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情悅君兮

陳麗娟

摘 要：近幾年，高考作文交際語境的寫作所占的比重越來越大，有些是在所提供的主體材料當中，在字里行間有著隱性的要求或者傾向，有些是直接在要求當中對文體有著明確的規(guī)定。但是，縱觀當下，學生的交際語境寫作仍然存在諸多問題，本文旨在以《陳情表》為例探析交際語境寫作中情理并茂、引發(fā)共情的寫作策略。

關(guān)鍵詞：交際語境寫作;共情;情理并茂

2017年版《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的學習要求中規(guī)定：“以負責的態(tài)度陳述自己的看法，表達真情實感，培育科學理性的精神[1]?！币簿褪钦f，良好的表達包括說理的縝密、透徹和情感的真摯、飽滿。一篇優(yōu)秀的考場作文，如果能在說理上分析得透徹清晰，邏輯上闡述得細膩綿密，才能為說服讀者提供最大的可能性。而情感上的熱誠真摯，才能達到情理并茂的效果，情以感人，理以服人，引發(fā)讀者的共情。尤其是在交際語境的寫作中，共情的對象，不僅是指一般意義上的讀者和功利意義上的閱卷老師，更指交際對象的受眾者。筆者以為，讀者、閱卷老師，以及寫作要求中交際對象的受眾者，均是寫作要求中交際對象的受眾者，是最基本的一方，如果文章能在情理上與其引起共情，基本上也會引發(fā)其他二者的共情。那么，如何才能更好地引發(fā)共情，以期取得最接近預期的效果呢？筆者以《陳情表》為例，探析交際語境寫作中成就一篇情理并茂、共情悅心的好文章的策略。

一、以《陳情表》為例的原因

首先，來看《陳情表》的歷史地位和文學大家的評價。清代余誠《重訂古文釋義新編》：“層次說來，無一語不委婉動人……而通體局勢渾成，步驟安詳，更極盡結(jié)構(gòu)之妙……”即《陳情表》一文，情詞懇切、如發(fā)肺腑，又具有構(gòu)思縝密，邏輯性極強的特點。大文豪蘇軾更是給予了“讀《陳情表》而不下淚者，其人必不孝”的美譽。當然還有許多的大文豪、大作家不吝溢美之詞，給予了很高的評價。《陳情表》之所以能夠在浩瀚的中國文學海洋中獨占一席之地，并且獲得極高的贊譽，跟其情理并茂、引發(fā)讀者共情的寫作特點息息相關(guān)。目前，《陳情表》被選在2003年人教版必修五第二單元第7課，其文學價值和教育價值可見一斑。

其次，來看“表”這種體裁的內(nèi)涵?！氨怼笔枪糯甲酉虻弁跎蠒惽檠允碌囊环N特殊文體。具有目的明確性、格式程序化、實用性強的應用文公特征。在《文心雕龍·章表》里說：“章以謝恩，奏以按劾，表以陳情……”也就是說，“表”在言事之外，還具有抒情的功能和特性，這和筆者要探析的交際語境文章中企圖達到情理并茂、共情悅心的本質(zhì)是一致的。

二、交際語境寫作的內(nèi)涵

目前交際語境的文章，在大作文方面主要有書信、演講稿、發(fā)言稿等，小作文方面主要涉及啟事、通知、請柬等。本文主要探討大作文類交際語境的寫作。所謂交際語境寫作，一般指的是在某個真實或者虛擬的語言環(huán)境下，針對某個論題，向既定的明確或潛在的讀者闡述自己的觀點和主張，形成書面交流，以期達成特定的交際目的。這種寫作的特點與傳統(tǒng)的論述類文章的寫作有明顯的差異，論述類文章主要是針對所提供的主體材料進行由表及里的審閱，從而形成自己的見解和主張，在行文的謀篇布局中，強調(diào)論證層次與中心論點的邏輯關(guān)聯(lián)，文章的最終目的是能夠清晰明朗地論證說理，以期讓作者的觀點形成權(quán)威。

