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妹的詩

明妹

從夜晚爬起來的孩子

夜空路過，為失眠的記憶

蓋上了月亮的被窩

總有撒落的星辰

那是孩子們的眼睛，不熄

霧埋葬了山谷，未必就是消失

我去過的地方萬物都在

一頂綠色帳篷，一團有光的人影

一塊小黑板，九個炮彈箱

山川大地都聽到了

一名叫周真國的戰(zhàn)地軍人，在教學

珍藏了許久的紅領(lǐng)巾

在微風里不可一世地

飄揚吶喊

一曲旋律跟隨我很久了

“親人解放軍教我們學文化”

在歌聲的歌聲里

精準地起伏，成為傳唱

一座帳篷小學，萬卷山河

抵住了時間的流失

星星有自己的住所

從夜晚爬起來的孩子

奔跑時身上披著萬道霞光

一個時代的校外輔導員

獅子山是從邊界的土地里

長出來的，萬古不動

除了堅守國門的戰(zhàn)士

還收到了許多花草樹木的名字

合圍著200條紅領(lǐng)巾

我習慣向美麗的事物沉默

“南疆紅領(lǐng)巾輔導站”

現(xiàn)在輪到誰來提筆

一個時代的校外輔導員漫過紙箋

坑道、陣地、站崗、巡邏

清晨的露珠、地里的玉米

如果這些還不夠，就把高山大海

日月星辰，一起寫下

從一枚到120余萬封書信

從一枝連片100多座校園

開春了，滿世界的色彩

我必須一一喊出她們的乳名

比如隆梅小朋友

這一刻你要慢下來

讓互聯(lián)網(wǎng)在“親情小屋”停留

兩年多了，一句“爸爸，我想你”

我忍住淚水，任由

無數(shù)花蕾返回枝頭

無數(shù)花苞逐瓣綻放

一思一念望不到邊

悠長的雨絲在流逝

我，也在流逝

一條迷途的小路從水中撈出

兩側(cè)群山對峙

猛硐烈士陵園上空

風也放慢速度

成全一個支離破碎的女孩

此生完整

群鳥拾級掠過

我是飛得最低的那只

有幸落進父親的生命里

只是我還來不及聽懂

父親的故事

從槍林彈雨中走來，再走遠……

我幼小的心靈第一次

接受犧牲二字，是父親

就像當年亟待出發(fā)的新戰(zhàn)士

毫不顧及我那年輕的母親

未滿周歲的小弟

天堂之門虛擬，其實

生與死沒有明顯的界線

剩下來的時光，我收藏

幾件軍裝，無數(shù)枚勛章

就像您一步一回頭

牽著我的小手，為什么

從不表達對我的愛

女兒想跟隨您一輩子

可為什么狠心丟下妻兒

女兒不想孤身一人

裹住秋風秋寒去撿拾

一名邊防戰(zhàn)士從北到南

落葉一樣的足跡

是的，女兒來了

一朵素裝的百合

一思一念望不到邊

父親是我全部的天空

那歸來的大雁，是女兒

寫不盡的詩行

（選自《含笑花》2022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