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姆特的藝術表現(xiàn)

摘要：克林姆特（Gustav Klimt，1862—1918）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奧地利維也納分離派（Venus Secession）的繪畫大師，他的繪畫風格大膽而獨特，其作品具有強烈的裝飾形式感和象征意味。19世紀末的藝術思潮是現(xiàn)代主義成長的重要時期，每一位藝術家都在追尋自我藝術的形式語言，克林姆特也是其中之一。他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涌流中，頻繁使用新的藝術形式與材料，進行他個人的實驗性藝術的探索。文章以其代表作《吻》的賞析來探究克林姆特作品中的移情表現(xiàn)主義風格。結(jié)合沃林格、黑格爾及利普斯的哲學理論來解析藝術與抽象在克林姆特的作品中情感的傳遞與表達，從而形成獨特的克林姆特式移情表現(xiàn)主義。

關鍵詞：移情;裝飾性;克林姆特

“如果你想要了解我是什么和我想要什么，那請你先看我的作品?！?/p>

這是奧地利表現(xiàn)主義畫家克林姆特留下的一段關于自己的文字，他的藝術才華在他兒時就已洋溢，其一生都充斥著浪漫的表現(xiàn)情懷。尤其是他的“金色時期”，將他的“愛”主題蘊含滿滿的沖擊力。他的作品中出現(xiàn)大量對“愛”的直接描繪，這大概是因為在他失去了父親和弟弟后，跟母親和妹妹一起生活，讓他的世界缺少了一些色彩，而這種缺失，更激發(fā)了他對“愛”的渴望和對實驗性藝術的探索，以尋求一種自我情感的突破口。本文則致力于從克林姆特的《吻》來探討其移情的表現(xiàn)。

一、克林姆特的藝術風格形成

克林姆特（圖1）出生于一個家境落魄的家庭。他的父親是一名雕刻工人，一心想把克林姆特和他的兄弟培養(yǎng)成和自己一樣的匠人，所以克林姆特最早接受的藝術教育便是其父親的傳統(tǒng)教學。直到14歲時，克林姆特進入了維也納工藝美術學校，這是奧地利藝術與工業(yè)博物館共同設立的一所學校，年輕的克林姆特在這里學習到了裝飾技藝，后來進入到了繪畫的特長班，開始他的繪畫學習。在校期間，克林姆特經(jīng)常承接一些公共場所的裝飾工作，當時的克林姆特畫風依舊傳統(tǒng)，充斥著嚴謹與細膩，在細枝末節(jié)的繪畫制作中，已經(jīng)逐步呈現(xiàn)出裝飾性的繪畫語言。

隨著“新藝術”運動的興起，藝術不再僅限于架上，在中世紀、浪漫主義、原始主義、印象派、巴洛克等裝飾藝術風格之上，結(jié)合了東方的裝飾性圖案及語言?？肆帜诽貏t在中后期十分熱衷于使用古埃及和古希臘的藝術風格，其繪畫色彩的選擇十分有古埃及的韻味，他擅用黑色與金色的對比，營造出神秘感?？肆帜诽刂饾u在繪畫中傳遞出他的個人情感并結(jié)合他的藝術風格，將他執(zhí)著于個人的追尋表露無遺。他善于打破“定義化”的認知，其直白和露骨的情感表達，均是在對抗傳統(tǒng)?？肆帜诽氐倪@一突破一直影響著當代藝術，其移情表現(xiàn)的藝術特征和裝飾性的藝術風格，成為了克林姆特獨特的標簽。

二、《吻》中的視覺呈現(xiàn)意義

《吻》這幅畫（圖2），是吸引筆者第一次了解克林姆特的作品。整幅作品畫面充斥著日本趣味和拜占庭趣味之間的混合味，與畫面中的重彩和線描相得益彰。畫面里鋪墊金箔，黑色的背景若隱若現(xiàn)，黑與金的對比是克林姆特繪畫中獨特的裝飾語言?！段恰返膱D案和色彩可以分開賞析，首先通過圖案的描繪，可以觀察到畫面上有一對站在花草地上的男女，男主的頭上戴著用藤蔓編織的頭飾，沒有將臉部直面觀眾;女主身穿金色連衣裙，上面用各類圓形組合了花朵進行裝飾，用花朵點綴盤起的頭發(fā)，身后用圓形線條組合作為背景呼應。女主的頭發(fā)與露出的肩膀形成了一個光環(huán)映襯出她的臉龐，而在她下巴的位置可以看到由花朵串成的項鏈。藤蔓交織就如男主與女主之間的關系，這是一種將人體并列的風格?？肆帜诽卦谌宋飿?gòu)圖的安排中，表現(xiàn)出自己對于自由的理解。對于愛的觀點，畫中人并未吻在當下，而是在吻的前一秒，由女主的甜美表情來烘托整個主題，雖然看不見男主的表情，卻有了欣賞者的意會和想象?？肆帜诽丶那橛诋嬍撬救藢τ趯徝缹ο蠛蛢?nèi)容的安排。如果是這樣的理解，那就順應了利普斯的移情觀點：自然出現(xiàn)了把主觀感情投射到客體中去的傾向，這不同于谷魯斯的“內(nèi)模仿”的觀點。