交際語境的寫作，其顯著特點是，將寫作表達置于某個真實的或者虛擬的任務(wù)場景、具體語境或者社會情境中，強調(diào)寫作表達中的目的意識、讀者意識、語體意識、語境意識、文體意識等。寫作的交際語境主要由作者、讀者、話題、目的、語言五個要素組成[2]。筆者認為，交際語境的寫作要明確這幾個問題：在特定的社會情境中，作者是以什么身份，為了什么目的，用什么方法，向誰闡明什么問題。簡而言之，就是解決“向誰寫”“寫什么”“如何寫”的問題。即誰在聽，以什么身份什么心理在聽，聽者的個性特征決定了寫作者要寫作的內(nèi)容和寫作的形式，寫作者要以偵探的心理全方位地去揣摩聽者的各種需求，為接下來的謀篇布局，行文推進打好基礎(chǔ)。

三、交際語境寫作達成情理并茂、共情悅心的策略

（一）主客體身份界定

李密在寫作《陳情表》一文時，環(huán)境特殊，身份尷尬。三國時魏元帝景元四年，司馬昭滅蜀，身為蜀國舊臣的李密淪為亡國之臣。后來晉武帝司馬炎為了更順達地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野心，不斷籠絡(luò)西蜀人士，大力征召西蜀名賢到朝中做官。李密的名字赫然在列，作為“亡國降奴”，如不應召，則很容易被認為“矜守名節(jié)”，引起司馬氏統(tǒng)治集團的懷疑，招來殺身之禍;如果應召任職，對“忠君愛國”的李密而言，則又違背本心。在這進退兩難的特殊社會情境中，李密首先細致入微地審閱了主客體雙方的不同身份、不同需求，以及受眾個體的心理、性格等特征。據(jù)記載，晉武帝前期雖然能夠以前朝為鑒，“矯以仁儉”，但其為人“陰險多疑”?！蛾惽楸怼冯m然只有短短的581字，但其中“臣”就有27個字，除了開頭“表”的格式“臣密言”，以及文中“前太守臣逵……后刺史臣榮……”對別的官員的稱謂外，李密自稱為臣的就有24字。尤其是稱晉武帝的王朝為“圣朝”，稱自己為“亡國賤虜，至微至陋”，既闡明“臣之進退，實為狼狽”的無奈，也表明自己作為臣子“臣生當隕首，死當結(jié)草”的赤誠之心。全文陳情，既有對新王朝晉武帝的赤膽忠誠，也有對祖母劉氏的拳拳孝心;既有對不能及時“奉詔奔馳”的無奈愧疚，也有對日后報效朝廷的誠摯承諾，讀來令人感懷動容，而這樣的陳情效果，是建立在主客體身份界定明朗，對晉武帝的心理、需求、性格特征了如指掌的基礎(chǔ)上。試想，如果李密陳情的過程中，若沒有深刻揣摩好晉武帝的心理，涇渭分明地區(qū)分主客體二者的不同，打通“尷尬君臣”溝通的壁壘，斷然寫不出如此婉摯動心的文章。

在寫作交際語境類文章時，除了認真審閱主體材料的主題、方向外，也要仔細揣摩材料中對交際雙方的身份、心理、需求的明確或者隱性的要求。比如：2020年全國1卷，是有關(guān)春秋時期齊桓公、管仲和鮑叔牙的歷史故事，要求在班級讀書會這個既定的任務(wù)場景中，寫一篇發(fā)言稿，顯然，這里面主客體雙方都是學生?？忌趯懽鲿r要先確定自己的角色是學生，是學生面對學生在闡述自己的看法和思考，如此，在主客體之間就排除了親疏、上下等其他關(guān)系，而是以一種平等的關(guān)系在交流，這也就決定了行文中材料的選擇、結(jié)構(gòu)的安排和稱呼的用語等，都要做到符合主客體都是學生身份的設(shè)定。與2020年全國卷3，要求作為畢業(yè)生在畢業(yè)前夕給即將入學的高一學生寫一封信，就有很大的不同。因為，全國卷3的作者界定為師兄師姐，而聽眾即讀者是師弟師妹，行文的謀篇布局、材料取舍，稱呼、用詞等就不僅是全國卷1的單純的平等關(guān)系，更應該融入長者的眼界、格局，既要有平等交流的愉悅感，更需要長者的諄諄教誨的誠摯和希冀。交際語境寫作，想要達到引發(fā)讀者共情的第一步，就是仔細審閱材料中對作者和讀者身份的規(guī)定，揣摩讀者身份具有的心理、性格、需求等，俗話說：“到什么山頭唱什么歌”，作者所唱之歌，只有符合該“山”的習俗、需要，才能有人聽，有人愿意聽，為撥動讀者的心弦打下基礎(chǔ)。

