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淇琳
在一個美好清寧的早晨,我偶然去了一趟辰山。萬物沐浴在和煦的光照中,一眼望過去都是綠,一大團(tuán)一大團(tuán)的綠,一大堆一大堆的綠,在山里堆積、蔓延。
拾級而上,一棵翠綠的松樹斜斜逸過來。松樹枝干蒼勁,枝枝杈杈一如鹿角;樹干下,臥石旁,孤零零凸出一塊長著青苔的小石頭;臥石上立著一只鶴,頭向上伸著,白眼望天,逍遙身姿散發(fā)著一種從容安閑的韻味。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仙鶴,雪白的身子,墨黑的尾羽,鮮紅的頂冠。遇目一霎,使人怦然如與林間松韻、石上泉聲接通。我明白,柔軟事物知曉人世間的一切紛亂、焦慮,能夠掃凈我們內(nèi)心的蒙塵。
清代才子袁枚曾說:“我就是那深山里的野鶴,平時溫順,但沒有一刻忘記云霄,天上才是它雙翅奮飛的地方,一有機(jī)會,它就會沖天而去。”所以他一見小倉山的一處園林,便愛上了這個地方,把它打造成了著名的隨園。隨園四面無墻,任游人往來,袁枚更欣欣然地引用唐代杜荀鶴的詩句作為對聯(lián)——“放鶴去尋三島客,任人來看四時花?!?/p>
記得有一年,在一戶深宅庭院尋得一聯(lián):抱琴看鶴去,枕石待云歸。心中自是一喜,想來此聯(lián)正是引用了唐代李端的詩《題崔端公園林》:“上士愛清輝,開門向翠微。抱琴看鶴去,枕石待云歸。野坐苔生席,高眠竹掛衣。舊山東望遠(yuǎn),惆悵暮花飛?!贝嗽婎H有“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之境,使人生出一顆毫無雜念的自在心。
或許,我們處世,少的就是這樣一份樸素的心意:我不能改變外部世界的寒冷與喧囂,但可以走進(jìn)山水間,去尋那人生的大自在。即便鶴不來,也有如鶴一般不染塵囂、不慕浮華的好心境,這是誰也奪不走的明月清風(fēng),是誰也掩不住的鳥鳴琴音。
于是,生命的花朵猶自開了,它長出翅膀,飛入你心里。你說不清它的模樣,但清風(fēng)過處,葉是自己的,花是自己的,根是自己的,所有的喜悅也是自己的。
若時間走過的地方,可靜靜看花,緩緩煎茶,又有“抱琴看鶴去,枕石待云歸”之境,人生至此,心地皎潔了,眉眼柔和了,光陰無一刻不是靜美。
選自《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