克林姆特的作品，尤其是這幅《吻》，色彩是他實現(xiàn)自我自由的最成功的地方。細看男女主的衣服，你會發(fā)現(xiàn)，兩人的衣服雖然都是金色，但是男主的衣服使用了黑白色的填充方塊，與金色交融在一起，黑色跳躍在金色上，引人注目。反觀女主的連衣裙，雖然也選擇了金色作為主要的背景基調(diào)，卻將不同色彩的圓形躍然其中，再選擇使用少量方形裝飾，將這些色彩與金色相互填補融合，成為和諧的整體，刻畫出了女性的婉約優(yōu)美。畫面底部鋪上紫色的花朵和墨綠的草地，在黑色的底色上，與跳躍于背景之中的金色相輔相成，為男女曖昧情感的浮動感提供了穩(wěn)重而甚有深沉的情感?；诳肆帜诽氐募彝ケ尘芭c創(chuàng)作風格，這樣的用色與風格絲毫不令人驚訝。就像是利普斯所定義的，這幅作品是克林姆特的“人格化的解釋”。沃林格的《抽象與移情》里認為，這種極具人性意味的向自然的移情并不是天生的，而是一種歷史的產(chǎn)物，尤其是藝術所催發(fā)出的東西?？肆帜诽夭⒉惶幱谖乃噺团d時期，他在拋卻傳統(tǒng)學院派創(chuàng)立維也納分離派時就是打破了歷史產(chǎn)物，其作品里充滿他對于拜占庭式的鑲嵌畫的熱烈情感，卻又蘊含著他個人來源于家庭熏陶的材料的支配感，他大面積使用金箔已經(jīng)打破了傳統(tǒng)媒介的繪畫方式，是他把生與死在黑與金中體現(xiàn)，將自己的思想和情感賦予對象。

三、移情表現(xiàn)主義

黑格爾說：“藝術對于人的目的在讓外物界尋找自我?！笨肆帜诽匾簧慈?，但他卻沉迷于情色與表現(xiàn)情色，在他的繪畫作品中，可以捕捉到他對于愛十分強烈的追求與沉迷，對生活的激情與奮進。他在畫面中大量地使用金箔搭配各類十字矩形圖文，充分表達了他內(nèi)心的神秘，卻又明朗地展現(xiàn)著他的熱烈和美好。利普斯曾用“道芮氏”石柱為例，這樣一種排布有凹凸不平紋理的石柱，其凹凸也可以對應中國古代的鏤刻，陰陽結(jié)合的表現(xiàn)方式更能讓人感受到愉悅，充滿了生氣和力量，將平平無奇的尋常之物加上美的語言，傾瀉進人的主觀情感，讓一根普通的石柱也變得意義非凡。在這里，克林姆特也一樣，選擇了金箔和羽毛等材料點綴畫面，或者說是承載他的情感，使得畫面風格神秘豐富，沖擊效果直擊心靈。許多評論家認為克林姆特的作品過度體現(xiàn)情愛，太直白地表現(xiàn)欲望，但對比他的學生席勒，后者明顯情愛色彩更濃，且沒有其師的美好和純粹。兩者從素描作品上就可以看出，席勒的作品筆觸放縱而沒有秩序，充斥年輕的熱血氣息，而克林姆特的作品一直是彌漫著一種憂傷的神秘，卻又填補上美好，矛盾之余又是融洽。席勒描繪的是奔放而熱烈的女人，克林姆特則描繪的是優(yōu)雅而性感的女人。