（二）明確寫作目的

交際語境寫作中，為了什么而寫？其實就是主體材料所提供的主題，是交際雙方交流的目的。是在既定的任務(wù)場景、社會情境或具體語境中，面對特定的讀者要完成的交際目的，這個目的就是文章的統(tǒng)帥和靈魂，是作者面對材料所提供的顯性或者隱性的要求所要做的審題立意?！蛾惽楸怼芬晃?，按照今天時髦的話來說，就是一張李密給晉武帝的“請假條”，李密要向晉武帝告假在家照顧祖母劉氏。但是鑒于當時新舊朝代更替的社會特征和李密尷尬的身份，以及晉武帝的地位和個性，于李密所言，所言之詞不能有半點疏漏，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墒牵绻谒献嗟摹氨怼敝?，不能闡述清楚“辭不就職”的理由，李密就不能達到“茍順私情”長期告假的目的，更不用說保持忠臣不事二主的本心。因此，李密在行文中，圍繞寫作的目的，先撇開國事不談，而花大量的筆墨敘述了自己悲慘的身世和自己與祖母劉氏之間“更相為命”如山似海的深情。全文以一“情”字展開，筆觸個人身世，凄愴悲慘，令人戚戚。描述祖母恩情，養(yǎng)之劬勞，含辛茹苦，使人哀哀。《古文觀止》言其“歷敘情事，俱從天真寫出……至性之言，自爾悲惻動人”，作為晉武帝司馬炎，盡管其生性陰險多疑，但父母子女之間的恩情承傳，卻是人之常情，不能不為之動容。有了情感上的打動作為鋪墊，文到自然處，李密提出了“愿乞終養(yǎng)”的請求，而這樣的孝心，與晉朝以孝治天下的治國綱領(lǐng)是完全一致的。法上合法，理上合理，情上合情，情理并茂，共情悅心，非常完美地完成了寫作目的。

交際語境的寫作，作者在審題的時候，既要審清主體材料中所表現(xiàn)的主題導向，即命題者命題的動機和任務(wù)設(shè)置，完成審題之后，又要厘清寫作過程中，作者與真實的或虛擬的讀者之間交際的目的，也就是說作者要傳達什么樣的觀點、看法，用什么樣的論據(jù)和道理去支撐自己的觀點和看法，才能更好地在作者和讀者之間架構(gòu)交流的橋梁，并最大可能實現(xiàn)“以我手寫我心動你心”的寫作宗旨和目的。例如：2020年新高考2卷，在主體材料給出之后，設(shè)置“電視臺邀請你客串《中華地名》主持人的情境任務(wù)”，要求以“帶你走近? ? ? ”為題，寫一篇主持詞?？忌谶x擇地名時，不管是選擇旅游勝地，還是文化古城，除了考慮個體對這個地方的自然特征、風土民情、歷史文化等熟悉程度外，行文過程中更要注意由淺入深，挖掘該地區(qū)的文化內(nèi)涵和精神特征。文章的語言建構(gòu)中既要展現(xiàn)祖國的大好河山的無限風光，又要在美麗的自然山水中體現(xiàn)中華的文化內(nèi)蘊。在情上，引起交際對象的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自信;在理上，作者還要辯證地看待問題，在展現(xiàn)地域文化的現(xiàn)狀和優(yōu)勢時，也要深入挖掘發(fā)展過程中存在的缺陷和不足，體現(xiàn)作為青年學生的社會責任感。這樣，情理兼顧，辯證思考，才能更好地實現(xiàn)交際雙方的共情，達成交際目的，體現(xiàn)行文中心思想，完成符合命題者要求的寫作任務(wù)。

