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蝴蝶 [組詩]

依寒

春天，也是一生

耐心地

男人劈柴，碼放整齊，一根一根

女人去田里采鼠菊草，一根一根地采

帶回家里，挑去雜物，清洗，加上米

做成一塊一塊圓圓的草餅吃

這是春天，這是我見到的鄉(xiāng)親

耐心地

他們生娃，一代接上一代

他們和村莊的土地，和植物、動物們

結(jié)成相知的朋友

一生的朋友

會相對著歡喜，也會相對著掉淚

這是他們緊巴的一生

卻知道太陽和月亮升落的一生

白蝴蝶

它首先會飛

因為長全了自己的翅膀

它飛出了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悲劇

陽光燦爛

白蝴蝶飛起來

它飛向潔白的自由

純真，無瑕

青青的草地，是它唯一爭取的舞臺

接住它身體的全部重量

錯過的事物

誰把花苞結(jié)了，開了，又謝了

誰在方寸之地一直徘徊

我應(yīng)答不出你要的答案

仿佛春天就錯過了

我手中握著的致歉信

越來越?jīng)?/p>

已經(jīng)投遞不進溫暖的郵箱

春天也沒有地址

眼鏡與青草的距離

離不開眼鏡

它幫助越來越多模糊的人影

清晰地進入我腦海

它幫助一個一個字眼

活靈活現(xiàn)地

解釋出它們所被賦予的

更多意義

但是很多時候

我不能接受一副眼鏡

改變我視物的效果

那是我的身體

和我所視之物的距離

莫名地

堅持著一種原生的狀態(tài)

懇切，而執(zhí)著

像懸崖上長著的一株青草

說起春天的雨

那是雨

殘缺而冰涼

斷斷續(xù)續(xù)

破壞了完整的花瓣和花蜜

一種規(guī)律跳躍出來

仿佛一切完整的事物

不及殘敗的事物有力

不及一個人殘破的一生

我不能相信我的過去

也不能

指望我的未來

此刻，我熱切地請求一段路途

看見雨的起始和終末

其中的我

淋著雨，失魂落魄

我吃過的魚、肉和草

認真去過一個節(jié)日

國際婦女節(jié)

這一天的女性，頭上罩著光輝

我吃下魚、肉和草

我看到春天

春天里談起過半生的知交

也許這就是生命尋求的狀態(tài)

桃花開著

從我身邊一直開到另一個山頭

都是我意想不到的邂逅

春天來過高岡

杜鵑花是一座山的賓客

如約而至

又興盡而歸

歸到泥土深處去

它不必見古人

它不必見來者

它只尋見光影深處的它

站到靈魂深處的

那個方向

襯衫與鱗片

深夜悄無聲息

落到實處的聲音

是你解了襯衫的扣子

脫下襯衫，整整齊齊放置于

床頭的圍欄

仿佛卸下了一路的塵囂與

訣別的悲傷

如你隨身的一層鱗片

剝動

百年之后

這個動作

會是你一生的肖像

那一個又折回來的人

來路荒蕪

去路也是荒蕪

唯有你為我守護此時此刻

和此情此景

像一扇窗開一陣子

像一扇門開一陣子

像風(fēng)吹一陣子

消失

僅存的紫云英沉默

我會哭泣

如果它跟著枯萎

我便長出那些紫色的花瓣

做那個從雨中走出去

又折回來的人

帶上詩意

最后飛進春天的人

愛的理由

你說一個人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我從來不信

有些理由

或許是從娘胎里帶來的

隱秘

不知所終

卻在一條軌道上持續(xù)飛行

驚雷

與閃電

有時突然就照亮了它們

我看見的時候

回答你說

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