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蓓蓓
有句玩笑話是這樣說的:“若是想讓你的朋友破產(chǎn),就讓他開書店吧。”雖然是玩笑,但也道出了獨立書店生存的艱難。即便如此,卻始終有那么一群人,想要在鬧市中營造一份清雅,讓冰冷的鋼筋混凝土城市變得有溫度。
2017年4月,小新和《紙婚》的作者葉萱,以及他認識了十年的兄弟華子,計劃共同開一家書店。他們分析了這個城市死去的多個書店的短板,又充分暢想了他們能夠做好一家書店的長板,一番討論后,他們還是做了一個理智的決定:放棄。
“我和華子都是平時買菜都算不清楚價錢的人,何苦庸人自擾?!毙⌒禄貞浾f,只是隔了一天,他們就反悔了。小新很快在微信上發(fā)布了要眾籌一家書店的消息,瞬間,他的朋友圈就炸開了鍋。“怎么打款?”“一起呀!”“帶上我。”他們當中,有媒體人,有作家,有高校教師,有畫家,有歌手,還有律師……
點亮理想的那一束光,也許只需要一個火種。小新反復跟他們談到書店在不少城市的遇冷,而他們大多數(shù)談到的卻是“理想”和“夢想”。很多緣分,無非是,遇上一雙真誠的眼睛。“也許這是一次理想的狂歡。冥冥中,我可以想象到,我們是一家書店,又不單純是書店?!毙⌒抡f,既然有理想,有夢想,還有美麗的暢想,那么這家書店就叫“想書坊”吧。
在書店開業(yè)前,三位發(fā)起人早已盤算了個人存款,并達成共識,一旦書店倒閉,他們便用自己的錢補上窟窿。因為他們背后,是參與眾籌的108個“夢想合伙人”。2017年7月1日,想書坊在幾乎沒有任何前期宣傳的情況下試營業(yè)?!拔覀兿霚y算一下自然流量,以及我們的特色能不能留住人。”小新說,“很幸運,我們接受了挑戰(zhàn),很難想象,一天居然賣了200多本書?!币荒臧胫?,他們擁有了四家“想書坊”商場店、兩家“想書坊”社區(qū)圖書館。
你想象中的書店人,應該是坐在陽光下的玻璃房間里,慵懶地打開一本書,抬眼便是人來人往,悠閑地等待夜幕降臨。而現(xiàn)實是,在各自領(lǐng)域神采飛揚的三位發(fā)起人,卻經(jīng)常因為書店經(jīng)營而被搞得灰頭土臉。
“如果沒有持之以恒的信念,真的很難堅持?!毙⌒抡f,在開業(yè)的第一年,想書坊做了近百場分享活動,之后吸引來了包括余華、馬伯庸、虹影、紀連海、余秀華等諸多名家,獲評“全國最美書店”。到2019年末,當三位發(fā)起人真的覺得當初蹣跚學步的孩子可以走穩(wěn)了,卻不料2020年元旦剛過,新冠肺炎疫情呼嘯而來。
仿佛一夜之間,好不容易聚集起人氣的書店里,一個顧客都沒有了。并且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想書坊里,只有一個店員。這是散落在城市各個角落里的獨立書店都在默默承受的。
2020年的最后一天,小新帶著他的上一本書《人生不易,但很值得》,在想書坊做了一場分享會。在那個晚上,三位發(fā)起人的內(nèi)心滿是焦躁與不安。分享會的現(xiàn)場,有個流程是邀請臺下聽眾互動,小新將華子叫到臺上,可話題總是繞到書店上:如果這家店倒掉了,就等財富自由的時候,再開一家店。
“分享會過后,有聽眾主動找到華子,提出拿出幾萬塊錢扶持書店,不求回報,只是不希望實體書店倒閉?!睂π⌒露裕惆樗恳粋€失眠的夜晚、支撐他堅持到今天的正是這一個個理想主義者的一腔孤勇。
“我知道,當沒有多少人愿意從事這個行業(yè),當這個行業(yè)意味著巨大的風險時,開書店仿佛成為了一個媒體人的責任擔當;我更知道,遭受殘酷的資金壓力,面臨各種成本的核算,哪怕長夜痛哭,我們也從未想過撒手不干?!毙⌒略跁飳戇^一句話:遠方,總是讓人神往。而心堅定了,又何懼遠方?五年間,關(guān)于實體書店關(guān)門的負面消息不斷,但想書坊卻在2022年新年第一天,在濟南書苑廣場開了一家占地1400平方米的新店,并很快成了新晉網(wǎng)紅打卡地。
2020年11月21日,濟南料峭而溫柔,獨少了老舍先生所說的“最美妙的是下點小雪”,然而對于熱愛文學的讀者來說,最美妙的莫過于近距離接觸他們喜愛的作家。
著名作家余華來到想書坊,講述他的《活著》、他的生活。比起多年來一直排在圖書暢銷榜前三名的作品《活著》來說,余華這兩年有些沉寂,鮮少出現(xiàn)在公眾活動中?!凹幢闶嵌嗄隂]有新作問世,余華的號召力依然非同一般。”這場讀者見面會讓小新忙并感動著,當時共有4500余人報名,小新很快聯(lián)系好另外兩處場地,采用網(wǎng)絡直播的方式呈現(xiàn),依然“人滿為患”。有媒體評價,余華來濟是那一年山東文學界最盛大的“名場面”。
在想書坊,僅去年一年小新就主持了超過100場活動。當疫情中許多實體書店開啟直播帶貨模式時,小新仍“淡定”地辦好每一次簽售會、見面會。在濟南、青島、濰坊、泰安、德州、煙臺、淄博等城市中渺小的想書坊里,比利時國寶級漫畫大師呂克·科林來過,青春文學作家饒雪漫來過,歷史學家紀連海來過,知名演員秦海璐、郭曉冬來過……小新陪伴著每一次分享,對他來說,這是對獨立書店人最真摯的激勵。
“打價格戰(zhàn)我們從來不占優(yōu)勢,深耕內(nèi)容才是我們專注的。”由于股東眾籌的優(yōu)勢,想書坊在出版社和作家群體中有著不可比擬的資源優(yōu)勢,作家簽名書成為書店的特色,這里既有青春文學作家顧西爵、書海滄生、許七年,也有資深作家余華、余秋雨、周國平等的簽名書。小新說,通過簽名,讀者和作者有了更近距離的連接,也讓紙質(zhì)書更多了一份作者的溫度。
通過“想書坊”,更多作家成了他們股東團隊的一分子,作家駐店、作家沙龍、作家分享、作家原創(chuàng)圖書,這些都成為現(xiàn)實。近年來,想書坊還嘗試進入圖書策劃領(lǐng)域,在書迷群體中也有了一定知名度。小新說,當這些圖書的后勒口或封底印著“想書坊”LOGO的時候,“作家書店”的原創(chuàng)性才真正體現(xiàn)了出來。而他們也將繼續(xù)在原創(chuàng)上發(fā)力,以工作室的形式簽約新人作者,并借助自己的優(yōu)勢進行推介宣傳,與書店的生存形成良性循環(huán)。
在想書坊,玻璃的墻體,明亮的燈光,以及從地面一直延伸至房頂?shù)臅?,走到哪兒都讓人視野通透。沒有刻意營造文藝感,但精致與文藝卻又于細節(jié)之處悄然彌漫:造價幾萬元的“多肉景觀區(qū)”、近百人“捐贈”的承載著70后80后記憶的“回到過去懷舊區(qū)”、擁有獨家原創(chuàng)設計的“親子繪本區(qū)”,為不同人群創(chuàng)造了“舒適地帶”;“王子咖啡師”的特色飲品以及眾多文化創(chuàng)意產(chǎn)品又活躍了書店的閱讀氛圍……
