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晨璐
溫?zé)岬牟杷疀_淡了嘴中的苦澀,白色的藥末在指尖處停留。熟練地擦拭殘余,點燃愈療艾條,空氣中散著悠悠的艾草香。一縷煙絲漫過,眸中微醺,不由得打了個哈欠,泛出幾滴閃爍的淚珠。聽著窗外的歡笑聲,房間內(nèi)又增添了幾分落寞。拉上窗簾,打開音響,靠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手中的相冊。
自她記事起,就和同齡人不太一樣,因為出生時受了風(fēng)寒,從小體質(zhì)就弱,所以家里人百般呵護,到了該玩耍的年紀,都未曾出去過,這也讓她養(yǎng)成了孤僻內(nèi)斂的性子。剛上中學(xué)的那幾年身體著實不好,索性休學(xué)在家,等到身體好轉(zhuǎn),再復(fù)學(xué)返校。
休學(xué)在家的那段日子里,她總一言不發(fā)地待在房內(nèi),苦悶地思考著她與旁人的不同,不甘心就這樣病懨懨地度過余生,但那個時候的她似乎無力改變這一切,她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甚至不清楚用什么來打發(fā)那漫長的休學(xué)時光。
因為整日沉悶,醫(yī)生建議她多出去走走散散心,父母也不忍看著她這般消沉,便想著把她送到鄉(xiāng)下外婆家休養(yǎng)一段日子,轉(zhuǎn)換一下心情。起初,她只覺得不過是換個地方熬著罷了,在哪兒都一樣。依舊悶悶不樂地待在房間里,一天天地過著,等待父母來接她回去。直到阿木的出現(xiàn),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體驗。
那天,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得人實在睡不著,她穿上衣服悄悄走出院落,開始漫無目的地閑逛。來了這些天,她依舊不熟悉山間的小道,只隨心所欲地走到哪兒算哪兒。停停走走路過一處小院,院內(nèi)悠然的歌聲讓她駐足,好奇地向那探去。
忽地聽到一聲招呼:“誰在那兒?”她發(fā)愣地僵住,不好意思地轉(zhuǎn)過身去,抬腿想要離開,剛要邁步,就感覺肩頭被一雙有力的手壓制住了,“嘿,我叫阿木,你是誰?”鄉(xiāng)間的清晨霧色朦朧,薄霧中閃著一雙明亮的眼睛,似乎要透過霧氣將她看穿,她臉頰微紅,正為貿(mào)然闖入他人領(lǐng)域而感到抱歉,思索著想要說些什么,卻看到對方眉飛色舞地朝她說:“喂,你不是我們這兒的人吧?”“你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是不是聽到了我的歌聲所以在門口偷看?”“你迷路了嗎?要不要我?guī)愠鋈ァ贝丝趟哪X中嗡嗡作響仿佛又聽到了今早的鳥叫聲,先前的冒昧感頓時被耳旁的聒噪聲一掃而空,她皺著眉頭,不耐煩地朝他望去:“你說夠了沒,好吵?!鞭D(zhuǎn)身便要離開,卻被一把拉?。骸鞍?,先別走嘛,想不想去我的秘密基地看看,那里有我專屬的阿木之光?!彼凰^的什么之光搞得一頭霧水,正要拒絕卻又對上了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那種期盼且灼熱的目光讓她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他開心地拉著她,一同穿梭在山間小道,鄉(xiāng)野間,山林里,和煦的風(fēng)拂過,陷入一團柔軟中。她不清楚究竟走了多遠,只感覺一直在前行,如同書上講的冒險般那樣,不停地探索著,直到阿木的那聲歡呼,讓她知道,終于到了。
山間的樹林透著翠綠的光,空氣中散著草木香,閉上眼任由婆娑的樹影在身上肆意地游走,溫暖的陽光灑在臉龐,緩緩睜開眼,享受著大自然帶給他們的饋贈。阿木又唱起院內(nèi)那首悠然的歌,光透過樹影去擁抱他,他朝她微笑,陽光下的阿木好耀眼,他是那樣自信張揚,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阿木之光。
在那以后,她幾乎每天都會和阿木一起去探險,去享受阿木之光。她開始試著打開心扉,變得不再那么孤僻。就這樣,阿木成了她的朋友,一個將她從灰暗之中照亮的人。但快樂總是短暫的,她將要結(jié)束休養(yǎng)回去了,以前從未期待過什么,但這次是真的戀戀不舍。
離開那天,家人忙碌地收拾著,阿木悄悄來找她,天氣如同當(dāng)下的心情,陰沉籠罩著她與阿木。那個明亮的眸中閃著不舍,他們相互對望,心領(lǐng)神會地一同向山林間靠近,要跟阿木之光做告別了。她不想忘記這般救贖她的美好,阿木再次唱起初次見面的那首歌謠,她拼命揮舞著雙手,落下贈予阿木之光的淚珠。
他們約定每年假期都來尋找阿木之光,但誰也沒料到,那竟是最后一次相見了。
她離開以后,身體逐漸好轉(zhuǎn),順利復(fù)學(xué)。為了落下的功課,整日忙碌,但心中卻一直記掛著阿木。復(fù)學(xué)后的第一年暑假,她興致勃勃地跑去赴約,卻沒有等到阿木。后來聽說在她回去后沒多久,阿木外出打工的家人便把他帶走了,就這樣他們錯失了約定。
她在外婆家滿是遺憾地度過了漫長的假期,臨走前外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遞給她一張照片:“差點忘了,這是你去年和東頭隔壁家小子照的相片吧,你回去沒多久,那小子跑來說洗好拿給你的,也不知道現(xiàn)在搬哪兒去了?!?/p>
“是啊,那么多年了,你還記得阿木之光嗎?”她合上相冊,打開電腦,記錄著屬于他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