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潭
山中流水,往世間最低處走
繞開尖角和虛無
峰是存在的,嶺也存在
一條河流在懷想
遠(yuǎn)方那座高山。平原上的人是魚
沒有捷徑可游,這山到那山叫作兩岸
傍水而居,一生都在尋找
渡和度
只是,身在此岸
時而心在彼岸
“回頭才是岸”,普度眾生的佛說
回音,落照一個又一個山頂
(選自《揚子江詩刊》2022年1期)
京戲和黑夜,共用一盞馬燈
螢火蟲躲在屋后草叢里
我和少年的我不期而遇
在古渡口。古渡上架起一座橋
擺渡的船尋找船工,碼頭退回原樣
山水遼闊,遺憾沒有多余的路去選擇
光禿禿的樹干立在橋邊,就像往事拋空水分
但能經(jīng)常相見兒時的玩伴,很是桃花一樣
的幸福
洈水河中的新魚,記憶依然只有七秒
楊柳戲風(fēng),沒有別帶隱喻
左腳慢了下來,回頭己成家常便飯
這并不是擔(dān)心身后有一雙手。而是
前去重逢遠(yuǎn)方的父親,羞愧
一直沒有學(xué)會穿越
(選自《中華文學(xué)》2022年1期)
日子光亮的一面,連同暗黑的一面
正如時間在鐵軌上平行
指針不會停止、倒退、淹沒、腐朽、流失
即便拉得很長很長,那只是
影子,輪廓像夢
穿過隧道,地平線下能見到的隱秘
不可能超過鐘擺之間
這一定勢,魚知道
不能離開水,鳥也知道
不能離開山林,我們
當(dāng)然也知道,母親還在生我養(yǎng)我的老家
不遠(yuǎn)游,不點擊按鍵屏蔽候守
剩下來的相處,從右岸引一渠流水
在屋后小池塘種滿香蓮
(選自《奔流》2021年12期)
雙手的掌心,融化小雪
上弦月下的梅花依然粉紅,枝干
遮擋了暮鼓的余音
離地有三尺,可以不看腳印
神靈在西邊自由著。此刻流下的淚
還沒落地,里面有很咸的光
一直等。一天
能擁抱入懷,或許能躺在月夜中
這是不是上帝行走的地方
我雙手合十。如同
雙腳走過的那條石板路
洈水河上
冬天才會有薄霧飄過,蘆花相隨
只是水底的魚,己不知去向
(選自《長江叢刊》2022年6期)
路過池塘,看見光禿禿的荷梗
留守,波浪還沒有翻到最后一頁
飛走的水鳥,不是畫師
水彩,油畫,速寫,素描,畫不出來
窗內(nèi)透視圖,比如
古壁上的陰影,晃動的眼淚
灶膛燃燒的文字
還有,屋檐下落雪的聲音
想起落雪,后門外的菜地
小兔已把夜晚染白,一切都忘我的善良
這些過往夾在相冊黑色的卡頁中間
發(fā)黃,或者涂上云朵,遠(yuǎn)及生死
能記住的空,越來越小,小到
剝開的一瓣棉桃,紡一根
棉線,系上心結(jié)
黑夜的物資,還是一樣的虛脫
伸出手,如同鑰匙插入鎖孔
在隧道里,一串一串更鼓聲
那是凹凸歸位后的節(jié)奏,山?jīng)]有改變模樣
看見一把鑰匙飛翔。鐵鏈上,只剩
金字塔一樣突兀的傾訴,粘著逃不掉的血痕
遠(yuǎn)處的山門一道道,鐵桶里掛滿土著的拳
頭和
蛇鼠的鞭子,提防的狐貍編織一張網(wǎng)
田地里生長稻谷,生長族權(quán)和雜草
生長又一群饑渴和塵埃,生長一根鐵鏈
低下來的頭,喘息,攪拌零度的晝夜
“惡是平庸的”。比如,一把鎖
(以上選自《方向》2022年上半年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