1.藝術風格——抽象

在賞析《吻》的時候，筆者提到了沃林格的《抽象與移情》，他認為：抽象是一個至上的藝術律令，單純作為移情的對立面而否定性地去界定這個概念。而在克林姆特的作品里，抽象卻不是移情的對立面，當然，前提是站在利普斯的移情論角度，而非沃林格的?？肆帜诽氐淖髌贰段恰繁闶撬橄笾黝}代表作品之一，運用了大量的裝飾圖案來點綴畫面中人物的服裝或者是背景，不規(guī)則的排列擺放和具象寫實的人物并沒有突兀的不協(xié)調(diào)，這也是克林姆特獨特的藝術魅力，他將這些突兀的個體融合在了一起，源自于他自己內(nèi)在的抽象情感，通過這些抽象性的圖案色彩表現(xiàn)出來?！段恰分械某橄笮跃驮谟阼驳亩放癜∧信纳眢w，是青春短暫、愛情虛幻的啟示。

當然，任何藝術都可以理解為抽象化的產(chǎn)物，從原始社會開始，藝術就以一種抽象性的巫術存在，原始人類使用壁畫的方式，認為將恐懼的事物描繪出來便可以消滅恐懼。古埃及文明之中，藝術成就最具代表性，在古埃及，只有統(tǒng)治者才能享有藝術使用權(quán)，緊張、硬朗的線條繪制的幾何圖形絲毫看不出生命的活力，卻充斥著權(quán)力的威嚴。不論是原始社會還是古埃及文明，都對應著藝術的起源說：最原始的認知藝術就是承載著人類的美好期望與祈愿，而其繪畫的表現(xiàn)方式也是抽象化的圖形符號。隨著人類社會的轉(zhuǎn)型，從原始社會到農(nóng)耕文明，最終走向較為完整的社會體系，人的需求不再僅限于本能的生存意識，在經(jīng)濟發(fā)展與社會交往模式完善的進程中，情感的需求與轉(zhuǎn)化成為人們內(nèi)在循環(huán)的一個重要指標。當社會體系中形成多樣化的生活方式，藝術家也從原始可能載有的巫師或畫匠身份中脫離，逐漸提升社會地位，藝術從而也成為了情感價值的一種媒介。

2.表達方式——移情

在《論移情作用，內(nèi)模仿和器官感覺》中，利普斯闡述：審美欣賞活動，審美的對象、審美的內(nèi)容、審美的快感都包含在移情概念里，美是事物的價值，美的快感根源于移情，心靈是具有統(tǒng)一性的?？肆帜诽氐淖髌访?，更體現(xiàn)了他自由靈魂的快感，其作品里表現(xiàn)的不是某個具體的人的愛，而是人類的普遍的共性之一：越是純粹的情感，轉(zhuǎn)移投射到畫面上的內(nèi)容越是深沉值得品味?？肆帜诽氐睦L畫藝術風格在許多人眼中，會覺得過于直白與露骨，甚至多了些隱晦色彩不能明說。這正體現(xiàn)了在我們的認知中，所有的客觀也不過是人人共有的主觀罷了。克林姆特的主觀即是因為沒有被人人共有，從而才會被誤解為過度情欲，實際上，克林姆特也只是在用實現(xiàn)自由來自然超越，他的作品最多只能解讀為是一種過度移情。《吻》就是最大程度地去呈現(xiàn)克林姆特的內(nèi)心世界，是他對于男女愛情的美好享受，這也許就是他獨有的浪漫情懷，不能在當時被理解卻超越當時的情感。

四、結(jié)語

我們常談及移情論，便想到費肖爾，或者是利普斯，從他們的觀點，去投射到每個畫家，或者是每個作品上，然而，一千個觀眾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人們應當學會解讀，從而升華解讀，人的心靈可以超感觸自然，所以每個人的存在、每件作品的存在，都蘊含著個人之于自然最真切的感受，萬物應當都是自然的產(chǎn)物。人們的萬般情感的成就來源于經(jīng)歷，而畫家的作品，往往是陳述經(jīng)歷，或是描繪經(jīng)歷時的感覺，或是經(jīng)歷后的收獲，從這樣的角度出發(fā)，每件藝術品都承載著作者飽滿的情感才是?？档旅缹W屬目的論美學，是絕對唯心論的境界論美學，這也是移情論的誘因，藝術家或是藝術史家大多是唯心論者，他們始終更加追求精神的解讀和滿足，通過一定的表現(xiàn)方式呈現(xiàn)出自己的目的?？肆帜诽氐淖髌房梢酝ㄟ^目的論美學解釋，他的目的，最純粹的就是釋放自己和表現(xiàn)自己。《吻》中相擁的男女，沒有固定的人，固定的是畫面中流露的情感，是克林姆特每一筆為人們呈現(xiàn)的，正如本文開頭所說：“如果你想要了解我是什么和我想要什么，那請你先看我的作品”，這大概就是克林姆特以作品移情的最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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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心瑜，單位：南京師范大學，碩士，研究方向：中國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