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欣
寬寬的馬路,混著石子和泥土,馬路邊的草沾著輪胎上的飛塵站在陽光下,隨風擺動。
兒時的我,經(jīng)常沿著路的右側(cè),肩頭背著一個大書包,埋頭向前走。午后的路上,不曾有車輛,我站在馬路中間,望著前方的兩條直線。陽光灑在臉上,我瞇起眼,眺望遠方,不由得想,一路向南,會是什么?
一望無際的野地,青蔥的莊稼,不時出現(xiàn)的白楊樹,再往南,還是這些嗎?
孩童的世界,總是有一些非同尋常的奇怪想法。然后,交通工具限制了想象力。在一次次任務失敗后,我拖著疲憊的雙腿回到家,央求父親帶我去看,一路向南,究竟是什么。
一路向南,有一片梧桐樹,簇擁的花掛在樹上,像是風鈴,一串一串地掛在樹上,仿佛下一秒就要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臉仿暎L兒一吹,搖搖晃晃。那整片的梧桐樹啊,掛滿了淡紫色的花,連接著寬廣的綠地和蔚藍的天空。直到后來,我再也沒有見過那樣動人心魄的淡紫色。
一路向南,有一條小河,河邊坑坑洼洼的小水溝里,泛著日光,一閃一閃的,像是一塊塊不規(guī)則的鏡片,晃得人睜不開眼睛。掌心向下,遮住陽光,那淺淺的水紋,被魚兒的尾巴搖晃出粼粼的圖案。遠眺那河邊綠樹和河水遮擋的一道道彩色,心里也不禁雀躍起來。
一路向南,錯落著幾間屋舍,低低的屋檐下,飛過兩只麻雀,屋舍主人拿著木棍追趕圈養(yǎng)的小豬,屋舍外面妻子采了野菜推了門進到院內(nèi)。成群的母雞埋頭爭奪食物,旁邊一只黑毛大狗突然一個猛子扎進來,把雞群嚇散到古井邊。
漫長的土路,仿佛沒個盡頭。一路向南,南邊的南邊總有一些我們不曾發(fā)現(xiàn)的世界,在那里,樹比平時的更漂亮了,水比平時的清澈了,就連那母雞竟然也飛起來了。我沉醉著,癡迷著,依舊幻想著我沒有到達的世界,勾勒著那些邊邊角角尚未出現(xiàn)的故事情節(jié)。
直到后來土路翻新了,我再也觸不到那天泛黃的塵土,找不到那樣愜意的日光。仿佛時光定格在了那天,定格在了那個中午,定格在了我心目中的南方。我懷念那場淡紫色,懷念靜靜流動的河水,和那場緩慢的旅程。
我依舊會背著行囊,一路向南,在日光正好的時候,來一場一個人的旅程。道路兩側(cè),兩條直線向前延伸,通向的,是南方。這條路上,沒有車輛,沒有喧鬧,沒有緊鑼密鼓的節(jié)奏,所有的一切,都是輕輕的、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