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康瑤
【摘要】在社交媒體時代,學習方式發(fā)生改變,利用社交平臺學習成為當代青年自主學習的新方式。直播自習室制造出虛擬的學習場景,對于直播者來說,主動尋求被觀看、被監(jiān)督,以達到高效率學習的目的。對于觀看者來說,觀看學習直播能產生陪伴感,促進自我激勵。直播自習室用戶之間的互動不同于其他品類直播,實時互動性不強但獨具特色。本研究針對直播自習室當中用戶互動行為展開,探析其互動方式、互動渠道以及互動儀式,就其中出現(xiàn)的問題展開思考,以期有助于理解互聯(lián)網(wǎng)對青年文化及生活方式帶來的深遠影響。
【關鍵詞】直播自習室;互動行為;互動儀式;群體情感
【基金資助】黑龍江大學新聞傳播學院2021年度研究生科研與實踐創(chuàng)新項目“嗶哩嗶哩網(wǎng)站‘直播自習室’用戶互動行為與使用效果研究”(2021-A04)
中圖分類號:TN94?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DOI:10.12246/j.issn.1673-0348.2022.04.038
直播自習室最早起源于國外社交媒體Instagram上風靡的“study account”,通常稱之為SA,還有“study with me”、“study motivation”以及“study gram”這些都是打卡日常學習動態(tài),分享個人學習心得和筆記的話題slogn。直播自習這種學習形式開始走紅源于2017年Youtube上的一位韓國小哥,他在網(wǎng)站上直播學習,主題是“study with me”,他的直播全程沉浸式學習,與觀眾無交流互動,這樣的學習直播逐漸吸引大批粉絲。這位韓國小哥的直播視頻被搬運到了嗶哩嗶哩網(wǎng)站(簡稱B站),B站也開始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直播自習室。
直播自習室主播將自己自學的情況通過直播形式記錄、發(fā)布出來,將自己的自習情況完全曝光在其他用戶視野中,期待通過被監(jiān)督提升自律,而觀看者通過主播的陪伴學習獲得學習動力,通過與他人互動結識同好,得到排解學習苦悶的出口。
1. 直播自習室中的用戶互動方式
1.1 主播進行有意義地符號互動
直播自習室的一大特點就是“靜音式”,較少依賴語言符號展開大量互動,這與其他類型的直播截然不同。其余直播,無論是帶貨型、游戲型還是授課型,主播都是需要運用大量語言進行講解與宣傳。而直播自習室中的主播不需要用語言維持直播間的運行,露臉也不是必須,在直播自習室露臉的主播反而是少數(shù)。學習主播借助網(wǎng)絡直播平臺,將原本線下私人化的學習空間公開化展現(xiàn),通過對身體所在的空間舞臺進行合適的場景布置,體現(xiàn)個人特點。絕大多數(shù)博主會選擇使用動態(tài)欄進行布告,除去一些上播下播的時間安排,也有心情狀態(tài)、個人近期所想所感等,使觀看者與主播之間產生密切的情感聯(lián)系。少數(shù)主播會進行較為及時地互動,跳出直播自習室“靜音式”互動的桎梏。如主播“愛學習的小譚”,不同于其他主播只是專注埋頭學習,他會在休息時間與粉絲彈幕互動或者直接在直播中回應,或者固定時間與粉絲互動,他與粉絲互相調侃,分享自己家狗狗“跳總”的圖片、視頻等來“寵粉”,通過這些互動,主播與其他用戶之間的關系如同朋友親密無間。
1.2 主播與用戶互動下的自我修正
歐文·戈夫曼認為在人際互動過程中,人們總是有意或者無意地運用某些技巧、標準的表達性裝備、塑造自己給他人的形象,對前臺舞臺設置,選擇合適的表情或者動作來進行印象管理,表達出表演者希望表達的形象或者內容,進行前臺自我形象的呈現(xiàn),是對自我形象的理想化的建構。
一般的直播用戶主要借助身體符號的敘事,去塑造迎合符合受眾審美需求的理想角色。而直播自習室用戶具有獨特的自身特性,在直播過程中很少或者不與觀看者直接進行交流。這不僅促使呈現(xiàn)主體能夠更加關注自己直播內容,進行自我規(guī)訓,學習直播的受眾也不是在一直“凝視”主播,而是打開學習直播間,進行自主學習,形成陪伴性學習觀看。如果將直播自習室主播的直播行為看成一種表演,那么主播們期待自己的直播留給觀眾一個“學習認真”、“勤奮刻苦”的印象,這種期待在他們和觀看者的互動中不斷加強,為了讓自己的行為更加符合這種理想化“人設”,主播們不斷延長學習時間、增強學習強度,以期修正出完美的自我形象。
