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黑子
作為一截倒不過時差的誘餌,我很想被鯉魚吃掉。
搭乘它。
潛入前世的銅瓦廂,看看上輩子的太陽,破臉盆,桃木棒,究竟是怎樣被二黑家的狗,點化。
鯉魚從不人前背后。
鯉魚不過是名前世派到今生的郵差,穿梭于發(fā)黃的歲月之河,負責著前世和今生的往來郵件。
有時候往今生郵寄一條黃河。
有時候往前世郵寄一塊藍天。
當然,白云如果事先在藍天里藏好,很容易被夾帶到前世的船帆上。
啜泣的光芒,是被允許郵寄到前世的。
歡笑的污濁常常被銅瓦廂以母親的名義拒收。
我更非常年棲居在漩渦里的那尾清愁。
一朵超重的云墜入河里,而且沒有打扮成鯉魚的樣子,肯定會受到河蝦的挑釁。
挑釁是小蝦米內心的因為恐懼,糊扎起來的虛張聲勢。
再小的鯉魚,也會由壯麗的紅霞,裝扮尾巴。
鯉魚帶著高原的問候,來到銅瓦湖。
鱗片上沒有文字,只有一息尚存的茉莉香,記錄著河堤內堿性的鐘聲。
鐘聲步履蹣跚,拆解著樹根里,鯉魚故意留下的線索。
善于思考的鰱魚,仿若我暗地里踩出的腳印。
把想不通的哲理,都困在魚刺里;把想不通的魚刺,都困在銅瓦廂的喉嚨。
明玉在心,一高粱地的呼救訇然倒地。
它祈望每一條活著的河流,都能明白折斷一根魚刺,和挑開一段河床的隱喻。
河堤不會撒謊,也不會解答冰凌。
它給了鰱魚更多可以討論的水,更多可以熄滅的火,供漁網參考,供漁船???。
水草被沖走了,根還在銅瓦廂,還在我沖不走的夢中。
帶疤的銅瓦壩,是鰱魚身上最關鍵的鱗片和最凌亂的骨骼,也是嚼食道德的牙齒直至被拔掉,都沒有想明白的死因。
霜打了茄子后,藏進了鰱魚的鱗甲里,躲避歷史冰雪的聰明,而我,卻無處訂購一張返程的鄉(xiāng)音。
既然身居高位,鱗語,當然字字珠璣。
鰱魚,細小的鱗片敬終慎始地貼心于民,輕柔地呼吸,恐把最初的忐忑吹落,流失于砂礫。
理想,銅瓦湖早年流失的鰱魚苗,長大后,一直遙望著家鄉(xiāng)。
紫色的葡萄汁,面帶笑容,從藍色的天空,越過我的童年,跳到一條金黃色的大河心尖。
白魚完成了一次生命的描繪。
一朵雪花唱著漁人的歌謠,搖著白銅的裙裾,游進銅瓦廂湍急的河灣里。
白魚,一尾被過濾的夢。
每一句都來自脫掉棉衣再懷抱寒冰的隱忍。意志,把夢想研磨成沙金一樣細小的字詞,散落在河心。
被陰影包圍的雪花,再一次證明了心態(tài)的好水性。
當品格純粹到極致之時,再渾濁的水,也無法阻擋白魚的深明。品格,是黑夜的眼睛,睜開,就是一個白魚吐露的清晨。
翹嘴,是白魚對銅瓦廂的贊許。
面對呼吸困難的史書,輕盈的一個躍起,白魚擊穿了冬季腦洞封凍的冰層,開啟了太陽草心生的春,母親和我都不在那里。
白魚,是上蒼追劇時,嗑出的一粒瓜子仁,不小心掉進了銅瓦湖。
白魚,是貪念無法掌控的沉默。
它給故鄉(xiāng)每一片長著童心的緘默,都起了好聽的名字;它把老家每一滴帶著靜默的露水,都親自遞到黃河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