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體》引發(fā)的聯(lián)想

鞏曉東

清晨寒風(fēng)起，雨滴不斷地敲打著窗欞，因為感冒不想出門招人嫌棄，便請假在家。然后，打開喜馬拉雅APP聽廣播劇《三體》。

《三體》紙質(zhì)書我看過，當(dāng)時愛不釋手，現(xiàn)在記憶只剩碎片，好多情節(jié)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很佩服大劉的腦洞，覺得自己的想象力連其萬萬分之一也不及。

聽廣播劇是我打小的愛好，有陣子每天晚上匆忙做完功課就抱著收音機鉆進被窩，插上耳機聽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出的《響鈴公主》。某晚聽到傷心處，哭得涕泗橫流，早晨起來兩眼腫得核桃一般。自此，收音機被母親沒收了。

聽書有聽書的樂趣，聲音刻畫的人物一樣能夠躍然腦海，尤其是聽科幻題材的《三體》，它沖淡了大量關(guān)于宇宙物理理論描述的枯燥，使人更多關(guān)注情節(jié)展開和人物沖突。聽著聽著，其中一段三體人和地球人的對話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三體人：“聊聊‘想’和‘說’吧，剛剛發(fā)現(xiàn)在你們的文獻里它們不是同義詞?！?/p>

地球人：“它們本來就不是同義詞啊?！?/p>

三體人：“所想是不是即所說？”

地球人：“是，也不是?！?/p>

三體人：“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對我們?nèi)w人而言，腦子里想的就會通過思維電磁波向外界呈現(xiàn)出來。”

地球人：“也就是說，你們想就是說？”

三體人：“是的，我們是直接接受對方的腦電磁波?！?/p>

地球人：“也就是說，你們的思維對外界是完全暴露的、全透明的？”

三體人：“思維怎么能隱藏呢？你的想法太不可思議了。”

地球人：“當(dāng)你們交流時一切都是真實的，不可能撒謊也不可能欺騙？那你們就不可能進行復(fù)雜的戰(zhàn)略思維?！?/p>

三體人：“我們對‘撒謊’和‘欺騙’這兩個詞難以理解?！?/p>

地球人：“思想全透明的社會是一個怎樣的社會？你們沒有計謀不可能偽裝?！?/p>

三體人：“計謀和偽裝是什么？人類的交流器官是進化缺陷，用思維的直接顯示才是效率更高的交流方式……”

聽到這里，不由得讓人毛骨悚然。試想如果有一天，人的內(nèi)心所想會直接被手機讀出來并發(fā)送給相關(guān)聯(lián)的人，那會是怎樣的一種狀況？上級下級、老板雇員、甲方乙方、婆媳翁婿、前任現(xiàn)任……馬屁都將穿幫，忽悠會立馬露餡，騙局必然被戳穿。天哪，那得砸掉多少人的飯碗，毀掉多少人的前程。

轉(zhuǎn)而一想，人類的思維如果變成魚缸里的魚那樣透明，那流行了千年的兵法、權(quán)謀、厚黑學(xué)、應(yīng)急公關(guān)將再無用武之地，聽到的贊美、得到的愛都真實可信，受到的批評和指責(zé)也不再含蓄和留有余地。就像昨天在公交車上，上來一對老夫婦帶著一個兩歲左右的孩子，老太太看上去健碩，老爺子卻顯得羸弱。車上有零星的空座，老爺子找到座位先請老太太就座，老太太沒搭理他，一手夾著孩子一手扶著一排排的椅背徑直向車廂后面走，老爺子只得無奈地先坐下。這時車子啟動，售票員提醒趕緊落座，老太太聲音洪亮地說要找個寬敞的地方坐。最后一排沒人，老太太滿意地坐下。沒過一會兒，車廂里響起了老太太雷鳴般的聲音：“建國，把水壺拿過來！”那個被稱作建國的男人大概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老太太后續(xù)的“雷聲”已到，“你說你坐得離我這么遠，我一個人弄個孩子怎么能弄得了，要你這樣的人有什么用！”老爺子站起身，嘴里喏喏地解釋著向后走。這時，老太太又甩出一句：“閉嘴吧?！辈恢獮楹危@句話用青島土話吼出來很有喜感，全車廂的人都有點憋不住地想笑。建國還在低聲解釋，老太太敏銳地感覺到氣氛不對，不再說話，但是她的思維電磁波被全車廂的人接收到了。現(xiàn)在想來，這老太太竟是提前與三體人接軌了呢。

不管怎樣，人類進化到可以剝下偽裝與做作回歸本真是一件好事。想到這里又有些期待，那時誠實不再是要大肆宣傳的美德，而會成為人類生命體天然自帶的細胞?！翱诿鄹箘Α薄靶趴诖泣S”這類詞可能消失，嘴巴成功地逃脫了一切罪責(zé)，口無遮攔之后思維將如履薄冰。人類現(xiàn)有的社交模式和規(guī)則或許都要推翻重建，那將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

有些向往，也有些糾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