1.3 用戶情感與觀點的宣泄表達
雪莉·特克爾(Sherry Turkle)在其著作《群體性孤獨》中描繪了群體性孤獨現(xiàn)象,她認為,我們?yōu)榱诉B接而犧牲了對話。我們期待他人少,期待技術多。現(xiàn)代人長時間沉浸在網(wǎng)絡中,一旦抽離,人們反而覺得更加空虛與孤獨。這種孤獨在年輕群體中很常見,如此孤獨又渴望社交的他們,內心需要陪伴。不喜歡一個人學習,又喜歡上網(wǎng)在網(wǎng)絡空間遨游,直播自習室地出現(xiàn),使得用戶們可以在網(wǎng)絡空間中找到伙伴,聚集一起共同陪伴自習,直播自習室讓學習不再孤單。
20世紀60年代末,美國學者利福德·蓋爾茨把“內卷化”這個詞引入社會生活領域。這個詞舉例說明,就是同樣一塊蛋糕大小不變,如果吃蛋糕的人增多,那么不管怎么分,能吃到蛋糕的難度都會加大。當今社會人口紅利的帶來效益漸漸消減,經濟增長速度變緩,就業(yè)市場趨于飽和,而每年畢業(yè)的學生群體只增不減。數(shù)據(jù)顯示,2022年考研報名人數(shù)已增至462萬人,在直播自習室地用戶當中,不少人是以考研、考公、法考等為目的,學習時長基本不低于10小時,有的達到 14、15小時。社會競爭日益激烈一方面迫使人們進行自我升級,以免被社會浪潮吞噬。基于“內卷”的社會環(huán)境和孤獨的內心,直播自習室成為用戶表達情感和觀點的一個渠道。在這里,有面臨同樣壓力的伙伴,情感能夠得到共鳴,表達觀點也比較自由,成為用戶心靈的“避風港”。
2. 直播自習室中用戶互動渠道分析
基于網(wǎng)絡直播技術賦權,在直播自習室當中用戶主要通過注冊B站平臺賬號后關注主播進入直播間開啟互動行為。在直播自習室中,用戶們通過發(fā)送彈幕、留言評論等行為展開互動。
2.1 彈幕交流提醒學習狀態(tài)
彈幕(barrage),中文流行詞語,指的是在網(wǎng)絡上觀看視頻時彈出的評論性字幕。類似小說中行間彰顯的夾批,視頻中屏間飄過的評論叫做彈幕,原意指用大量或少量火炮提供密集炮擊。而彈幕,顧名思義是指子彈多而形成的幕布,大量吐槽評論從屏幕飄過時效果看上去像是飛行射擊游戲里的彈幕。B站的直播自習室中的彈幕與其他直播間內主播與用戶即時互動不同。在某個直播自習室開始一天的直播時,進入的用戶們會通過發(fā)送一波彈幕刷屏,一般是主播與大家約定好的簽到語,如“未來可期”、“我愛學習”等,在打卡完畢后各自投入學習。直播自習室的用戶們可以通過發(fā)送彈幕、評論等方式與主播互動,有些是通過發(fā)送數(shù)字表示自己的狀態(tài),如發(fā)送“1”是和主播同步在學習,“2”是此時并沒有學習;還有用戶通過彈幕立下“flag”,如“在主播下播前完成兩章論文”等。主播往往沉浸在學習中,不一定會對彈幕留言及時回復。在主播設定的休息時間里,他們會觀看彈幕留言并集中回復,此時直播自習室的彈幕可能會出現(xiàn)難得的刷屏現(xiàn)象,開啟直播自習室的“狂歡”模式。但大多時間,主播及其他用戶專注自身學習,直播自習室不會經常性的彈幕滿天飛。
2.2 動態(tài)區(qū)留言評論
直播自習室的主播一般會在自己的直播間上方注明“學習時間,請勿閑聊”或“不看、不回彈幕”等字樣。他們階段性的在動態(tài)區(qū)發(fā)布帖子,對近期自己的動態(tài)進行總結,對粉絲關注的問題進行答復,會在重大考試節(jié)點時發(fā)布專題動態(tài),例如高考志愿填報,鼓勵大家多多提問互相幫助解答。在重大節(jié)假日時發(fā)布動態(tài)問候粉絲并安慰大家可以適度休息,在放松后全心投入學習。粉絲們在動態(tài)下積極回應,或者提出新的問題等待下次解答。除此之外,一些家中養(yǎng)寵的直播自習室主播會將自己寵物的圖片或小視頻發(fā)布在動態(tài)中,作為給粉絲的福利,粉絲在這里盡情享受到了“云吸寵”的快樂,暫時逃離學習壓力,收獲短時間的放松。而在今年河南暴雨期間,多個直播自習室主播也及時轉發(fā)共青團中央等的動態(tài),提醒河南小伙伴注意安全,幫忙擴散求助信息等,粉絲們從中獲得了心理慰藉并紛紛為河南祈禱。動態(tài)區(qū)的留言評論是主播與粉絲溝通互動的重要渠道。
3. 直播自習室中互動儀式的構成要素
3.1 身體的虛擬同步在場
