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河
讀小學(xué)的時候,語文課本剛剛發(fā)下來,我就翻看起“目錄”,先讀那些有故事的課文,一本書讀完以后給人的回味是:有的像酸杏,有的像甜棗……
自此,我也愛上了閱讀。
上世紀(jì)80年代,為了訂上一份心愛的讀物,總是想方設(shè)法地去掙錢,如上山采集藥材,天花粉、山豆根和近處小山上的膽草、金銀花、菊花等都被我采光了。藥材曬干后去賣,雖然錢不多,但也只能是積少成多,可到訂閱雜志的時候錢還是不夠。有一年在訂《十月》雜志的時候,還差一塊二角錢,把家里能賣錢的廢東西都搜去賣了,最后還差三角五分錢,眼看日期將過,不得不將放在門后父親一雙斷了后跟的塑料涼鞋偷偷拿去賣了。事后,父親找這雙涼鞋來穿,卻始終找不到,不得不審問我們這幫小孩,可誰也不敢承認(rèn):都知道父親是個暴脾氣,知道是誰給他拿去賣了買糖吃,或者是做了其他與家庭開支不相干的事,那還不被他暴打一頓才怪?可這事只有二妹知道,她在接受父親審問時就站在我的對面,不時抬頭看我一眼,我也只得向她擠眉弄眼地眨巴著眼睛,意指她不要把我供出來。父親見大家不吭聲,就放出狠話來:“你們這些敗家子,明明那雙涼鞋補一下還可以穿,可你們倒好,給老子拿去賣了,今天你們都不承認(rèn)的話誰也甭想吃飯。”為了不連累兄弟姐妹,我只得承認(rèn)自己賣鞋訂雜志的經(jīng)過,這天父親沒有向我發(fā)脾氣,更沒暴打我一頓,也許他意識到什么,默默走開了。
很長一段時間,父親都是光著腳丫走路和勞動,看著父親那光腳踩在地上蹣跚走路的樣子,我的心也難受了很久。
訂雜志的時候,我還認(rèn)識了一位書友,她叫小雅,住在郵政代辦所的小鎮(zhèn)上。一條東西流淌的小河穿越整個小鎮(zhèn),把一個小鎮(zhèn)分成南、北小街,小雅家就在郵政代辦所對面的北街上,陽臺對著小河。
認(rèn)識小雅的時候,是在一個深秋的趕場天。中午,我從郵政代辦所拿著剛到手的《小說月報》雜志出來,走到小河的涼橋亭上,眼看天空下起了小雨,我就順便將剛訂的雜志放在了涼橋亭子的木欄桿上,準(zhǔn)備卷褲腿上路。不料,一陣風(fēng)吹了過來,把雜志吹到了河中,見剛到的書掉下了小河,我便奮不顧身地翻越橋欄跳了下去,誰知道自己卻落在了一個長滿青苔的鵝卵石上,人未站穩(wěn)便倒在了小河之中,自然也成了一個落湯雞。此時,卻傳來了一串清脆悅耳的笑聲,我站起來循聲望去,聲音是從河對岸閣樓的陽臺上發(fā)出的。一位燙著卷發(fā)、手中握著一本書的姑娘立在那里前俯后仰地大笑著,我顧不上此時的狼狽,只得撿上書一顛一顛地朝岸上走去。
我爬上岸,將書上的水甩干,準(zhǔn)備脫衣服擰水時,閣樓上的卷發(fā)姑娘卻站在了我的身后,我臉一紅,對著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卻譏諷地說道:“不就是一本書嗎?值得你這樣拼命?萬一摔成一個殘疾人又找不到老婆,那時誰來照顧你?”我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卻嘀咕道:“關(guān)你什么事?你哪知道一個愛書之人,書在心目中的重要地位?”見我不搭理,又圍著我轉(zhuǎn)了一圈,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在我身上搜尋著,此時的我在她的眼里似乎成了一個異類,我把身子一轉(zhuǎn),將自己背對著她。“呵,看來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甭犃诉@話,我仍未搭理她,只斜視了她一眼,然后又忙著整理那濕透了的書?!昂撸≌媸莻€書呆子?!彼滔逻@句話,氣沖沖地走開了。
不多久,她又返了回來:“呆子,你還想不想看這本書了?如果想看就跟我到家里來?!币娝侵焊邭鈸P的樣子,心中雖有些不爽,但為了這本心愛的雜志,不得不尾隨在她的身后跟了去。去到她家,她讓我先進里屋換上她哥的衣服,自己卻走了出去,待我把衣服換好出來時,不知道她在哪里借來一個吹風(fēng)機,正在吹那粘連在一起的書,看她那輕盈翻書頁的樣子,知道她也是一個愛書之人。她好像怕書受傷似的,纖細的手指一頁一頁地小心翻著,那一頁一頁的書紙借著熱風(fēng)的巧力正從粘連中分離開來,看著她那輕輕翻書和專注的樣子,我的心有些感動。
原來,小雅也是一個愛看書的姑娘,她不但人長得漂亮,身材也很苗條,一米六五的身高,更讓我著迷的是那一襲披肩的卷發(fā)。她買了很多文學(xué)類的書籍,也訂了很多雜志期刊。尤其是當(dāng)時很流行的《大眾電影》,她的穿著打扮都是按照那雜志上最流行時尚的樣式完成的。
我和小雅,后來從書友變成了男女朋友,雖因種種原因,我們沒有走到一起,可她始終是我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