（三）謀劃寫作邏輯

應用文寫作，講究寫作的邏輯思維，尤其是涉及演講稿、發(fā)言稿、主持詞、書信等交際語境的寫作，作者不僅要考慮寫作的內(nèi)容，也要謀劃表述的方法、技巧，以期達到自己的觀點、看法更好地被對方接收的目的。《陳情表》一文，除了情詞懇切，發(fā)自肺腑外，李密在語言建構(gòu)的實施過程中，心思之縝密、思路之清晰、邏輯之嚴密幾乎達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李密的私心是觀望朝廷，目的是暫不出仕。如何隱藏私心，讓不想出仕的目的顯得合乎情理，這對于當時的李密而言，猶如在懸崖上走鋼絲，需要精心謀劃，精心布局，所以他先“表”苦情，以動晉武帝的惻隱之心;再陳祈愿，以一句“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為自己的“茍順私情”找到了合法性。他擔心晉武帝因其是前朝舊臣而猜疑，更是進一步表忠心“臣生當隕首，死當結(jié)草”，而且也向晉武帝表明自己今后踐行衷心的時間上的可能性，“臣今年四十又四，祖母今年九十又六……”，全文下來，在寫作邏輯上層層推進，步步為營，于是晉武帝看完后，贊嘆李密“不空有名也”。不僅同意其暫不赴詔就職，還賞賜奴婢，以嘉獎其孝心和誠心。

例如：2020年全國卷2作文，具體的寫作情境是“世界青年與社會發(fā)展論壇”邀請你作為青年代表參會，發(fā)表以“攜手同一世界，青年共創(chuàng)未來”為主題的中文演講。作者在考慮行文時，一定要注意謀篇布局、行文思路，從青春的特征，到國家的建設(shè)，再到世界的發(fā)展，體現(xiàn)了層層遞進的邏輯關(guān)系，既要注重青年人人格的塑造和品德的修養(yǎng)，也要考慮青年人在國家民族發(fā)展過程中的使命擔當，還要有放眼全球、關(guān)注世界、具備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博大胸襟。一篇優(yōu)秀的文章，不僅需要遣詞造句的準確生動，也需要行文構(gòu)造的獨具匠心，更需要表達邏輯的運籌帷幄。邏輯上精心謀劃，體現(xiàn)寫作思維的細致、縝密，才能更好地引發(fā)交流對方的共情。

亞里士多德言“對適當?shù)娜?，用適當?shù)姆绞?，發(fā)生適當?shù)母星?，才是最好的感情……”，于交際語境的寫作就是如此，縱觀《陳情表》一文，就是體現(xiàn)這種“適當”的原則。在交際語境的寫作中，如果作者能夠向經(jīng)典篇章《陳情表》學習，在確定交際對方的身份、地位、年齡等因素，從而揣摩對方的心理、感情傾向，再結(jié)合題干的具體要求，明確交際寫作的任務(wù)，并據(jù)此謀篇布局，層層深入，做到理上鞭辟入里、條分縷析，情上誠懇真摯、動人心弦，那么最后呈現(xiàn)在讀者、閱卷者或者是題干要求中的受眾者面前，就極有可能是一篇體現(xiàn)個性化表達特質(zhì)，能夠引起共情的好文章。

結(jié)束語

語文學習，不外乎聽說讀寫，聽和讀是信息的輸入過程，說和寫就是知識的輸出過程，向經(jīng)典篇章學習，就是采擷經(jīng)典篇章這方汪洋大海里的朵朵內(nèi)蘊豐盈的浪花，通過切磋、琢磨、吸收的過程，從而變成個人的知識渠水，有了一定的積累沉淀之后，在信息輸出時，自然能夠更容易做到言之有據(jù)、內(nèi)容充實，言之有理、說理透徹，言之有情、情之動人，達到共情的初衷，撥動交際對方心弦，這也是經(jīng)典關(guān)照現(xiàn)實的最本質(zhì)的意義所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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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省莆田市中小學、幼兒園“書香校園智慧閱讀”專項立項課題“農(nóng)村中學經(jīng)典閱讀與個性化表達有效融合的策略研究”（課題編號：ZHYD20210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