不論是互動儀式理論的先驅法國社會學家涂爾干,還是集大成者的柯林斯,都將物理空間身體的“共同在場”視為互動儀式鏈必備的要素。正如麥克盧漢所說的“媒介即人的延伸”,我們的身體由實體空間的建構延伸到網(wǎng)絡虛擬在場的身體建構。裹挾在新媒體浪潮中成長的青年群體對媒介環(huán)境適應能力極強,勇于在鏡頭前展示自己。直播自習室用戶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完成虛擬的身體在場,建構線上自習室,創(chuàng)造出“超真實”的自主學習場景。用戶們主動尋求網(wǎng)絡鏡頭下的觀看,將他人觀看作為一種隱性的監(jiān)督力量,戒除學習惰性,從而提升學習效率與自制力,學習主播在直播中獲取了滿足感、自信感、提升感,觀看者收獲陪伴與鼓勵,在網(wǎng)絡同儕壓力下高效學習,收獲積極的學習體驗。
3.2 設置對局外人的壁壘
互動儀式發(fā)生時,其參與者需要通過某種特定方式去辨別誰是真正的參與者,誰是局外人。在直播自習室的互動儀式里,作為參與者的首要門檻是擁有B站賬號。用戶們通過加入某位主播的粉絲團收獲粉絲勛章,進入粉絲群體。主播們開通各種各樣的粉絲勛章,如主播“積極向上的骷髏”將粉絲勛章設置為“已上岸”,給予粉絲積極的心理暗示。主播“超甜der梨子”的粉絲勛章是“小錦梨”,可愛又顯得很親昵。粉絲勛章是將某個粉絲群體與其他用戶區(qū)分開的身份標識。主播通過建立社群的形式加強主播與粉絲以及粉絲群體內的交流。主要形式是基于B站平臺的粉絲團或者QQ群、微信群等。有的粉絲群有嚴格地準入制度與明確的聊天范圍,例如只可以討論學習中遇到的難題,偏離主題進行互動的群成員均會被清理出群,主播會最大限度地分享給大家相關學術資源,在群內營造積極的學習氛圍。有的粉絲群內可以討論各種各樣的話題,主播不時“冒泡”活躍群氛圍,直播自習室中的較弱互動在這里得到維系和強化。
3.3 共同關注的互動焦點
柯林斯認為,相互的關注焦點是儀式運作的關鍵要素。直播自習室用戶的虛擬ID進入房間、打卡、發(fā)送彈幕等本身就是極具儀式感的事件。在直播自習室的互動主要體現(xiàn)為一種“靜音式”互動。用戶在進入自習室后通過彈幕打卡,用戶之間的互動傾向也不明顯,但用戶仍能在不斷地參與中獲得情感能量與共享意義符號,就是因為互動主體的關注焦點并非聚焦于用戶間的互動行為,而在于自己的學習過程,以及伴隨自己學習的主播。在直播自習室用戶群中,大家關注的重點主要在于各種學習問題和主播相關內容,同時延伸出對主播自習室中出現(xiàn)的物件的詢問,主播的衣服鏈接、做美甲的店鋪等,群成員們互相調侃,各種討論,提升對社群的認同感。
3.4 共享情緒和情感體驗
在傳統(tǒng)的線下自習室中,用戶在投入學習時,通過物理上身體的共同在場能夠感知到其他用戶的情緒波動與變化,這種情緒會在不同受眾間進行傳遞,受眾自身的情緒態(tài)度也會受到自習室中氣氛的感染,從而形成一種即時情境中的集體情感與集體儀式。這種集體儀式形成的觸發(fā)點是由于用戶能夠實時地獲取其他用戶的肢體動作、聲音變化和情感變化,使得個體情感通過相互間的傳遞鏈接成為集體的狂歡。而在直播自習室?guī)淼娜聦W習模式中,用戶借助同步觀看主播學習及彈幕評論,能夠及時感知到其他觀看用戶的行為、情感以及態(tài)度的微觀變化,當彈幕內容引起用戶的共鳴時,大家就會通過發(fā)送彈幕、參與互動儀式來共享彼此的感受。社群成員們在群聊中暢所欲言,交流學習心得、分享學習經驗,提出問題并得到解答,在現(xiàn)實中不愿告知他人的事情在這里可以向群內成員敞開心扉,結交到志同道合的伙伴,緩解現(xiàn)實焦慮,一起為即將到來的考試加油打氣等。直播自習室用戶在這里短暫遠離現(xiàn)實問題,共享情感體驗。
4. 對直播自習室中問題的思考
直播自習室作為新型學習方式,對青年群體的學習起到相當?shù)姆e極作用,但基于對完美人設的渴望以及對成名的期望,部分主播可能會沉迷于鏡頭下的角色扮演,對自己塑造出來的形象進行自我認同、自我強化與強烈的自我滿足,漸漸會混淆真實自我與理想自我,直播重點偏移,難免會落入儀式化學習的行為之中。最終,使學習完全變成表演,學習的本質也就不復存在,而當初立下的學習目標,也難以實現(xiàn)。在直播自習室中,用戶們可能會遇到部分出言不遜或者惡意干擾的網(wǎng)友,影響直播自習室的學習氛圍。如何理性對待直播自習室、避免沉迷儀式學習以及明晰直播邊界門檻、凈化網(wǎng)絡虛擬空間都是值得反思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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