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會林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媽媽的心啊魯冰花?!?/p>
正是寒冬時節(jié),到了夜晚,山野的氣溫更是跌至谷底,似乎想把一切凍成冰雕。魯小愛覺得自家的小院就被凍住了,不然屋里怎么冷得像冰窖呢。
睡不著的魯小愛,就起來趴在窗臺上,抬頭看空曠無垠的蒼穹,看得心里也空落落的。魯小愛哭了,大滴大滴的淚珠淌下,像媽媽的手,輕緩地撫過他的眼窩、兩腮、鼻翼,流進他的嘴唇,有一點兒咸,有一點兒暖。
“媽媽——”無聲的兩個字,魯小愛擦擦眼淚,輕手輕腳把明天要用到的考試用具一一裝進書包,又掖了掖奶奶的被角,這才重新鉆進冰涼的被窩。小愛又默念了一遍古詩,被窩還沒熱起來,反倒像把他僅有的體溫吸收了?!暗该魈靹e下雪?!边@個念頭在小愛腦子里一閃而過,就無奈地笑了笑,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孩,居然想這種連大人也沒法控制的事。
第二天早晨起來,雪裹挾著風的問候翩然而至,整個村子白茫茫一片,通往學校的那條路顯得格外幽長。
小愛早早起來,洗漱完畢,拿起一只烤熟的土豆,熟練地剝皮,大口大口地吃下去,就算一頓早餐了。姐姐比他起得還早,已經(jīng)把院里院外的雪清掃了一遍。
準備上學去。午餐是一個大面包,奶奶還給姐弟倆各準備了一根木棍,方便在雪地里行走。姐弟倆出了院門,奶奶嘴里還在叮囑著:“今天考試,面包一定要吃掉,不要再給奶奶拿回來啦!”
路況不好,魯小愛卻興致高昂:“姐姐,我昨晚夢見媽媽了,她送我們上學,她的手好溫暖好溫暖,捂得我直冒汗呢?!苯憬阏f:“別傻了,她那么好還這么多年不回來看我們?我早習慣了,咱就是沒娘的孩子,別妄想啦!”說著狠狠地用腳尖踢飛一團雪塊,雪沫在空中散開,落地,消失,像破碎的希望。
小愛不吭聲了,裹了裹單薄的衣服領子,耳朵已經(jīng)通紅,寒風還一直在和他捉迷藏,恨不得把他前進的決心都吹翻在雪地上。
面前就是雪山了。魯小愛鼓足勇氣,像將軍一樣昂首挺胸往上走。鞋已經(jīng)濕了,腳指頭、腳底板都不太聽他的話,總是反著來,上去滑下來,上去又滑下來。“唉,將軍沒那么好當??!”魯小愛嘀咕著向姐姐求救。兩個小小的身影,在覆滿白雪的山路上,互相拉拽著,慢慢移動。雪花一片片粘在姐弟倆的頭發(fā)、眉毛、睫毛上,兩人渾然不覺。
姐姐逗弟弟說:“小愛同學,山路這么陡,雪這么厚,你這么小,我給你告?zhèn)€假吧?”
小愛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板起臉,一本正經(jīng)地說:“姐姐真壞!今天我是一定要考個好成績的,讓奶奶開心?!?/p>
高高的雪山,就這樣被姐弟倆一步一步地征服。終于,他們踏上了寬馬路,走進了暖和的教室。
一進教室,小愛的同學們哄堂大笑起來,東倒西歪地沒個正形。
監(jiān)考老師已經(jīng)站在講臺上了。他扭頭一看,魯小愛的頭上開出了霧凇一樣的冰花,頭發(fā)一根根硬硬地直立著,整個腦袋像一朵盛開的球菊;再看那眉毛和睫毛,仿若白眉大俠再世。監(jiān)考老師心里一酸,趕緊用手機拍攝下來,傳給校長。
這一傳,就傳來了領導的關注,社會的捐助,魯小愛也被大家叫成“魯冰花”,火了。
三年過去,上學的路已成通途,學校建起了學生宿舍,家里蓋了新房,取暖設備也有了,冬天再不用鉆涼被窩。可小愛還是高興不起來,在他心里,有一個愿望始終在像烙餅一樣翻騰。
八月十五,皓月當空,小愛無精打采地吃著手里的月餅,覺得一點兒都不香。突然,院門被推開了。明亮的月光下,一個風塵仆仆的女子,扔掉手里的大包小包,在呆愣住的小愛面前蹲下來,張開了雙臂。
“媽媽——”爆發(fā)的聲音,震得大山嗡嗡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