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哲鋒/湖南
“咚、咚、咚……”骨肉割離,造成刀、砧板、案板三位一體碰撞,在每天清晨,從一樓傳遍六樓,二十多年雷打不動,像有什么東西持續(xù)掉下來。
與之持之以恒相對應的是:他一直四點起床,一身分體型雨衣外加雨靴,襯托出格外魁梧的身板。出于熟悉和愛戴,我們都尊稱他為屠夫張——現(xiàn)代足以垂名的刀客。
盡管他自己未必這么想。
生活的戰(zhàn)場為他的提煉提供了足夠的條件。他臉上的內(nèi)容像他的呼嚕,飛揚跋扈卻沒有半點血腥味。但他進去的白刀子出來必然成了紅刀子;他能切出理想的斤兩,以及“五花三層”、“肥瘦均衡”,或者,直接一點,“不要肥肉”等式樣。
縱然他把“豬”字的部首認成刀,但這并不妨礙他把琳瑯滿目的刀掛在門店前。就好像他一直沉浸在狼煙遍地、肉薄骨并當中。
“咚、咚、咚……”正成為一種共鳴。
共鳴的一面來自刀客和碰撞,另一面來自恣意的生活和胃。兩者缺一,都將帶來皮松骨癢的空虛,和積勞成疾的損傷。
這就是一出悲劇。
當時,項羽被困于垓下。西楚霸王自身的營帳內(nèi),楚歌回蕩。
曾幾何時,引以為傲的頭銜,破釜沉舟的神來之筆,對面籍籍無名的將領(lǐng)韓信,都如他不遠處的、帶來過絕美風光的、煙波浩渺的烏江,現(xiàn)在,只將一灘烏有。
萬劫已然不復!唯有上演的告別。
告別足夠漫長。正如頂天立地的男兒寫下的詩一樣:
力拔山兮時,他手握長槍,飲風沐血,氣吞萬里如虎;時不利兮,暗度陳倉的兵鼓角錚鳴,震蕩著雉堞的旗旌。
將去的夜,釜底抽走的薪。
再將長槍緊握,再將虞姬看罷,長纓飄飄、衣袂飄飄,男兒的家國情懷和愛恨情仇最真實的寫照。
這沒有什么不好。即使它是一出悲劇。也正因為它是一出悲劇,“虞兮虞兮奈若何”的感嘆,更似一桿長槍。他所向披靡時,你為他熱血沸騰,他一轉(zhuǎn)身,鉛華盡染、紅霞滿身,你想他背受的傷,從此為他含淚一舞。
鞭有單、雙之分,軟、硬之別。
按照以上說法,我想童年把玩的一種叫神鞭的煙花,應該與之對應的是“單”,和“軟”。
神鞭的一端用于抓手,另一端則為引信。神鞭很貴,導致我有些不舍,遲遲沒有將它點燃。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習武的過程,是在不斷認理。神鞭抓在手里,但要發(fā)揮它的無窮威力,還得擁有一手好的鞭法。
練習,讓我看到神鞭與我之間一些注定的事情。
我盼了又盼,等了又等,想著新春里最美好的時刻來臨,除夕,元宵……
終于,我用一種期待激勵自己。我也不知道我的鞭法如何;我也不知道有一天火星四濺的神鞭被我掄將起來會有怎樣的呈現(xiàn)。
終于,神鞭成了兵器庫當中最輕的兵器。它已不能用于練習,雙手掬起來都要小心翼翼,怕斷。但你又不能將它放出兵器庫,它以堅持不懈的精神寄托體現(xiàn)它的存在和分量。
這個道理,也很貴。這個貴,是時間和堅持反復沉淀的結(jié)果,它是難能可貴的貴。