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應宗
達隆馬,天地間的一枚印戳
踏馬歸來,我是南北間飛行的雁,地上的石塊仍舊冰冷如霜,我抬起唐王朝最后的喧囂,那是一粒久經(jīng)風雪的塵土。
我的邊塞將軍啊,是否還記得那賞賜給你的鎏金馬鞍?那日,你風光無限,滿面高昂,三千里古道,塵土飛揚。
馬蹄揚起星空、飛雪。
飲馬、趕路,你是雪域最后一顆落入空曠的星。
吞沒,或是追趕著遠方的天地,你已離去,你已風化,你的血液在我的脈管里流淌,也在雪域無盡的歲月中款款游蕩。
狼毒花,送行大山的遠客
逼仄的山路,將我的身姿襯得狹窄,我這行吟的靈魂,純粹,而又高貴地活著。
他鄉(xiāng)與天涯,我終不做背棄故鄉(xiāng)的浪子,枯草絮語,阿媽在火上煮起了奶茶。
在異鄉(xiāng),我如同反芻的牛,將大山一遍遍地回味。
狼毒花,是游子牽心故鄉(xiāng)的密語,阿爸皮襖的溫熱,是讓我一遍遍痙攣的溫度,更是掌控我命運的緯度與高度。
歸來吧!
山中風聲密集,但阻不住我們沉重的身體。
黑馬圈河,流入天堂的曲折
轉世靈童,給草原上每一個生靈摩頂賜福;禿鷲與蜜蜂,普度每一片花瓣,或是每一棵青草的苦難。
這高潔的靈魂,穿著蝴蝶般的氆氌藏裝,在這里,一串佛珠不是前世的信物,但一條河卻可以。
我不敢詭辯,河邊是年邁的阿媽。人們,把阿媽手中的一朵格桑花,當作大慈大悲的菩薩。
黑馬圈河,是流進我心底的柔軟。
它如同怒放的花苞,一瓣瓣、一層層剝離開來,袒露靈魂的芳香。
我想,它的源頭,會如天堂般神秘曲折。
我想,我還能聽到它呼喚羊群的高亢和柔情。
古城,向著夜飛行的讖語
芨芨草洶涌如浪花,我在這片曠野里放飛夜的光芒。
牧人把這城夢見。我像螞蟻穿梭在大野之上。
達云,為我燃起狼煙,那沿途的烽燧,是天的骨架,還是地的命脈?
一叢起伏的枯草,一把攻城的強弩,都在朝圣的膜拜里變得虔誠。
這城,孤獨;這城,無語。
羊群舔舐墻的寂靜。
羊群咀嚼城的傲氣。
在高原沉默的時光里,只有它,強忍著撐直的腰板,收攏回一只只夜里歸來的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