8]張宇軒.短視頻平臺間接侵權責任認定研究[J].湖北經濟學院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2，19（02）：10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