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馬有術(shù)

趙威

“馬屁”乃阿諛奉承之俗稱，廉價且使人受用?！芭鸟R者”嘴皮子上下一動，無須物質(zhì)成本;“受屁者”像吸了精神鴉片，飄飄然有神仙之慨。諺云：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千臭萬臭，馬屁不臭。馬屁之多、之巧，令人目不暇接，儼然一大高深學問。今以研究所得，為拍馬術(shù)歸類，聊博諸君一哂。

直拍法。最原始、古樸的拍馬術(shù)，也是最沒技術(shù)含量的一類。隨處可見，機關(guān)食堂、大會小會，哪里沒幾個領(lǐng)導的跟屁蟲、應聲蟲？昏官惡吏、奸臣佞相身邊尤其多，像蒼蠅逐臭一樣，嗡嗡響個不停。南宋韓侂胄執(zhí)掌朝廷大權(quán)，氣焰熏天，工部侍郎趙師睪百般巴結(jié)。一次，宴飲途中經(jīng)過莊園內(nèi)一人工景點，韓侂胄感慨道：“這里真是一派田園景象，可惜缺點兒雞鳴狗吠之聲?！痹捯魟偮洌雎牪輩仓袀鱽怼巴敉簟敝?，乍聽還真像狗叫，仔細一看，原來是趙師睪蹲在那里學狗叫呢，逗得韓相大笑不止。不久，趙師睪由侍郎升任尚書，稱“狗叫尚書”。

側(cè)拍法。拍主子的馬屁，卻不直接拍，而是拍主子的家人或?qū)櫝肌欏?。安祿山入朝后，得知唐玄宗寵愛楊貴妃，于是，恬不知恥地拜比自己小十幾歲的楊貴妃為養(yǎng)母。每次上朝，總是先拜楊貴妃，再拜唐玄宗。玄宗一開始顯得不快，安祿山卻說：“臣是番人，番人習慣先拜母，再拜父?！贝嗽捵屝诤苁苡?，更加信任安祿山。側(cè)拍馬屁的做法如今仍不時見諸報端。李克強總理在一次會上談到低保金發(fā)放問題時說：“有村干部為了討好某位副部級官員，一直給其父發(fā)低保。這用得著嗎？難道一個副部級干部沒錢供養(yǎng)自己的老子？”村干部的馬屁拍到這種份兒上，就有點“官油子”的味道了。

倒拍法。馬屁一般是下級拍上級，也有倒過來的，上級拍下級馬屁。下級抓了上級的小辮子，上級授人以柄，不得已而為之;或下級屬于“雞犬升天”者，上級就需要拍拍下級的馬屁，讓下級在其三姑六姨四大爺?shù)取暗玫勒摺泵媲岸嗝姥詭拙?，為平步青云鋪路?/p>

群拍法。一群人共同拍主子的馬屁，分工協(xié)作，最終拍成一個響亮的大馬屁。清乾隆時期號稱盛世，講求文治武功，編纂《四庫全書》，只保留好話，甚至把“壞話”篡改成馬屁。后人發(fā)現(xiàn)乾隆武英殿版的《二十四史》有一些明顯的錯訛之處，按說以考據(jù)見長的“乾嘉諸老”不應該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原來，此乃馬屁使然。當時，乾隆爺很重視此事，經(jīng)常親自校對，每發(fā)現(xiàn)一處錯誤，總是炫耀一番。為了滿足皇帝的表現(xiàn)欲，這幫文臣就時不時地故意抄錯幾個字，讓皇帝校正。很多錯誤皇帝看不出來，但經(jīng)御筆改過的篇章，別人就不好再改了，錯誤也就保留了下來。至此，“拍馬術(shù)”由技術(shù)活變成藝術(shù)活，上了一個臺階，既要團隊默契合作，又要拍得天衣無縫，沒有爐火純青的功力，很難做到。

又想起一種馬屁，不知歸為何類。某位太守上任伊始，當?shù)夭贾昧舜笠?guī)模的歡迎場面，鑼鼓喧天，負責演奏的樂人齊聲喊：“為報吏民須慶賀，災星移去福星來！”太守聽后大喜，叫來樂人問道：“歡迎我的口號是誰寫的？”樂人答：“一直沿用的老規(guī)矩，自古以來就這一首，哪知誰寫的?！瘪R屁拍得久了，就會在這種廉價的阿諛奉承中迷失自己，更會對社會風氣造成不良影響。

【原載《清風》，本刊有刪改】

插圖 / 拍馬屁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