想書坊的跨界不止于此,“我們將書店和脫口秀做了結(jié)合?!毙⌒抡f,大概三年前,當一個叫孟川的年輕人在想書坊進行了第一場演出,很少有人會想到,如今脫口秀會成為一種時尚,而從想書坊走出去的孟川、徐志勝、何廣智等年輕人也成了全國知名的脫口秀演員。“從免費到9.9元,再到100元、200元,甚至一晚上創(chuàng)造了10萬元票房?!毙⌒陆榻B,每周一兩次表演,人數(shù)最多時一次則達到了1400人。今年想書坊還簽約了兩名脫口秀藝人,并計劃舉行千人劇場巡演。
當“書店”的邊界不斷拓展,開始向整合多種業(yè)態(tài)的復合文化空間轉(zhuǎn)變時,想書坊雖跨界,卻從未越界。“在想書坊,書的銷售額是飲品的5到10倍。”小新說,很多人不相信這個數(shù)字,“不是我們的飲品不好喝,而是我們想讓書店回歸到‘書本身。”
作為圈內(nèi)小有名氣的作家,小新出版過多本暢銷書。從小愛讀書的他,更了解書及書店對于愛書人的意義?!皶晔且粋€城市的符號,它和文化密切關(guān)聯(lián),而這也是使想書坊概念書店最終找到價值的核心觀念。”在國外,很多小型獨立書店都會形成自己的特色,它們可能深耕某一類書籍——讀者們不到這里便買不到,也可能涉足出版、廣告、影視等行業(yè),以現(xiàn)代傳媒的手段來做文化傳播。小新說,“這也是未來想書坊要做的,我們已經(jīng)開始布局。”
很顯然,我們對“想書坊”的想象,還有很多。而小新想說的是:如果有一天我所在的城市里的人說,濟南不僅有把子肉不僅有燒烤不僅有烤地瓜,還有一家叫作“想書坊”的書店,那才真的“死而無憾”了。
(本文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編輯/魏偉
Xiaoxin: There Is Really Light in Thinking House
From radio to TV, from music to news, from a writer to a presenter, Xiaoxin, who did well in the literary and art circles, has changed the trajectory of his life because of a crowd-funded bookstore—“Thinking House”. Though independent bookstores are struggling to survive today, he still believes that the unique role of bookstores will never be changed. As a bookstore owner, Xiaoxin said, “The soul of a city is hidden in bookstores.”
In April 2017, Xiaoxin, Ye Xuan—author of Paper Wedding, and his 10-year-long friend Huazi planned to run a bookstore. Xiaoxin posted a message on WeChat about opening a bookstore by crowd-funding. In an instant, his WeChat Moments exploded with comments. “Perhaps this is an ideal carnival. Somehow, I could imagine that our store being a bookstore, but not just a bookstore,”said Xiaoxin. On July 1, 2017, Thinking House started its trial operation with almost no advance publicity. A year and a half later, they now own four “Thinking Houses” in shopping malls, and two “Thinking House”community libraries.
In Thinking House, last year alone, Xiaoxin hosted more than 100 activities. During the pandemic, when many physical bookstores launched the mode of live-streaming sales, Xiaoxin still held signing sessions and meet-and-greets calmly. When “Bookstores” continued to extend their boundary, and began to shift to a compound cultural space integrating a variety of business forms, Thinking House made a crossover, but never crossed the line. “In Thinking House, the sales of books are 510 times that of beverages,” said Xiaoxin. A lot of people did not believe this figure. “We want to bring the bookstore back to‘books. The bookstore is the symbol of a city. It is closely associated with culture, which is the core value orientation of the conceptual bookstore Thinking Hou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